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见他一张脸变白又变青,常绯樱忍不住摇头一叹。「你到底又在气些什么呢?我爹娘说常生气对身体不好耶!你真该改改你的坏脾气。」
商别离恨恨瞪她一眼,决定不理这麻烦精,省得无端端被气死,那可冤啦!
「商哥哥,你要去哪里?」她追着他跑了两步,蓦地恍然大悟高呼一声。「啊!我知道了,你是在气我昨天跌倒、让饭菜沾上泥沙,又忘了告诉你,结果害你一口咬下包子、却咬到石头,差点儿咬崩一口牙的事,对不?」
他左脚绊上右脚,险些儿摔了个五体投地。
「闭嘴!」站稳脚步后,他回头怒瞪着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哑巴啊!」常绯樱朝他咧开一抹理解似的笑容。「唉,我知道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吧?你就别再生气了。」
他真想剖开她的脑子,瞧瞧里头是不是装了稻草,否则怎会他说西,她便听到束去?
见他还是一脸冷峻,常绯樱也忍不住恼了。「我爹娘说,做人不能太小器,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何苦时时记着它?如你这般爱记恨,日子是永远也不会开心的。」
居然还敢指责他爱记恨!他满腔的怒火霎时狂飙三丈高。「你说够了没?」
她摇头。「再几句就够了。」那口气语重心长的像在教训一个不受教的小孩。
「你听我的劝,放开胸怀,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快乐,关心你的人也都会很开心。」
「哼!」他冷嗤一声,眼底的怒火像要将她烧成灰烬。「只可惜我这辈子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快乐,我不稀罕。」说完,他转身就走。
常绯樱瞪着他的背影楞了半晌,忽尔啜泣道:「你好可怜哦!竟然连快乐的滋味都没尝过。」
他离去的脚步一顿,双拳握得死紧,恨不能掐断她纤细的颈子,让她那张可恨的小嘴再也不能吐出气死人的话。
「不过没关系,遇到我你很快就会尝到快乐的滋味了。」她迈著摇摇晃晃的脚步追上他,献宝似的提高竹篮。「今天我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芙蓉鸭、酿豆腐、莲花羹、翠玉板、还有驴耳朵当点心;如何,开心了吧?」
他很想吐血,被她气到吐血。
但她的献宝却还没完。「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今天没有跌倒喔!所以这些饭菜都还完整无缺,你高兴吧?」
他怎么可能高兴?商别离简直要气死了。「你说完了吗?」
「再一句。」她笑得像捡到宝那样兴奋。「我相信等你将它们吃完后,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快乐了。」
「全部说完了?」他眯细一双鹰集般的利眸,两道危险的寒光在里头流窜。
「嗯。」她天真地颔首。
他忽尔扯开喉咙,发出一记雷呜般的暴吼。「说完了就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常绯樱给震得楞了下,大眼轻轻地眨呀眨的。
商别离以为她终于晓得害怕了,过去他用这一招对付那些紧缠他不放的花痴都很有效;女人就是怕男人吼。
孰知常绯樱怔忡过后,突然轻声笑了起来。「原来你不喜欢有人看着你吃饭啊!」
什么时候话题又转到这方面来了?商别离真的快要被她搞疯了。
「嘻嘻嘻……」她掩嘴,嗤嗤笑得好不快乐。
「你又是哪里搞不清楚了?」她那表情好暖昧,害得他一身鸡皮疙瘩都冒出头了。
「真想不到你脸皮这么薄,好纯洁哦!」
她说什么?他一头黑发气得竖成钢钉。「常、绯、樱——」
「小俩口又在耍花枪呀?」突然有人经过喊了句。
商别离气得通红的面孔霎时转变为铁青。
「什么叫耍花枪?这里没有枪啊!」常绯樱偏还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儿。
那人斜睨了商别离和常绯樱一眼,笑道:「耍花枪的意思是说,你俩感情很好。」
常绯樱双眼倏忽一亮,随即又压低声音说道:「谢谢你,不过请你别这么大声说我们感情好,因为商哥哥很害羞,你说这么大声他会不好意思的。」
「闭嘴,你这个疯女人——」商别离终于给她气得失控。
「臭小子,你竟敢骂我女儿!」常家那对老夫妇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两人四只手中还抱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猛往商别离身上砸过去。
那麽大的暗器打过来,商别离当然要闪喽!
可那对老夫妇的攻击却不止如此,石头过后是一阵无色无味的迷香,商别离不小心吸了一口,顿觉头重脚轻起来。「你们……」
「把头儿——」一旁看戏看得好不快哉的楚庸和刘彪这才发现情况不对,忙奔过去想助商别离一臂之力,岂料那迷香太厉害,竟连他两人也一块儿被迷倒了。
「商哥哥……」常绯樱可舍不得商别离倒下撞得满头包,急忙丢掉手中的竹篮,跑过去想接住他软倒的身子;但她毕竟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又哪儿扶得动身材精壮的商别离呢?
就见她一抱住他的身子,两人便跌成一块儿往山道下滚去。
滚呀滚的,两人直滚到一株大树前才停下跌势,商别离的额头还跟大树干做了次百分百的亲密接触,这会儿没昏个几天怕是不成了。
这儿是什么地方?
这般熟悉的温暖、引人回忆的香味,好像……模模糊糊的记忆回到那遥远的天山上。
在群山环绕中,有一处桃源谷地,四季如春、风景如画。
谷里的人民纯朴安乐,从不见争执杀伐之事发生。
那是一处人间仙境,满载著无数美好……「迷宫」他的家、他的希望所在「爹……娘……蝶儿……」粗嘎沙哑的呢喃似呻吟。
一旁侍候着的常绯樱受到惊扰,迈著东倒西歪的步子奔到床畔。「商哥哥、商哥哥……你在作噩梦吗?」
「迷宫」,他的家!商别离好想回家,可没为蝶儿报仇前他没脸回家,而为蝶儿报仇后,满手血腥的他又再也回不去那处纯洁的世外桃源了。
横竖他这辈子是与「迷宫」绝了缘,那为何要叫他梦见家乡的故景?忘了不是比较好吗?
他已经好久好久记不起家乡的一切了,不该再记起来的,不该的……「商哥哥、商哥哥……」常绯樱忧急地轻抚着他因痛苦而紧皱的双眉。「你哪里痛?我去请大夫。」她转身想走。
他豁然睁开眼拉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站祝」
「咦?」常绯樱回头。「商哥哥,你好啦?」
一点迷药想迷他多久?商别离不悦地坐起身,双眼在四周环境溜了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像一般的客房,床榻边摆了张小小的梳妆抬,几盒胭脂水粉置于其中;另一头的茶几上还摆了盆水仙,就是那水仙的香味勾引出他满腔的乡愁。
「我的房间啊!」她一脸天真。
商别离才恢复些许红润的脸色立刻又变得铁青。「你把我弄进你房里干什么?」他俩间的纠缠还不够复杂吗?如今他在杨家村里走动,遇上的每一个人都会向他道恭喜,顺道还问他几时请喝喜酒?
该死的,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她啦?更混帐的是,她的人缘极好,老是勾引那些一派之尊、武林名宿做后盾。
昨儿个少林掌门才跑去找他,说自愿当他俩婚礼上的主婚人。
见鬼的哪来的婚礼啊?
商别离根本要被常绯樱气得快吐血归天了。
「让你进房当然是为了休息喽!」常绯樱一脸忧心地望着他。「你昏过去了,记得吗?」
当然记得,是她爹娘使诈迷晕他的嘛!那对老夫妇不简单,恐非寻常的客栈老板;每次见到他们,他都有一种熟悉的不安感,好像他们又要设计他倒大楣似的,但那跟敌意又不同,他知道他们不会真正伤害自己,反而直觉可以信任他们。
挺奇怪的感觉是不?但他对于常氏夫妇的观感正是如此莫名其妙。
「你爹娘的名字为何?」也许有必要查一查常氏夫妇的来历,尽管他觉得可以不必介意他们,但心里梗著一团疑问总是难过。
「大家都叫他们常老和常佬佬啊!」她笑答。
他抚额一叹,早知她一张嘴总吐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话,他真是疯了才会向她探听消息。「算了!」他在心里暗忖。毁村大计正执行到紧要关头,还是别旁生枝节的好。
她一双细软的柔手又自骚扰上他清俊的脸庞。「我请大夫来看过你了,大夫说你并无大碍,不过你有操劳过度、虚火旺盛的问题,再不节制,恐有病倒之虞。」
虚火旺盛!是谁气得他一肚子火永远也消不去?商别离扭曲著脸皮,恨声说道:「你以为我会这样是谁害的?」
「我。」这回她倒很聪明。
「没错,就是你。」他一双眼瞪如铜铃大。
「可我真没料到你脸皮如此之薄啊!让人说句‘感情好’就羞得要骂人。」她嘟起嘴,水眸底盛载著无辜。「我爹娘会误会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千万别怪他们哦!」
他白眼往上一翻,又要昏了,但不是被迷药迷昏,而是被她气昏。
「还有噢!我爹娘说,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大方一些,矜持羞怯是姑娘家专用的,你不必学;相反地,你应该把脸皮练厚一点儿,才不会给人说几句便恼羞成怒地骂人。」
商别离将手恨恨一推,拨开挡路的麻烦精,飞也似地往外走去。再也不理她、再也不同她说话了,他没那麽多条命让她气,再这样下去,他早晚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