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出声的褚恨天开口了。
偏首,往清冷嗓音的方向望去,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冷沉的黑。“不晓得,是一名大叔在临终前拜托我的,他托我将信交给褚老板,可这儿的门房不让我见,所以我才会拉住你。”
看着一层层神秘的黑纱,毛頵儿敏感的感觉到里头有双锐利冰寒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而且正犀利的从她的脸上、眼里解读她内心深处每一个细微的心思转换,企图将她完全识破。
吓!好恐怖的一个人,像是能将人看透似的……对着黑纱,毛頵儿又愣又惊的在心里这般想着。
“信在哪里?”
“在我怀里,你们放了我,我马上交给你们。”瞄了眼银针,背脊又是一阵汗涔涔。
此时她也管不着什么道义良心了,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褚府里头的人、跟褚老板是什么关系?只要这封信交出去能保她一条命,她马上给。
“钊,放开她。”
“是。”松开禁锢的手,杨钊往后退了些许,可手里的银针仍蓄势待发,防备着各种突发状况。
看银针还在,毛頵儿吞了口唾液,不敢有所耽搁,迅速自怀里将信掏了出来。“就是这封信。”手一伸,正想将信交出,可才一眨眼,手里的信纸竟凭空消失,“咦?信呢?”
当毛頵儿疑惑信怎会凭空消失时,一回首,却看到信已经在褚恨天的手里。虽然她不晓得他是怎么办到的,却不禁为他神秘的本领感到喝采,可同时,心里也浮起一股不安感。
如今,她非常确定自己正在走霉运,三不五时就会受到无妄之灾,为了这封信她已经吃足苦头了,待会儿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不成,还是先闪为快!
“呃……信交给你们了,那我先走了。”语毕,顾不得屁股还在痛,转身就跑。
“站住。”褚恨天唤住那亟欲开溜的身影。清冷的嗓音自有一股威严,让人不敢不听从。
哀叫了一声,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她还是识时务的停下脚步。“请问还有什么事吗?”假笑。
“他可有交代什么话?”抓着信,清冷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终究不负褚老板所托,就这样。”说完,她转身继续开溜,可下一秒却撞上一堵铜墙铁壁,小鼻子没有防备,当了撞墙前锋,瞬间疼得她唉唉叫。
“我家主人还有话要问。”那道墙,原来是挡住她去路的杨钊。
“可不可以别问那么多?我有事,赶时间哪。”毛頵儿终于忍不住摆出苦瓜脸,暗叹自己脚程不够快,没能及时逃脱成功。
“一个问题:你看过这封信了?”将信收入袖中的暗袋里,褚恨天负手来到毛頵儿身前,与她正面相望。
“没有。”她快速回答,脸上带着笃定的笑容。
开玩笑,为了这封信,大叔和那个黑衣男子不惜打得你死我活,最后大叔还撑着最后一口气求她送信,不用想也晓得这封信的内容一定极为重要,而且必定是秘密,因此她再笨,也不会笨到承认自己看过这封信。
“你确定这是你的答案?”傲然挺立的颀长身躯不动,不过语气里却充满不信任,似是怀疑……不,根本是肯定她在说谎。
这样也知道她在说谎?太扯了,没看到她在笑吗?
毛頵儿眼角微微抽动,可却死命的撑住脸上的假笑。
“钊。”褚恨天才发了个声,一根尖锐到一看就知道刺下去肯定会痛死人的银针,瞬间逼近到毛頵儿眼前。
“我发誓我绝对有看!”举起右手,毛頵儿突然对天发誓。瞪着止住攻势的银针,她吓得手抖脚抖的解释道:“不过我不是故意偷看,是夜里风大,将那封信吹到我脸上,我以为是鬼,吓得跌到树下,结果没想到飞到我睑上的原来是张纸,我好奇摊开来看,才发现那不是纸,而是大叔要托付给我的信,所以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看那封信的。”毛頵儿特意强调后头的字眼,申明自己的无辜。
毛頵儿话才说完,褚恨天马上唤了声一旁的护卫。“钊。”
“是。”杨钊待命。
“带进去。”
“是。”毛頵儿瞬间被人拎了起来。
看着自己的双脚瞬间就离开地面,还飞快的朝赭红色的大门前进,她不禁心慌大叫:“喂!你做什么啦?做啥抓我?就说了我不是有心偷看,你们没必要这样也要同我计较吧……”
第二章
呀地一声,赭红色的大门飞快往两边退去。先前的门房必恭必敬的站在一旁,迎接自家主子的归来,而毛頵儿则是继续被人拎着。
“喂喂,门房大叔,我是乞丐,会弄脏你家主人的门,你快把我撵出去,用力一点也没关系,快一点就奸!”
看见门房,毛頵儿立刻哇哇求救,可门房就像是没听见任何声音似的,依旧垂首安静的看着自己的鞋子,像是在找蚂蚁,急坏的毛頵儿只好使出杀手锏——
“好啦,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其实我长这么大,一个大字也不认识,那封信里写什么我根本不晓得,所以你们别怕我会说出去,更用不着抓我嘛,我很脏很臭而且很带衰,抓了我你们会倒楣的……”
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砰地一声关门声,眼看映入眼帘的厅堂楼阁较外头更是华丽闪亮,毛頵儿却已无先前的欣赏心情,只见她猛地抬起头,望向湛蓝天空咆哮大吼——
“爹爹你混蛋!你究竟有没有在保佑頵儿啊?!”
无视于毛頵儿的怒吼,杨钊拎着她快步跟在褚恨天的身后。“爷,该如何处置这娃儿?”
“安置在东苑的皎月楼里,没我的准许,不许她踏出东苑一步。”褚恨天朝书房的方向快步走去,头也没回。
这封信函他盼了许久,如今终于到手,有太多事要做,时间紧迫,耽搁不得。
“是。”杨钊领命,立即提气拔身,拎着毛頵儿就往东苑飞跃而去,而杨钊此举自然再度引起毛頵儿的尖叫。
“哇——有脚干么不用走的?飞这么高,一不小心会摔死人的!大叔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啊,我保证乖乖跟你定,用跑的也行,不要飞了……大叔你有没有在听啊?”
是夜,风静灯灭,一抹矮小的黑影偷偷摸摸的自一棵大树上跳了下来,接着左右张望了下,确定四周没人,才又压着身子快速前进。
“可恶,这房子到底多大啊?一面墙后又是一个小苑,一个曲廊过去又是一个空楼高阁,大路小路全绕来绕去的,活像迷宫似的,哪里才是外墙哪?”
望着眼前婉蜒曲折的游廊和方向不一的石径小道,矮小黑影,也就是今日被人掳来的毛頵儿,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
她原本以为只要不断爬墙就可以溜到外头,可却没料到这大得像座皇宫似的府邸根本是个迷宫,大路小径错综复杂得很,墙多到爬不完。
算了算,在迷路的这半个时辰里,她总共爬了六棵树,翻了五面墙,可始终找不着外墙。更惨的是,如今她所在的地方除了远方有一盏灯火照明外,其他地方可说是一片黑暗。
“这么有钱,做啥不点灯?把房子弄得这么乌漆抹黑,不晓得鬼怪最喜欢这样吗?”双手紧紧环着自己,毛頵儿心慌慌的猛往四周瞧,就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没。
“当初真不该帮大叔送那封信的,管他什么死人眼、罪恶感,大不了作几天噩梦,总好过被人掳来囚禁,虽然有饭可吃,可天晓得未来是生是死?而且那个全身穿得黑沉沉的男人,说话冷冰冰的,感觉起来没什么人性,搞不好哪天会把我杀了也说不准,所以还是趁早逃,否则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毛頵儿低声碎念,一边轻轻拨开挡路的垂柳。
因为怕会见到不干净的东西,她不再选择阗黑小径走,而是偎着稀微的灯光,沿着映着点点月光的湖畔往前走去,可走着走着,心里头却纳闷起来。
前几个苑楼,守备森严得吓人,要不是她身子小,善用花草树木作遮掩,早被人发现了。
可这个院落,一路走来别说巡守了,连半个人影都没一个,空荡荡的,像是没人住着,而且愈定愈空旷,完全没有先前人工雕琢的假山假水,倒是天然绿林愈来愈多。
哗啦!
前方突然传来阵阵可疑水声,像是有水泼洒下来似的,毛頵儿闻声,立即屏气凝神,压低身子躲到葫芦竹后头,然后悄悄的自竹间的细缝往外瞧去,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这一瞧,简直让她傻眼了!
月光下,一道涓细瀑布自岩问淌下,片片水花恍若晶莹绚丽的珍珠衫,一件件落入树林中央的池子内。水花落镜,珍珠四散,当下犹如琴声般美妙的叮当声响遍林间。
此时,夜风拂过,池面水气或凝或散,袅袅烟雾悠扬在曳竹波月之间,缠缠绕绕,勾绕出一旋又一旋的雾白,映着月色,蒙胧似幻,仿佛人间仙境。
咕噜!
突然又是一阵水声,正当毛頵儿疑惑这水声跟之前似乎不太一样时,水池中央竟无预警的浮出一具未着寸缕、精实修长的男性裸背。
藉着月光,男子身上的每一丝线条都被照耀得清清楚楚,不管上面,还是下面……正当毛頵儿羞得不晓得是该用手遮眼,还是该转身逃跑时,男子修长的胴体微微一动,作势就要转身,毛頵儿见状不由得惊呼出声,连忙将眼合上。
“谁!”褚恨天敏锐的察觉到竹间有人,于是立即捻起漂浮在水面的翠绿竹叶,施力往声源方向镖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