她虽问,却问得极有自信。
“我有事吩咐莫言,你先回房。”秦啸日不置可否,依然噙着温文浅笑,神态如常,不若一般男人受了挑逗后便急色地想扑向对方。
“好,奴家等您。”花魁精心妆点过的丽容抛出甜美笑靥,语罢,便莲步款款回到房内。
廊檐下,只剩“两”名男子相对。
秦啸日不指望莫言开口,于是率先说道:“走吧。”他跨步欲离,倒是莫言仍待在原地,他别过头。“怎么了?在等那丫头的茶?”
莫言眉心微皱。少主明知不是那样的!
“少主若不接受花魁姑娘,便是不给康宁王爷面子。”少主漠视他人献殷勤就算了,但康宁王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少主不该等闲视之。
“这事不难,我改日送个大礼登门道歉便是。”
“这是……澄清少主并无断袖之癖的好机会。”莫言再道,下颚突然被秦啸日修长的指尖勾起,被迫面对他。
深知莫言脑袋想的是什么,薄唇扬开似笑非笑的弧度,炯熠黑眸直锁住莫言。他晓得莫言听见康宁王爷离去前那句|Qī-shu-ωang|“本王听说秦公子从不在妓楼过夜,花魁就让给秦公子吧,好让你证明给本王看看你不如外传有断袖之癖,否则岂不枉京城众家千金闺女倾心于你?”的挪揄玩笑,而且听进心中了。
莫言不想被人撞见他逾矩的举止,立刻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在乎?”他也不勉强她,仅是问道。
“维护少主声誉,亦是属下职责所在。”
秦啸日长眸微眯,不意外得到这个答案。
“要证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回府。”
“少主……”
“想都别想!”他截口。“我的背,仅容一人倚靠;我的身体,也仅容一人碰触。”而那个人除了逃避,还是逃避!
莫言一语不发,神情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规避。
果然,又是逃避!
“你当真希望我碰另一个女人,任她在我身上留下不属于你的味道?看着我回答。”他反问,语调不愠不火,黑眸深处却燃起只在她面前才毫不隐讳的文火。
那文火,似恼怒又似欲望,总是轻而易举延烧至莫言冰封的心底,却教莫言更加寒颤。在她面前,这个男人愈来愈不加隐藏他的想望了……
可是她怕,因为她的身分、她的外貌、她的一切,都在在提醒着自己的理智不能随那把火焚烧殆尽,否则要面对的,将会是怎么也承受不尽的懊悔。那种痛极难当的懊悔,她曾经尝过一遍,不愿再次经历,只好不顾一切推拒,即使她得用尽力气装出对他没有丝毫!
不,没有“即使”,什么都没有!
再次冰封所有不该出现的情绪,莫言看着他,坚定如石地点了头。
“好吧,就依你。”秦啸日没漏看莫言的回应,仍是一派浅笑。
于是他如她所“愿”,转身重回薰香酥骨的厢房,自然没听见在他转身后,立在原地的人所发出的无声沉痛。
厢房内!
花魁见秦啸曰果真回房,便主动迎上前将柔媚香馥的娇躯送入他怀中,吮吻他线条优美的颈项,动手解开他的衣束,令男人销魂的小手却遭他一手以不重不轻的力道压制。
“抚琴一曲吧。”他微笑道,温文俊朗得令人移不开眼。
“现下?”花魁诧问。
“我想听。你不愿为我弹?”他惬意如常,另一手抚过眼前这张确实姣美的绝色脸蛋。这女人的肤触极好,每一吋肌肤都似染了花香、又似雪细白,足见勤于呵护;不像某人,彻底让自己“像”个男人,任风吹、任日晒、任雨打都无所谓……
“不,是奴家之幸。”花魁在他收回手前,贪恋地以脸颊摩挲他温热平滑的指掌,享受这得来不易的亲匿。
琴音再起,秦啸日坐在桌前,手中折扇一开,轻挥慢摇,悠闲聆赏琴曲!
纸窗外那道清瘦身影仍在。
不一会儿,另一道娇小人影加入。
俄顷,清瘦身影开始有些摇晃,娇小人影上前搀扶,两影往他处移去。
折扇“唰”地一收,秦啸日自椅中起身。就如莫言所愿,女人他碰也碰过了、身上也染了脂粉香,可以走人了!
“别走!”琴声倏止。“秦公子,你该清楚你这一走,会有什么后果!”阅人无数的花魁终究不是眼拙之人,早看出秦啸日并非真心想留下。
秦啸日在门扉前止步。
“我只是洁身自爱罢了,若对方无法令我爱她更甚爱我自己,我连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人们爱传什么,就让他们去传,对我根本无关痛痒。”他头也不回,无法让人深究他声调中不变的温醇笑意,究竟是真是假。
“连我这般貌美的女人,你都看不上眼?”花魁一反媚态,清冷问道。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没错,但并不是我想要的人。”
“你已经有想要的人?是莫护卫?一个男人?!”
秦啸日不置可否,思及某人,眉眼间漫起温柔浅笑。
“康宁王爷提及的‘生意’我没兴趣,也当作没这回事,就劳烦花魁姑娘转达了。
秦府主院
“莫大哥,你要不要紧?很难受吗?”
双肩支撑着莫言一条手臂的小杏,与秦啸日一同回到秦府,将身体突然不适的莫言搀扶回房上,小脸写满惴惴不安。
“不要紧……”卧入床榻的莫言低喘开口,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嗓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水……麻烦……给我水……”
“好,我去倒水。”小杏连忙在没什么多余摆设的整净房间内找着一只茶壶,斟了一杯凉水回到床畔,将水杯递给莫言。
“慢点喝,莫大哥。”她随后转而朝秦啸日福身道。“秦公子,莫大哥有小杏照顾就够了,您请回吧。”
秦啸日在一旁,冷眼旁观莫言饥渴饮水、以及小杏自告奋勇照顾莫言的一幕。
“小杏姑娘,你的莫大哥好端端的忽然变成这样,你竟然没想到要请大夫?”
“啊?这……”小杏神色飘忽,面对眼前看似问得无心的秦啸日,她反而吞吞吐吐起来。
“少主,属下无碍……歇息一会便可,毋须请大夫……”莫言试着平复喘息,饮下凉水后,感觉也好些了。
“莫、莫大哥也觉得,没有必要请大夫……”少女的声音明显小了些。
“好吧,既然莫言都这么说了,那就好好歇息。”在人前,秦啸日对待莫言的方式就如一般善良主子对待奴仆那样温和,没有太过外放的异愫。语罢后,他的视线落向双手揪颤的黄衫少女。“你,随我出来。”
小杏战战兢兢随秦啸日走出莫言的房间,两人二刚一后,来到屋外。
“在青楼内,你给莫言饮下何物?”
秦啸日慢条斯理问道,没用上咄咄逼人的气势或森然狠厉的声调,然而直指而出的内容却已教小杏面色青白交错,牙关频频打颤。
“我、我……我没有……”她的支吾其词泄漏了心虚。
“说实话。除非你想落得无处容身,比畜生还不如的凄惨下场。”
秦啸日俊脸端持与平时无异的温文笑意,语调柔和得宛如夜风,听起来轻缓却又悚然,说出口的残酷言语竟也能让人无法质疑。
小杏愕然抽气,毕竟只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顿时吓得“咚”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在给莫大哥的茶水里下春药……我以为只要让莫大哥抱了我,他就不会不要我……我知道这么做对不起莫大哥,可是我别无他法,我不想离开莫大哥啊……”呜呜呜呜!
“小杏姑娘。”秦啸日蹲身与后悔低泣的少女平视,柔声道:“事情若真发生了,你想,莫言会如何看待你?在莫言心中那个值得出手相救的好女孩,是不是一夕之间就变得不堪了?届时,你对不起的不是莫言,而是你自己。”
闻言,小杏猛然抬头,泪流满面的小脸全是惊悟、懊悔。
“别再以身子作为达成目的的手段,懂吗?还有,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也别令莫言为难了。”他微笑补充,搀扶起小杏,俨然满腹善意的大好人。
小杏擦掉眼泪,了然点头。
“是,谢谢秦公子。小杏懂了,这就离开,不会再为难莫大哥。可是莫大哥他现下……”她忧心地朝房里望去。“要不,小杏立刻回青楼,找个花娘来替莫大哥解除药性!”
“不用了,莫言习武多年,内力修为不比常人,区区妓院用来催情的春药,他能抑制得了。”找女人来解,解得了才有鬼!“你走吧。”
“烦请秦公子替小杏转告莫大哥,说小杏对不起他,请他原谅……”
他微微一笑。“我会的。”要走就快,别拖拖拉拉!
依依不舍地再望了眼房内,少女黯然离开秦府,重新去过她的日子。
漂亮赶走“情敌”后,秦啸日回到房内,信步来到床畔。
莫言早巳盘腿趺坐,闭眼调息抑制体内有如狂风大浪翻腾急涌的紊乱血气,潮红的脸色、紧蹙的眉宇、以及额颈上不断沁出的豆大汗珠,在在说明此时所忍受的痛苦有多剧烈。
当一阵浑然的男性体温靠近的同时,因药性而变得强烈鲜明的感觉,让床上的莫言倏然睁眼,愈发迷蒙的视线依然能辨出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少主,小杏她……”哑声问。
“她知错了,说再也不会纠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