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发现此事,因此迅速追赶偷信之人,欲将信函夺回。
“呸!要信没有,要命一条!”褐衣中年男人粗嗄的嗓音因出力而略微浮动。
两人虽然身体不动,可彼此内力在刀剑间流窜碰撞,迫使兵器发出阵阵尖锐鸣吟,不过相对黑衣男子游刃有余的模样,褐衣中年男子却气息浮动,实力高低,略见分毫。
“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语毕,黑衣男子大喝一声,将手里长剑快速一旋,一股气流旋即在身前炸开。
褐衣中年男子见状,瞬间运气护身,然而终究力不敌人,身子往后踉跄了一步,嘴角还因此溢出一丝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黑衣男子乘胜追击,继续舞出长剑;褐衣中年男子脸色一凝,立即提刀防备,风中再度响起尖锐的铿锵声。
而此时,趴在树上偷偷观战的毛頵儿不由得被那充满内力的刀剑尖鸣声弄得头疼欲裂,闷哼一声,旋即用手护住双耳,试着挡住那让她耳膜、脑子都发疼的声音。
但无论她再怎么出力护着耳朵,树下更胜爆竹爆炸威力的刀剑声依旧震入她的耳里,使她的脑子疼得几欲爆炸。
可即使如此,她却不敢尖叫,只怕一出声,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两人的长相她已瞧得一清二楚,待会儿要是有一方死了,她就算是目击者,杀人的那一个若是发现她,极有可能杀了她灭口,所以她绝对绝对不能出声。
可是不出声,真的好难啊……痛到极点,两颗泪珠从紧闭的眼角溢出,和着自额上淌下的冷汗,瞬间沾湿紧绷颤抖的苍白双颊。
紧皱眉头,毛頵儿在心里狂念阿弥陀佛,就盼这折磨能快点结束。
不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树下的尖锐声依旧不断,就在毛頵儿以为自己耳膜就要破裂、脑子就要爆炸、嘴里的阿弥陀佛就要念成天杀的混蛋时,耳边催人发狂的铿锵声终于退去。
吐出一口气,在心里从一念到十,确定树下再也没有动静,毛頵儿欢喜地将眼睁开。“啊啊——”
尖叫声才传到树梢,瞬间便被人灭去。
“姑娘莫惊,我不是坏人。”粗嗄的声音压得极低,一双精锐但略显涣散的黑眸以极压迫的距离俯在毛頵儿眼前;那张脸,是适才在树下拿刀的褐衣中年男子。
瞠大眼,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褐衣中年男子,毛頵儿看着覆在嘴上的大掌,剧烈摇头,眼里写满恐惧与不信任。
“我来,是有事要拜托你,绝不是要伤害你,待会儿我会放手,你千万别叫。虽然我使了声东击西之计,可他或许还在附近,若让他发现,你我性命难保。”边说,一双黑眸边朝四周搜寻了一遍。
闻言,毛頵儿狠狠的倒抽一口气,一双圆润的眼眸瞠得更圆了。
“不过这可能性应该不高,他武功虽在我之上,可耳力却远输于我,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回到这儿的。”
话才说完,毛頵儿眼角便微微抽动,若有似无的瞪了下眼前人。这人,真是说话不讲重点,害她心脏差点跳出来!
“我要放手了,记得别出声。”中年男子再度警告,然后缓缓松开手。
大掌离开口鼻的瞬间,毛頵儿立刻手脚并用,抱着树枝往后退去,动作之灵活,就像只在山中长大的猴儿。
没阻止她逃离的动作,中年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白色信纸,轻轻的放在身前粗壮的树枝上。
“这封信极为重要,万不可遗失或让人取走,请姑娘务必帮陆某亲自交给邺阳城的褚老板,然后帮我跟褚老板说声,陆明终究不负他所托。”说完,未合的口唇陡地喷出一滩血。
“你——”声音因惊吓而大了几许,但瞬间压低。“你吐血了……”
“我身中内伤,怕是时日不多,因此恳请姑娘务必帮陆某完成最后的心愿,我陆明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说完,中年男子双手撑树,叩首答谢。
“少来了,人死了,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会忘光光!什么来世报恩,根本都是骗人的,我才下会上当。”跟她来这套,哈!
瞥眼,看着那叩首不动的中年男子,圆眼骨溜一转。“不过跑腿送信一点也不难,大叔你若给我十个铜钱,我便用跑的帮你送去,保证正午前将信送达,只要大叔你跟我说说那个褚老板家住邺阳城哪里,路怎么走……大叔,你会不会跪太久了?”
心里陡然滑过一丝古怪,看着那动也不动的魁梧身躯,小小脸蛋微微转白。
“大叔,我、我跟你说,现在是夜晚,不适合扮鬼吓人,你要醒着,麻烦出个声行不行?”
树上一阵沉默。
“大叔……”蚊蚋般的声音出现哭音,抓着树干的双手微微颤抖。“大叔你别闹了,我很怕鬼的,从小就怕,死人也一样,你如果再这样吓我,我就不帮你送信了!就算你多加我五个铜钱我都不干,你知不知道?”
沉默持续,而此时,树外却突然刮起一阵强风。
萧萧的风声像极了地狱里鬼魂们痛苦挣扎的哀号,透过枝叶,阴恻恻的钻入树内,使树内温度骤降,树间顿时弥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毛頵儿白着脸,觉得自己的胆子就要从嘴里蹦了出来,才想吞口唾液把胆子压回去,没料到前方一个白影忽然直飞而起,还来不及尖叫,便直扑自己门面,瞬间,世界一片死黑。
“啊啊——”
毛頵儿一边惊慌尖叫,一边本能的伸手将脸上的东西摘掉,却一时忘记自己人在树上,身子瞬间一个歪斜,人从树上摔了下来。
咚地一声,小小的屁股重重撞到地面,刹那间,一股身体彷佛要裂成两半的痛觉直冲脑门,顿时痛得她龇牙咧嘴、双眼喷泪。
“大叔你混蛋,要死也不说一声,害我吓得从树上跌下来,要是我跌伤了,谁来帮你送信……”
疼痛恶毒的继续蔓延,毛頵儿一时忍不住,连并将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一块吐出,一次发泄个够。
“还有爹爹你也混蛋!先是让頵儿的包袱被人偷去也就算了,如今頵儿“又”遇上这种事,你也不保佑一下,害女儿这么惨,要是頵儿哪天死了,一定踹你三下屁股也让你痛痛看!”
毛頵儿边骂,边用袖子将眼泪抹去,可手一动,却发现手里握着一张绉巴巴的白纸。
困惑自己手里何时多了张纸,她好奇的将白纸摊开来看,结果不看还好,这一看方才的记忆尽数回笼,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往上瞧去,正巧对上一双死不瞑目的黑眸,正想尖叫,脑海里却蓦然响起褐衣中年男子曾说过的警告。
小脸迅速惨白,毛頵儿旋即用手捂住嘴巴,顾不得屁股还在疼,她咚地一声自草地上跳起来,接着拔腿飞奔。
而就在她投身躲入附近草丛内的下一刻,一抹黑影自远方迅速奔到大树下四处张望。当他抬头瞥见褐衣中年男子的尸首时,立刻提气飞到树上,搜褐衣中年男子的身,并在遍寻不着信函后,恨恨的低咒一声,随即跃下大树开始在四周搜寻。
压低身子,躲在草丛里的毛頵儿脸色更白,继续在心里狂念阿弥陀佛。
宝光客栈一隅宁静厢房里,两名身着不同颜色衣裳的男子面对面坐着,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甚是沉闷。
其中身着蓝底绣金线、织银白麒麟图腾华裳的中年男子,是邺阳城内经营药铺生意的老板:钱大富。而另外一个身穿墨色沉素朴服、头戴黑纱帽遮掩容貌的男子则是邺阳首富:褚恨天。
说到这个褚恨天,就不得不谈到他的神秘——终年以黑纱覆面,模样神秘;来历不明,出身神秘;个性难测,行事神秘:财力雄厚,背景神秘。
人们唯一对他的了解就只有六年前他买下邺阳最大的府邸,七日后又在邺阳城内开了三间大型当铺。
三间铺子开张的当日,锣鼓喧天、舞龙舞狮,热闹非凡,引来大批人潮好奇围观,管事乘机宣扬铺子生意,舌粲莲花的,博得百姓不少好感。
而后,他不耍手段、不玩花招与同行公平竞争,可由于生意手腕相当高明,除了当物还做借贷生意,而且为人信用公道,从不诓骗,因此京城里的百姓们都乐于和他做买卖,不多久,其余小当铺无生意可做,就纷纷歇业了。
六年来,他底下的当铺生意兴隆,客户阶层广泛,分铺一间接着一间在各地开张,进帐有如海浪般滔滔不绝,财富难以估计。
“钱员外,你的事我听说了。”褚恨天终于打破沉默开口,从黑纱下透出的声嗓清冷,语气泛冷,多少听得出此人的性情并非热情。
闻言,钱员外刻着些许皱纹的嘴角微微蠕动,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回应,原本意气风发的模样已不复在,取而代之的是消沉的精神和灰白的脸色。
“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下我真的毁了……”无力的靠着椅背,钱大富恍若出神般的喃喃自语。
“钱员外你何必如此丧志?事情并非到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你现在该做的应是思考解决之道而非唉声叹息。”褚恨天开口安慰,然而清冷的嗓音终究缺乏温暖的温度,安慰的能力有限。
“褚爷,这下我沉的可不是两袋人参,而是整整两大艘船的药材啊!那可是我花上毕生积蓄连同与你借来的五十两黄金所买来的药材,这下船沉了,我什么都没了,还有什么办法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