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要找点儿事做吧?说严肃点儿,就是赋予自己人生一个意义,哪怕这意义其实无意义。谁知道人生怎样才真正有意义呢?我到现在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人类为什么会存在会思考也不晓得?我非常奇怪我能意识到我存在这个事实,不像猫猫狗狗那样,虽然活着却不思考存在这个事实。进化论有一点比较可爱——揭示了大脑越来越复杂,从什么都不想到什么都想。大自然奥秘一个个被揭开,人类创造的文明越来越恐怖,到最后,能不能完全开发大脑,成为宇宙中最自由的精灵,谁也说不准……但这一切,离我似乎太遥远太遥远了!我最关心的依旧是我的生活。人都是要死的,这无疑是一个令人沮丧和悲哀的事实。所以我要好好玩一玩,痛痛快快玩一玩,不然哪天“砰”的一声,就灰飞烟灭了也说不定。到那个时候呀!想玩也玩不成了。
晚饭后,张茹说有话跟我讲。康姐知趣地去找我老妈聊天,坚决不当电灯泡。
我跟张茹从黄昏的街道,走到洒满月光的公路,又从公路走到乡下我一个朋友的家中。碧海似的青天,孤零零几间草房。朋友穿一条短裤出来开门,见我带个女孩,心领神会一笑,领我到一间寝室,顺便递了张毛巾,淫荡一笑,走了。
张茹红了脸,但还稳得起,这些事她应该早就想到了。
张茹喊我灭了灯,默默脱光衣服,躺上床。陌生的房间,温暖的春夜,忽然变得开放的女孩。
张茹温柔地抚摸我的腰和臀,那种温柔难以言说,要说只能说水化成酒,让人微醺微醉。
张茹撑起身,用枕头垫着背,张开双腿搂住我腰,默默引导我……太奇怪了,以前以为多么难的事情,竟如此轻而易举,水到渠成。我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进入一个温暖湿润的世界。我晕乎乎的,不知疲倦,多年积蓄的能量在瞬间迸发,像破碎虚空般,进入另一时空,那儿隐藏着生命的奥秘;诞生一切,召唤一切,破碎一切,重组一切;一切都是它赋予,一切都被它驱策;它是欢乐的海洋,它是痛苦的深渊;它是天使,它是魔鬼;它是佛祖的莲花宝座,它是阴间的欲海迷津……我疲倦地伏在张茹身上,仿佛飘在云端。她温柔地拍着我的背,好想就这样睡去,永不醒来。这种感觉跟醉酒不一样,醉酒晕乎乎的,哪像现在这样清清醒醒的飘在云端。跟做梦也不一样,美梦只会让人惆怅……身体才是实实在在的。我们都是残缺的个体,只有融合在一起,才能飞翔。
张茹轻轻拍我屁股,在半小时以前,打死她也做不出这么亲昵的动作,而现在却非常自然。只有交媾才能让人如此亲密,百无禁忌。
张茹柔声问:“你歇够么?”
我“嗯呀”一声,不说也不动,仍旧在云端上飘。
张茹像哄小孩子似的说:“乖,快下来,让我擦一擦,好痒哦!”
我“嗯啊!”一声,还是舍不得动。张茹揪我屁股,小声命令:“下来!不然使劲啦!”
我要死皮,等她揪,就不下来。张茹拿我没法,柔声哄,哄了好半天,才把我从“云端上”哄下来。下来之后,我突发奇想,不要张茹擦,喊她舔。张茹似乎愣了,沉默了好久,终于还是顺从了。她的泪滴在我小腹,我有种残酷的快意,使劲按她脑袋……
张茹肯定后悔得要死,趴在床沿想吐,好像又没吐出来。我平静了,人模人样地安慰她。张茹仿佛麻木——隐形的性暴力究竟有多大杀伤力?
我们离开的时候,天空和大地皆如水般澄澈,丑恶和疯狂留在来不及换洗的床单上。
张茹攀着我胳膊,生怕我会消失了一样。月光下,张茹清晰的眉目,有种虚无飘渺的美。我想起张茹有话要说。问她。张茹迟疑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说:“其实也没啥,就下周五我过生,我妈叫我来喊你去,说请不到你就不跟我煮香肠。”她顿了一下,觑我一眼,接着说:“年年过生我妈都跟我煮了香肠的,万一今年真不跟我煮,还真有点遗憾呢!”
我不敢看张茹的眼睛,脸侧一边,扯谎不打草稿地说:“下周五嘛!我上午十点钟以前就来,你放心,有香肠吃的。”
张茹用手板正我脸,久久地望着我眼睛。她潮湿的眸子波光潋滟,好清澈;娇美的红唇微微翕动,仿佛冷。
第三十七章 春梦无凭
第二天早上,我送康姐张茹去赶车。张茹不说话也不看我。康姐提醒我,说:“答应人家的事别忘了,男子汉说话要算话。”
车来了,康姐拉张茹上车,张茹跨上车门时,回眸深深看我一眼,再看一眼,目光好似一朵因疲倦而凋落的花。
周四黄昏,张茹又来了,一个人,勇敢坚定的表情。她说:“我猜你一个人未必想上青冈岭,所以来接你,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赶车走。”
我笑说:“我说过要来,肯定就会来,你何必跑一趟。”
张茹冷笑说:“你以为我想来啊?不过是给妈一个交待。”
我陪笑着拉张茹坐下,抚她秀发,说:“你也太不相信我了,不过你来了好,别说我还真想你。”说着拥她入怀,爱抚,亲吻。
我怀疑张茹的生日是个陷阱,就不是陷阱也不想去,不想面对他们一家人,不想继续骗下去。我只是玩玩,拖久了对我对她都不好。我想溜。
张茹肯定猜到我想溜,上厕所都跟着,傻乎乎的,脚长在我身上,要跑的始终要跑。
吃了夜饭,张茹主动洗碗,我帮着擦。她小声说:“晚上我们一起睡哈,人家不想挨你妈睡,一点都不自在。”
我说:“那我们洗了碗就上床,免得老妈烦。”
哄张茹上床,脱光她衣服,我像突然想起了似的,说:“糟糕!没买保险套,你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张茹怀疑地问:“有那个必要吗?你以前从来不用的啊?”
我说:“以前我们又没那个,当然不用,现在还是小心些好。”
张茹问:“现在买方便吗?”
我说:“方便,药店要十二点钟才关门。”说着亲亲她,就要往外走。
张茹拖住我,问:“你不会跑吧?”
我笑吟吟地说:“我为什么要跑?我舍得跑吗?我又不是傻瓜,乖,闭上眼眼等我,可以想想,但不准自慰哈,我马上回来。”说完就要起身走。
张茹抱住我,说:“算了,你懒得跑,我想应该没事。”
我一边爱抚她,一边温柔地说:“你以为我想戴那玩意儿啊!不过是怕万一怀起了,对你身体和名誉都不好。”
张茹眼中仍有狐疑,但我这话太有杀伤力了,她微笑放开我,说:“找近的药店看看就行了,买得到就买,买不到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我答应着,吻吻张茹,缠绵了几秒才出门,出了门就挂五档,落荒而逃。
老妈见我晚上都还往外跑,习惯性骂了几句,其实相当支持,她一直不喜欢我跟农村女孩纠缠。
我站街边上,想来想去,只有找谢冰倩。
我没走通往红卫电站的那根土路。有其它路走,还穿坟地,那不叫胆大,叫变态。
从寂寞公路穿越青青秧田,月下废园,凄清如许?
举目望去:草如茵,松如盖,柳如妖,坟地上空白雾悬浮,谢冰倩小屋灯光如豆。可怜的人啊!同性恋就同性恋嘛!有啥?何苦挣扎?完全接受就是完全超越。在没有上帝的世界,只要不妨碍他人,就是完全正确。
小心推开,呲牙裂缝的院门——棺材不见了,可能入土为安了;但也不排除有人拉回家当床的可能,这个世界上什么怪人都有。阴风拂面,吹得我背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心跳得厉害,不晓得怕啥?地球上哪块土地没埋过死人?坟地棺材一类的东西,只是为了提醒活着的人——人都是要死的!人如果真正意识到这点,做事情就会理智得多。
陈静听到响动,开门看是我,高兴得跳,高声喊:“冰倩,你看谁来了?”
谢冰倩脆啵啵答应一声,嘀嘀哚哚跑门口看——眼中射出惊喜,瞬间放电,疾步上前,牵我手,左看右看;跟陈静相视一笑,一起牵我进屋。
不知道是营造气氛,还是停电,屋里就点两蜡烛。
烛光摇晃,暗紫被套,雪白床单,黑红窗帘,肃杀的美,暗地妖娆。
谢冰倩秋波送娇,朱唇微启,笑涡浅现,柔声道:“花含苞,人闲闲,正觉春夜难挨,想出去走走,这下好了,有你就不寂寞了。”
我一阵恍惚,如此妖媚,非仙即妖,可她偏偏是我同学,而且还有严重的同性恋倾向。
陈静拉我坐床,说:“你今晚不走哈!”
我笑说:“就是找不到地方睡才来的。”
陈静高兴地勾我肩,说:“太好了!我跟冰倩都好想你好想你,我们都好喜欢挨你睡觉,你虽然调皮了点儿,但一直都不坏。”
第一次听女生说我不坏,虽然是个同性恋,还是蛮感动。
谢冰倩带我去卫生间,挺夸张的一个热水器,两个淋浴头。我想留冰倩陪我洗,她娇笑着跑了。
我腰间围了根浴巾回卧室。因为卫生间都有灯,所以我建议不点蜡烛。
陈静和谢冰倩都不同意,说灯太亮了逗鬼。我才想起出门就是坟地,心中害怕,分辨不出她俩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闷闷地上床,心想:如此华丽的居室,妖娆的女子,居然在废园中;废园又紧邻坟地,而且孤零零的,离最近的人家都有好几百米远,要真有什么事,呼救只怕都来不了人;好像文明毁灭了,就只剩劫后余生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