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里,沉沙一眼看见我缠的乱七八糟的手,尖叫一声跑过来,“小姐!你又干什么了?!”
我缩脖子,“没,你帮我重新弄一下吧。”
她瞪我一眼,抓着我的手腕,就往房间里去。不多时,热水和药,还有干的布巾,纱布,都准备好了。
我伸手给沉沙,她慢慢解开,一下子又哭了,嘴里还絮絮叨叨,说我乱来之类,我看她抽气,考虑怎么说才能留一点骨灰下来,不过实在是无从开口。
“小姐,疼吗?”沉沙一点点拨开伤口,一边问。
“啊……疼,不要弄太开了,疼。”这样也可以吧。
沉沙一慌,咬牙捏住我的手,“小姐还是忍一下吧,得弄干净才行。”
“不要!”我做蛮横状,拍掉她,把手背到身后,好歹留一点,要不然我不是白疼了吗。
沉沙一愣,大概是我还没有这么来过,她有点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蛮横这种,一点也不适合我的。
正僵持,沉沙忽然跪下来,头磕在我脚边,“请小姐恕奴婢冒犯之罪。”
哈?
我傻了,连忙勾着她的肩膀要她起来,“哎,沉沙,你……”手触到的身体在颤抖,她是真的在怕啊,果然不是表面那样,我对她好就当真了的,有点失望呢。
沉沙依着我起来,脸色还有点白,是想太多了吧,要说逾距,平时她干的是一点不少。我捏捏她的脸,放松放松,“你不要这样,上药吧。”
“是。”
这次折腾这么久才睡,倒又睡不着了,我在床上滚来滚去,心里有点烦躁,月光太亮,拉上帐子又憋,完全睡不着。也有伤口的原因,有点发热的样子,还要等免疫系统适应这些异物,唉。
发了一会儿呆,我觉得有点痒,是出汗了吧,摸了一下脖子后面,过一会儿,又痒,又摸了一下,又过了一会儿……
我坐起来,有点脑子不清楚,这会儿夜深,周围很安静,我闭上眼睛,忽然想起来,我的身体受到辐射,从手指那看,又算一下时间,那么,不就是说内部出问题吗,又放了那么久,不会早就烂了吧……思及此,我也觉得腹腔有些痒痒的,好像,好像……
眼前一黑,久违的感觉再度包裹在周身,我直接冲破脆弱的窗户,跃上一个屋顶,几下起落,直奔琼水,一头扎进水里。
周围的压力增高,不再是虚无的空气,这叫我稍微安心了一点,刚要放松,强烈的窒息感把我弄醒,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冰水呛进鼻子里,一下子弄得我难受极了,我连忙扑腾了几下,站起来。
咳完了水,我才觉得冷,这会儿反而是水下相对不那么刺骨,我又往岸边走两步,蹲下来,只露头在外面。
茫然了一会儿,对着粼粼的月光发呆,这会儿应该是真的清醒了,刚才那是做梦吧,可是我还是不敢出来……身体里面长蛆……好恶心……
混杂着低温与恶心的颤抖,全身不光是毛孔,肌肉也收紧,甚至有点疼,我使劲捏胳膊和腿,膝盖也不舒服,刚才撞在河底了,也不知道伤着没有,又不敢出去,出去的话更冷,我只好紧紧抱住自己,尽量蜷紧一点。
“喂!”
不知道挨了多久,身后响起稀里哗啦趟水的声音,我想转过去看,又动不了,只有等人家过来。一只手圈过来,就这样把我一坨抱起,我觉到温暖,脑袋不由往人家那偏。对方十分吃力的样子,胸口一起一伏,气息混重,这叫我不由得愧疚,一边抖一边说,“谢谢,谢谢……”声音都哑了,不知道人家听到没有。
“别谢了,你少惹麻烦就好。”年轻的声音,喘气已经有点平复,看样子没有太重的损伤。
我往他怀里缩了一下,他又嘀咕一句,“以前挺好的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诶?
半路的时候,折戟朝我们过来,我已经有点视力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声音还是听得见的。
“你又搞什么!”这是不耐烦还是在紧张我啊,火气真大。
一件衣服披到我身上,两人换手,人家把我递给折戟。
那人说,“哎,我今天就不去了,帮我说一声,我得回去洗个澡。”
“嗯。”
我迷迷糊糊,觉得两人往不同方向走了,便叫到,“等一下啊……”还是哑的……
还好折戟听见了,“怎么了?”
“叫那个人等一下。”
“你别管了,他至少救了你,管别的干什么。”
哈?什么意思啊?“不是……哎,你等一下。”我努力伸脖子,希望那个人听见。
那人背影顿了一下,好像有点不情愿似的,慢吞吞转过来,我又叫了一声,他挪过来,没好气,“干什么?小姐。”
“你不要用太热的水,会烫伤的,”嗓子有点疼,我咽下唾沫,又道,“温水泡一会儿之后,再换热水……喝点汤,也不要太烫的,吃点粥比较好……”我抖的说不下去,还好也说完了,便摆手叫他离开,闭上眼睛,脑袋昏昏的搭到折戟肩膀上去。
混混沌沌地被折戟和沉沙摆布,被放进水里,水温慢慢升高,好像沈奈良也来了,又闻到药味,大家都很吵,不知道忙活些什么,我睡了一下,又醒,断断续续,再醒,就是白天了。
和以前差不多的样子,屋子里乱七八糟,沈奈良沉沙都在房间里打瞌睡,一会儿之后,折戟神清气爽的进来,皱眉看了一圈,发现我醒了,便端起一边温着的粥,过来递给我。
我爬起来,又抖了一下,去接碗。不料他收回手,“躺着吧你。”
我噎了一下,我是病人呐,怎么这样。乖乖靠在床上,在他眼神示意下裹好,只露头出来。
折戟姿态僵硬地舀一勺,伸过来,我张嘴接住,觉得真是不适应。看看折戟,他也不适应,一双眼睛看我一下,又跑到旁边去了。我想笑,“算了,你这样好奇怪。”
折戟脸红,放下碗,“哼”一声别过头去,“那该怎么样?”
“帮我拿衣服过来。”
穿好衣服自己吃,才是最舒服的,我从来就没有习惯过要别人喂。
这番动静下来,那两个也醒了,沈奈良过来看看我的状况,表情好了一点,打个哈欠往外走,招呼沉沙去做饭。
折戟站了一会儿,也要出去,我看着他奇怪的样子,笑了一下,又想起来一件事,叫住他,“折戟,昨天那个人怎么样了?”
折戟站住,看我的眼神有点探寻的意思,慢慢说,“我没去看,应该没问题。”
“哦,那你什么时候去看他?我也要去。”
折戟的眼神更奇怪了,“真的吗?”
“当然。”我莫名其妙,“叫沉沙多熬一点药,等下带过去。”
“是。”
问了折戟才知道,那人是井泉安排在我院子里的暗卫,我恍然大悟,说,“原来暗卫是他呀,怪不得那么快。”
折戟盯着我,“你知道有暗卫?”
“嗯。”
我看看他,他只看了我两眼,又不说话了,结果又是一路无声。还好我东瞄西瞄,乱看路边的奇珍,才把时间混过去,一会儿之后,碧树掩映的集体宿舍就出现在我们眼前。
侍卫们住的地方,原来我是来过的,只是我走的是房顶,那时并不知道底下是人家的宿舍,只觉得难得有这么长一条的房子,常常过来,在上面跑来跑去的玩。而且房子后面那么大一块空地,衬得我好像在飞一样,十分有趣。
进到院子里,折戟一路与人点头打招呼,我傻呆呆跟着他啊一下又嗯一下,眼花缭乱。没想到折戟认识这么多人的,他在我那里可没有这么主动打过招呼,这些是旧友吗?
正走神,我直直撞到别人身上去,后退了几步站稳,收束眼神去看人家,“对不起。”
那人对我点头,略一示意,便淡淡走开。
我回望人家背影,感叹道,真有气势。又抬头看了一圈这里的其他人,大家都视我无物的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果然是大侠们么,这样摆谱。
“哟~~这不是‘小鸟’吗?”
一句略显轻佻,但在这里就十分刺耳的话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