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常绯樱竟有几分肖似曲蝶儿。
如果他肯向心里的疑虑低头,他早该发现常绯樱和曲蝶儿最少有八分像。
商别离此时不禁看傻了眼。
奇异的气氛在诡谲中酝酿了大半晌,直到——常绯樱无力的小手轻捶向商别离的胸膛。「商哥哥,你为何如此看我?绯樱觉得很不好意思耶!」
商别离眼底的痴迷迅速为暴怒所取代。他是疯了不成,竟觉得常大麻烦精与他可爱的蝶儿相似。
想想蝶儿是个多么聪明伶俐的姑娘,三岁能读诗文、四岁背剑谱、五岁即可拿剑起舞。当年尚在天山「迷宫」时,爹娘教他俩武艺,他虽年长于蝶儿,但天资却不及蝶儿;往往他得练上一年的剑招,蝶儿半年即可上手,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至今,十五年了,蝶儿灵巧的舞剑身影依旧深植于他脑海中,片刻不曾或忘。
而常大麻烦精呢?她连路都走不稳,成天糊里糊涂的,只会给人添麻烦;她有哪点像天纵奇才的曲蝶儿?
「我的蝶儿是独一无二的,绝无人可以取代。」他喃喃自语著。
常绯樱终于受不了他的出神,小手用力扯了下他的衣袖。「商哥哥,我爹娘说,人家同你讲话,你心不在焉是种不礼貌的行为。」
她到底几岁啦?成天将爹娘的话挂在唇边,活似个长不大的孩子。商别离没耐性地翻个白眼。「那麽你爹娘可曾警告你,三更半夜的,单身姑娘不宜外出?」
她轻点了个头,水眸瞄向东方初露的晨曦。「有啊!可是现在天都亮了,也就不算了吧?」
商别离一口气梗在喉头差点噎死。「重点不在这里。我要说的是,你干么一天到晚缠着我?」
「没有一天到晚啊!我三更天出来找你,至今快五更了,也不过几个时辰。」她一脸的天真。
商别离一张俊俏的脸庞教怒火烧得通红。「我连几个时辰都不想见到你,麻烦你别再来找我了。」
「那怎么行?我要送饭给你吃呢!」
「我不需要你送饭!」
「那你吃什么?」
「满山遍野的野果、山菜,难道还会饿死人不成?」
「你就吃那些束西?」
「有何不可?」
常绯樱歪了歪头。「可是天天吃那些束西会不舒服吧?」
「我还可以打猎、捕鱼,总不会饿死的!」商别离冷嗤道。
「唔……」她一双水眸俏生生地凝视着他。
商别离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你干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不相信我会打猎、捕鱼?」
「我相信你会打猎、捕鱼,可是……」她用力一颔首。「我听说你的手艺很烂耶!弄出来的东西几乎可以毒死人,你真要吃那种可怕的东西?」
商别离狠狠地倒抽口气。「楚庸、刘彪!」连猜都不必猜,泄他底的除了这两个叛徒外、不会有别人了。
常绯樱忽地斜睨他一眼。「你干么这么别扭,人家对你好,你就大方地接受嘛!何必苦苦拒绝?你这种行为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轰地一声暴响!商别离体内的怒火冲上天际。「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第五章
好久啊!
楚庸和刘彪泪眼对泪眼,熬过了整整六日的禁语期,他们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那个……把头儿……」楚庸的声音有些哑,约莫是太久没说话的关系。
「什么事?」商别离正在看自太行山那边传来的消息。杨家村里这座新墓地的主人已经找到了,是朝中的新势力——穆太师。
姓穆的靠著贵妃女儿的裙带关系,一跃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权势倾天还不满足,尚妄想百世富贵、万代昌隆,因此花费钜金在杨家村里购得一宝地,准备择吉日为穆家祖先迁墓。
三十六寨的弟兄们已查出穆大师共买了二十八名童男童女,以备陪葬之用。
该死!又是二十八条人命。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牺牲而不加以援救?
刘彪察言观色,知道商别离痛恨陪葬一事,遂提议道:「把头儿,要不要……咳……」真是太久没说话,嗓子都长蜘蛛丝了。「那个……我带弟兄们杀进太师府将那些童子全救出来可好?」
商别离抬眼,冷冷的两记冰箭杀过去;吓得刘彪心肝怦怦跳,一双手前摆也不对、后摆也不对,真是紧张死了。
「唔……咳……」楚庸清了清喉咙后,才冷嗤道。「你白痴啊?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解决,把头儿还用得着伤脑筋吗?」
刘彪也用力咳了两声,将嗓子咳顺后,不悦地怒道:「就会放马后炮,你若真聪明,提个解决之道来听听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楚庸把手一摊。「只要这座谷地不毁,那些有权有势者就不会死心,任你从中拦截、抢救下多少孩童,他们仍有办法再循途径买足。这就是把头儿不希望我们轻举妄动的原因。」
没错,这正是商别离最烦恼的一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除恶务尽!他希望能将陪葬之恶俗连根拔除,因此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准备,以期毁村大计能一举成功。
现在还不到时候,他尚未准备周全,不愿打草惊蛇,可是……「但万一太师府里的人苛待孩子们怎么办?他们可能会被打、被揍,甚至被杀;将孩子们留在那群丧心病狂者手中越久,他们的情势就越危险,这一点我们也不得不考虑啊!」刘彪一语道出了商别离心中另一个烦忧。
下意识地摸著自己的喉咙,商别离知道会购买孩童陪葬者绝不会善待那些孩子们;他自已就是最好的例子。
至今,他犹记得那些混帐将木炭硬塞进他嘴里的那种感觉,他的喉咙像被烈火烧灼著,好长一段时间,别说开口说话了,他连吞咽东西都觉得痛苦难当。
因为是陪葬品,那些混帐根本不将他们当人看,常常有一顿没一顿地饿着他们,高兴时就来一顿拳打脚踢,不高兴的话,鞭抽杖打都有可能。
他热切地期盼著毁掉杨家村为自己和蝶儿报仇,但他能为了一段仇恨而置那些正跟童年的他面临同样悲惨遭遇的孩童不顾吗?
「把头儿,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想想未来吧!只要这座谷地毁了,便再也不会有其他孩童受害。」楚庸劝道。
「臭狐狸,你的意思是要牺牲那二十八个孩子喽?」刘彪怒吼。
商别离烦躁地一挥手。「别吵了!让弟兄们继续监视太师府,只要太师府里的人不虐待那些孩子,我们便照原定计划实行,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赶在穆太师迁墓前毁掉此谷。」
「若他们虐待孩子呢?」楚庸问道。
商别离脸上凝聚著一层厚厚的寒霜,杀意在眼中流窜,那一身的鬼气连楚唐和刘彪都胆寒,不自禁退离他一大步。
「血、洗、太、师、府——」商别离咬牙切齿。
楚庸和刘彪不约而同再退一步,说实话,他们真不喜欢看见商别离这种表情,太恐怖了,活似地狱里的噬血魔怪误闯人间、欲将一切生物撕吞入腹。
真希望商别离别老摆这张脸吓人,因为他们敬爱头儿,不希望那种感情变质成畏惧。
「吃饭了,商哥哥。」娇声脆吟如天籁之音,在转瞬间抹淡商别离身上的鬼气,还回了一丝人性。
楚庸和刘彪同时一喜。「绯樱姑娘!」
商别离把眉一皱,望见不远处一条踉踉跄跄的身影正似跌似倒地撞将过来。
又是这个麻烦精!他脚跟一转,正想避祸去。
无奈「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仍属天律,这个麻烦精总是出其不意地来上一招!
常绯樱打老远便瞧见他的动作,急忙开口。「商哥哥,你又在闹别扭了吗?」那口气浑似在教训一名三岁小儿。
商别离正欲离去的脚步一顿,转回头,恨恨地瞪着她。「你又来干什么?」
她气喘吁吁地赶到他面前。「唉呀,我每回来你就问这句话,看到我提竹篮不就知道我是来送饭的?」
她还敢说?商别离气得脸都红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想吃你送来的饭,你别再缠着我了。」
「可是你昨天吃了啊!」她用力点了三下头。「早膳有吃、午膳有吃、晚膳有吃、连消夜都吃了。」
商别离恨恨一咬牙,没错,昨儿个他是吃了她送的饭、连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最近的每一天,她送的每一餐饭他都吃了;因为他若不吃,她便死赖著不走,缠得他没法做正事儿;没办法,他只得吃了,以便打发她走。
可听她现在说的,好像没她他就会饿死似的;天知道他多想摆脱她的纠缠,即便会饿死也没关系。
「别板著一张脸嘛!」她笑咪咪地走近他。「我准备的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耶!你应该开心才是。」
他疯了才会开心。最近,他每天都睡不着,日思夜想搞不清楚她怎会对他了解得这般透彻?
她知道他爱吃的东西、他的口味、他生活上的小习惯、他的癖好……在她面前他就像尊透明人一样;只消一眼,她便能将他瞧得一清二楚。
那感觉真是诡异透了,若非确定楚庸和刘彪已受够教训,不敢再随意出卖他,他几乎要怀疑,那两个家伙又扮起内奸来了。
为什么她会对他如此了解?明明他们才相识不久啊!纫幌拢撬沟椎鞑楣虼瞬呕岫运跸辏?
可他们又素无关联,她调查他作啥儿?想不通,但他对她的戒心却如燎原的野火,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