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我下意识地往右边看了一下,天字七号房门还是闭着,不知道沈大夫是还没起床还是已经出去了。昨天他自作主张给我点了安眠香,弄得我睡得很难受,明明要醒却就是醒不过来,还不如就疼着好一点。不过他那个扎穴位来辅助治疗毒瘾的办法真是很有效果,如果能在现世推广的话,那么该对社会产生多大的助益啊,可惜是做梦。
我惋惜的摇摇头,又想到,我要是在他给我治病的时候把穴位和布法都记下来,说不定可以拿来做实验,那个什么化学家不就是在梦里发现碳环的吗,我也可以试试的呀。
门口守着的小侍见我出门,连忙上前躬身,一米距外轻声道,“秦少爷,秦老爷此刻与我家主子在昕兰院吃饭,故我家主子命小的在此守候,说怕秦少爷找不着秦老爷会害怕,若是秦少爷愿意,就让小的引秦少爷前去昕兰院,若是秦少爷想在城里玩一玩,就让小的伺候着,不过要带上护卫,好保护秦少爷。”说完抬身,目光微微下移,面色温和,恰到好处。
身旁这个人恭谦得度,没由来就让我想到那个很有名的贵族家政“金手指”,又想起昨天那个年轻人,这不都倒过来了吗,眼前这个更像个贵族。
人家这样有礼,我也试着端正一点,那时可是好多主人被金手指给比下去了的。不过我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又忘了,刚才他那一堆话我根本没注意,就光看人家的样子了。
只好再问一遍,“你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对方神色不变,又躬身道,“秦少爷,秦老爷此刻与我家主子在昕兰院吃饭,故我家主子命小的在此守候,说怕秦少爷找不着秦老爷会害怕……”应该是要等我听进去,他顿了一顿,又道,“若是秦少爷愿意,就让小的引秦少爷前去昕兰院……”再顿,“若是秦少爷想在城里玩一玩,就让小的伺候着,不过要带上护卫,好保护秦少爷。”
哦,我考虑着他说的两条,觉得还是出去玩比较好,不过要带什么护卫啊,那是不是太傻了,那样根本玩不起来嘛。
“那什么……一定要带人吗?会不会很招摇?”我试着和他商量。
“为了秦少爷的安全着想,护卫是不能少的,不过秦少爷若是觉得招摇,府中亦备有暗卫,不知秦少爷意下如何?”
啥?暗卫?就是那种平时不出现,关键时候就连墙缝里都能“嗖”出来的家伙?我是从来不喜欢的,那不就是忍者嘛,把人不当人来训练才弄出来的,要了干什么,纯粹是有钱又有闲的家伙们拿来消磨心思的,对我来说,跟角斗士是一个性质。
大约是看见我脸上的不忿,对方有些迟疑,不过我毕竟没什么气势,停了一会儿他又问,“不知秦少爷意下如何?”
我想了想,要出去的话,那护卫是少不了的吧,人家可不会叫我这个劳动成果独自去大街上晃荡,要不然就是史上第一傻劫匪了,我又不想去掺和大叔和他好友的小聚,那我要是不想招眼,只怕就只能呆在房间里了……可是我都呆多久了啊,很想出去转一转的啊……
考虑之间,我撇见侯着的小侍,忽然想出来,我应该可以在霁月楼里走动的吧,反正这里面都是贵人,我身边跟一堆护卫只有在这里才不会太奇怪。
“嗯……那个,你叫什么啊?”
“小的名唤卫安。”
“哦,卫先生,我就想在这楼里走走,不出去了。”是我说错话吗?我看见人家眼角在抽啊,“你安排吧。”
“是。”卫先生应下,一会儿又对我正色,“秦少爷,‘先生’这种称呼,小的担当不起,望秦少爷莫要再用。”
啊?我张口无言,而对方早就忽略掉我,转身对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吩咐事宜去了。我看着他们的身影,泄气想到,那就不叫你了吧。
说是要在这个楼里逛,不过我还是不知道怎么走的,全靠卫安在侧指点。一路下来,我的眼睛都要看直了,这是客栈吗?这是花园吧,老板是谁啊,修这个霁月楼绝对不是要来赚钱的,他是来花钱的吧。
还有这个卫安也是,对着这么多珍奇花木,他还能有条不紊给我罗列出来,不说他不为奇珍所动,光是他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就很强了,看来他那主子一定够有钱。
至少要比这个霁月楼老板有钱吧。我看向身侧平静的卫安,所以说卫安才能这么习惯这些玩意儿。
瞥见一株青圆,我忽然想起达叔说的一个方子,好像是要有青圆的吧,不过是做什么的我就不记得了,真想揪一片下来,等想起来了试试配一副。
“能不能揪一片呀,那个?”我拉拉卫安,一手指着路旁的青圆,满心期盼的看着他。
卫安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我好一会儿才道,“秦少爷,不可如此,若是秦少爷喜爱,待小的禀明主子,或可为秦少爷寻得一株。”看的出来人家十分艰难,我便有些得意,这家伙从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能叫他表情裂一条自觉得很有成就感。
不过一转念,我又不明白了,既然不能揪,那他直说不就完了吗,后面还加那几句干什么?看他也不是个能做决定的人,那么是他那个主子的吩咐咯。我有点好奇那个主子了,是和我有关系的人吗?我暗暗扳指头,跟我有关系的就只有村子里那些人,又只有达叔和阿昭能有瞒下复杂背景的可能,那现在和大叔坐在一齐的人,会不会是达叔?
不由自主冒出两人对坐商量赎金的样子……呃,我摆摆头,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哎,卫安,我想去,嗯,大叔那里,那个什么来着?”
“昕兰院。”
“啊,是昕兰院。我们过去吧。”
卫安对于我忽然改变行程没有再表情龟裂,只是淡淡看我一眼,便垂头道,“是。”
原来昕兰院是霁月楼后院的一个小院子,就是那种比大楼那里更高级一点的套间。我看了看院门上的那三个字,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注意周遭环境了,刚才走过昕兰院好几遍都没发现,还一直以为昕兰院是茶馆那样的呢。
卫安上前,门口两个男子不去看他,却对着我打量,又互换眼神,继续靠在墙上,打瞌睡的打瞌睡,发呆的发呆。
好吧,我知道这样没形的才是高手,不过达叔什么时候弄来这些奇怪的人的啊。一想到达叔可能会瞒着我好多事,我忽然有些迟疑,到底里面那个,还是不是达叔呢……
懵懂之间,我被卫安带进一间房间里。我还在苦恼刚才的想法,朦胧间只知道卫安请了个安便退出去了,屋子里变得安静,我越发不敢抬起视线。
“哈哈,阿香,你过来。”大叔的声音又变回之前的随意,这让我微微舒一口气。只是另一个人为什么不说话呢,这样我就不能用声音来判断了呀。
一边朝大叔蹭过去,我一边犹豫,还是飞快瞟了那人一眼,心中一紧,在大叔身边坐下来。
……嗯,不是。
浓浓的失望几乎把我淹没,我放松再放松,闭了闭眼,又深呼吸来调节,等平静下来才发现两人都在看着我,只不过大叔是笑,而另外那人是探究,一双深色的眸子凌厉的射过来,带着明显的居高临下。
我的失望一下子变为不满,遂毫不迟疑迎上那人的眼神,不过心里却想起刚才那堆烂泥巴一样的失望感觉,好像,那里面,又有一点点的轻松,耶?
我还要琢磨那个突兀的感觉,那人出声打断我的思考,“倒有些趣味。”
什么?我回神看着他,仍是一脸探究,不过又混杂了一些兴趣进去。又转头看大叔,他看我一眼,对那人说,“我说,你想好怎么处理她了吗?”
呃,这是什么状况?
“住的地方自不会太委屈。”那人接口,状似随意的瞟过我,停在大叔那边。
“就这样?她又不是个东西,你放着就没事了的。”大叔随口就说了出来,我却不由大汗,她又不是个东西……
“嗯~”语调上扬,那人又无意瞟过,下一句对象换成了我,“你会给我捣乱吗?”
我要说什么,这两个人的对话我还没想明白呢,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张口傻呆着对着他。
他哼了一下,给自己倒杯水,慢悠悠的在那里喝。有一丝一丝的馥郁香气飘过来,我的心思就给引开了,这地方的水也这么讲究吗?我也喝点看看,便伸手翻过来一个杯子,去拿那人手边的壶。
不料那人眼刀又射过来,我垂着头也能感觉的到,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就是主子的规矩吗,好小气的规矩啊,我才不理呢。
自顾倒水,我又觉得哪里不对,发现是大叔,又惊讶又好笑的等着我把水喝下去。我一边吞一边想,原来大叔这样不羁的人也会有跟那人一样狭隘的想法,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吗……咳咳,咳……冷不防一股火烧到喉咙里,简直要把我的粘膜烧穿了,我拼命的在那里咳,手抖的拿不住杯子,大量血液涌上大脑,仿佛连眼睛都被浸过,看东西都有一会儿是红红的。
“阿香,你怎么样?”大叔忍笑询问,伸一只过来拦着我,免得我从凳子上掉下去。
猛咳一阵之后,我扒着大叔坐起来,“还好……原来那个是酒啊……可是香味好奇怪……”搞得我以为是浸过香料的水呢。
“你知道酒香?”喜欢突然出声的某人又插来一句。
“为什么不知道?”跟酒精也差不多的吧,我可用过不知多少遍了,常年住校得来的窍门呢,洗什么都很方便。
“哦。”他只是要问这个吗,得了我的反问,毫不在意缩回去,又独自喝酒去了。
大叔对于那人毫不符合主子形象的举动也不做变色,只把温热的手掌拍在我的背上,虽然下手重了一点,还是很舒服的。
屋子里一时无声。
“嗯……大叔,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啊?”我想起自己乌龙之前两人那段对话,感觉中心好像是我。
“在说怎么安顿你的事。”大叔一边为我扶背,一边微微笑着偏头看我,好像慈父一般。
可你之前说的明明是处理……吧……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大叔笑眯眯的指着旁边那人,“你要跟着他走咯。”
我看看那人,又看看大叔,再想想那段对话,沉默一会儿,“大叔,你把我卖给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