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破裂,刮着热风的窗户,一束光正好钻进缝隙照射在楼梯上,也将那人的面貌映出一半。江岚茵僵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叫他的名字,就被一瓶白色喷剂迷晕。
十分钟后,接受采访的女嘉宾顾莹回到家,开门邀请他们进屋,又倒了几杯茶,为自己的迟到道歉着。
安悦失落挂断电话,"过去这么久还不回来,难道江姐去卫生间了?"
季恩珮仍在煲电话粥,抬头扫了一眼,没发现江岚茵的身影,心跳漏半拍,"岚茵姐姐呢?"
大帅:“打电话不接,可能去卫生间了。”
“我先不跟你说了,这边有事要忙。”
陆承风:“需要我去帮忙么?”
“我们在工作,又不是跟别人打架,快想想这周去哪里玩,提前约好,可别像上次那样瞎转悠两天。"
陆承风乖乖点头:"放心,这次绝对不会。"
季恩珮挂断电话,调出另外一个号码拨过去。
铃声响了好久无人接听,她又转到微信上,拨通语音电话,结果依旧如此。“你们小区有公共卫生间吗?”
顾莹:"有,在西门附近。"
"行,我去找找。"
转身走出门,季恩珮分心给哥哥拨打电话,还没按下去,又改变了主意。万一只是女生不方便去卫生间了呢,这种事还要通知远在外出差的哥哥,也太小题大做了。
在楼下寻找半个小时未果的季恩珮,很快放弃了自己坚持的理念。
商务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为这次出差赶时赶点,刚睡着的季听肆被副驾驶位的李明叫醒, "季总,是您妹妹打来的电话。"
处在半梦半醒中的人睁开惺忪睡眼,捏着鼻梁平缓困意,接过:“珮珮。”
“哥,你们今天上午吃早饭的时候,到底在害怕什么?”
听到那句急促的话语,季听肆脑中闪过几个画面,意识也清醒许多:“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今天中午到女嘉宾家里采访,录音笔忘记带,岚茵姐姐就下楼取,说是两分钟回来,可是现在,”季恩珮咬着唇,艰
难发声:“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电话打不通,小区楼下我转了好几遍,没找到人。"
"先别急,”季听肆坐直身子,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去保安室调监控,把位置发过来,我现在赶回去。"
"好。"
身在高速公路上的人,在危急时刻保持镇定,不停切换号码,一个个拨通联系,部署解救工作,除了干着急,他什么都做不了。
挂断电话后,季听肆拨打江岚茵电话的同时,命令司机:"到最近的收费站,原路返回。"
李明:“季总,两个小时后跟合作商见面会谈,放人家鸽子不好吧。”
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季听肆又将黑名单的人拉出来,拨过去,依旧如此。他的心已经乱了,顾不上生意合作,但是对季家,对清和集团,还要有个交代。
二十八年来,第二次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人尊称道:
“季先生,这次跟蓝城意向方的合作,要另外安排专人负责,还有我在清和集团的职务,您恐怕也要另请高就了。"
季老爷子怔了片刻,心知肚明, “是去找你那个小女友?”季听肆的声音除了严肃,还裹着一层压抑不住的慌乱:"是。"
季老爷子叹口气:“阿肆,你谈恋爱我不反对,对方家世一般我也能接受,只要你喜欢就行。可你向来是个冷静自持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为了谈恋爱耽误事业,当真要如此堕落?"
“我从未自诩是什么成功的企业家,”放在膝盖上的右手紧紧攥住,似乎要用这种方式缓和此刻的不安和恐惧,再开口,他冷静了许多, “若让我在事业和江岚茵之间选一个,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个拉我出深渊,支撑我活下去,又苦苦等待多年最终如愿的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代替她。"
季老爷子惆怅万分。
这个孩子跟自己年轻时候对爱情的追求很像,可能是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比较久,耳濡目染所致,惭愧的是,他比当年的自己还要执着和稳重。
"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就去吧。"
“谢谢您的谅解!”
听到这么客气的言语,季老爷子心如刀
绞, "阿肆,我自始至终都会是你的爸爸,对吗?"
席秀滢去世后的那些年,季听肆因为心理障碍,对季家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包括这个对他视如己出的‘爸爸’。
哪怕到了今天,他心中还有那层隔阂存在。
“我知道你一直在记恨我当初执意跟秀滢离婚,又让她净身出户,最后落魄到住那种地方,每天靠一点微薄的收益维持生计,以至于后来在一场大火中离世,”季啸天扶着额头,活了半百岁,偶尔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才清楚自己当初有多么自私,自责已经来不及,唯有对孩子的补偿才能令他感到踏实, "无论你选择什么,季家永远是你的港湾。"
季听肆深吸口气,感动油然而生,他眼眶微红,紧绷的身体稍微松懈,轻声作答:“谢谢。”抵达宁城,已是两个小时后。
返程的途中,季听肆一直跟妹妹开着视频,先是解决调监控的事,看到掉在地上的电视台工作证件,立刻联系在警局工作的朋友,帮忙寻人。
之后,他拿来助理李明的电话,给郑成明拨过去。
对方很快接通,并且知道来电的人是谁, "阿肆,你已经猜到了吧。"季听肆不跟他兜圈子,直言:"地址。"
"不要报警,带两……”郑成明犹豫了下,改变主意:“带一亿现金来赎她,只要得到这笔钱,我会立刻移民去国外生活,绝不再打扰你。"
季听肆想都没想便答应:"好,我答应你,但前提是你不能伤害她,一根头发也不能掉。"
郑成明躺在破旧的沙发上,举着啤酒喝得潇洒自如:"放心,她是我未来儿媳妇,我这个做爸爸的再坏也不会做到那种地步。"
"你最好遵守自己立下的规则。"
季听肆气地挂断电话,被人拿捏控制的感觉不好受,一股冲动节节攀升,他想让罪魁祸首付出惨重的代价,哪怕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可是以暴制暴,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一步踏错步步错,他不该学习郑成明那副唯恐天下不乱,要全世界陪葬的疯狂行为。
身处悬崖边无人问津的废弃别墅里,郑成明一脸得意地跟对面的人举杯,虽未得到回应,但他乐
在其中:
“这次多亏你的帮忙,我才能够得偿所愿。”
季沥扯松领带,懒得作答。
郑成明也不傻,他防备着季沥在背后搞小动作,当然也毫不遮掩地问出口:"季三少,当年错手杀你女朋友,并非我有心之举,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会想着报复我吗?"
“怎么不会,”季沥手指夹着染了半根的烟头,眼神如刀般扫射过来,拉拢着侧边嘴角,不掩饰对郑成明的厌恶, "在这个世界上,会有受害者原谅杀人犯吗?"
空气有几秒钟僵滞,烟圈在两人相交的视线中蒙上一层雾霭,彼此表情变得凝重。
季沥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觑他一眼:
"不过,我们暂时有共同目标,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合作不影响从前的恩仇旧怨,这也是商人的本性。"
“哈哈,不愧是季啸天的儿子,有魄气,”郑成明昂头闷完酒,接着一脸愁, “可是,阿肆会像你计划中那样,挪用公款吗?"
“他在清和集团待了五年,拿出几百万不成问题,若是一个亿,"季沥轻蔑笑了声, “我这个弟弟爱面子,绝不会张口问爸爸要,至于变卖资产,又不是在卖菜,你真以为凑齐一个亿很简单么。"
"可是……"
季沥放下高跷的左腿,手肘抵着膝盖,目光幽深地盯着他,调侃道:"怎么,心疼你儿子了?"
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虽从未感受过亲情的温暖,但让他亲手把儿子拉向犯罪边缘,尝过牢狱之苦的他还是有些犹豫存在。
郑成明默不作声,眉头紧锁着,抽烟的速度明显加快,闪烁不定的情绪,好像他出狱后做到这种地步,仍保留着一丝良知似的。
手指轻轻敲着沙发边,季沥觉得有些好笑,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今天就算心软,阿肆也不会放过我,”郑成明啐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再也不想回到扫厕所倒垃圾,每个月捏着两千块苟活的苦日子了。"
季沥起身,弹掉沾在裤子上的烟灰, “我去看看江岚茵。”
彼时,江岚茵已经清醒,发现自己躺在
露出钢筋水泥的二楼,手拧到后边绑着,想挣扎起身,发现腿也被绑着,只好作罢。
耳边是江水拍打巨石的声音,贯穿宁城的墨江长达五百多公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皮鞋踩着铁质楼梯, “咚咚”声逐渐清晰。看到那张脸,江岚茵一点不好奇。季沥端着盒饭蹲在她面前, "饿了吧。"
"谢谢,我不饿。"
“嘴硬对自己没好处,”季沥掀开盖子,抽出一次性筷子包装,挖了块白花花的米饭递到她嘴边,见她拒绝,好心劝道:“还是吃点吧,我可不想让阿肆误会我虐待你。”
江岚茵扭开脸,牙齿咬得紧。
“你是我伺候过的第二个女人,给点面子。”举了三次未果,季沥干脆自己吃掉, "不识好歹,真是无趣。"
江岚茵换了个姿势,背靠墙壁,双腿向前伸。
少见她这么安静,季沥气急败坏道:“是那混蛋绑的你,记恨我干嘛?”江岚茵无声笑笑,依旧不搭理。
“跟踪威胁和绑人,包括勒索,都是他出的主意,”季沥很无辜, "我只不过提供乙.醚,再让他把季听肆叫来,顺便帮他在一千万和一个亿的赎金中做了个选择。"
"你对付阿肆的办法,就是绑架我,再跟郑成明那个坏蛋同流合污?"提到这个名字,江岚茵终于舍得开口。
“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个没用的爸,悲剧怎会接二连三发生,”季沥脸上流出几分悲伤,很快又恢复如常, "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只是我用来把季听肆骗来的人质,等我的目的达到,立刻放你走。"
江岚茵试探问他:“你想帮田栀报仇?”
“也不算报仇吧,”季沥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正直, "法律解决不掉的人渣,我再把他送进去,有什么不对?"
江岚茵嘲笑他:“得了吧,别把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私心,借着正义表现出来,你这种断章取义的做法,很虚伪。"
“哈哈,主持人果然是能说会道,”季沥表现出浓浓兴趣, "如果没有那么多事发生,我想我会跟你成为朋友。"
江岚茵假笑道:“可我不想
跟你这种人做朋友。”
季沥将盒饭放在地上,掏出钥匙,解开她手上的锁铐, “你脚上的必须用钥匙才能打开,所以别耍花样,饭我放这里了,还是吃一口吧。"
江岚茵低头看着沾满口水的筷子,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我还是饿着吧,最起码可以清醒些。”
离交易时间剩下半个小时,郑成明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儿子,你可得快点来,不然我很难保证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对了,趁着时间充裕,我再加个条件,不准求姓季的,也不准动用警力。"
照片中的江岚茵昏昏沉沉,身下积着一摊血迹,是从她手腕上流出来的。季听肆双眼胀到充血,险些把手机捏碎。
翻遍所有积蓄,他身上只有四百万,伸手找人借的事他办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卖掉紫金山庄的住宅,哪怕跌价售出也凑不齐。
季恩珮在旁边抹眼泪,哥哥没有怪罪,让她更自责了, “我找朋友借点,或者跟爸爸说我需要,他最疼我了,一定会给的,这些钱不难凑。"
"妹妹,我辞掉了清和集团的职务,从现在开始,我已经跟季家再无瓜葛,"季听肆拍着她的肩膀,句句充满歉意, “我答应妈妈好好照顾你,却什么都没做到,做哥哥的很失败。”
"不是,你有好好照顾我的,"季恩珮滑开手机,手指悬在熟悉的号码上,知道借钱伤感情,她还是这么做了。
季听肆联系房产中介,用低于市场售价的一半,把紫金山庄的大平层挂到网上,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有回应。
听到购买方的名字,他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谁。
季恩珮躲在自己房间里,拨通置顶微信语音电话,对方跟她保证只要手机在身边,三秒内接听,果然是言而有信。
“珮珮,我准备开播了,这么急着打电话不会是想我了吧?”
想稳住自己平静的心,在听到这道声音后彻底破防:“风风。”
陆承风绷着脸,关上广播室的门, "怎么哭了,你们节目组有人欺负你?"
"不是。"
“你跟组出去录节目,在嘉宾面前受气了?”
季恩珮抠着门
板,紧张到刚做的美甲都被刮花了。
"不是我,是我嫂子被人绑架了,那个坏蛋当年害死我妈妈,也害我哥住了一年的院,身体到现在也没痊愈,如今又绑架了我嫂子。"
"报警了吗?"
“我哥不让报,那个坏蛋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季恩珮咬咬牙,一鼓作气道:“绑匪要赎金才能放人,我……"
陆承风:“要多少?”
“他要一个亿,我哥哥把房子卖掉,再找朋友借借,应该差不多,所以,所以……”“我现在找我哥借。”
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没有质问没有拒绝。目前还是男女朋友的两人,张口就是天价,季恩珮很愧疚:
“借一千万就够了,剩下的我再找朋友帮忙。”
陆承风的声音如沐春风,异常温和,他拍胸脯保证道:"放心,我哥早就把你当成一家人了,你等我两分钟。"
打完电话的季恩珮笑着走出来,迫不及待宣布好消息:
“哥,钱我搞定了,陆……陆陆续续会转到我卡上,虽然只有八千万,但解决了大头,剩下的就容易多了,再卖掉这套房,应该凑齐了吧?"
对方办事效率很快,生怕季听肆会后悔似的, "叮"一声,银行到账的短信声像束光,拨开浓雾,照进黑暗的森林。
顺着定位,驶向宁城郊区,季听肆立刻拨通电话:“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别耍花样。”
郑成明异常兴奋:"大概多久到?"
“十五分钟。”
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启动手上的计时器,郑成明难得有耐心, "行,我们都是诚实守信的人,若是迟到一秒钟,阿肆,你还记得当年席秀滢照片满街飞的事件吗?"
"郑成明,你他妈是不是人!"
季听肆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超越高速上的车辆,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止不住颤抖,因为这句话带来的刺激,心脏像被撕裂般,痛到无法呼吸, “我说了,十五分钟到,如果你对江岚茵做出任何不轨行为,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乖儿子,爸爸怎
会是那种人,”郑成明舔舔左边唇角,眯着眼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如同地狱中的食人恶魔, “爸爸还打算喝你们的喜酒,想抱大胖孙子,怎会把主意打在儿媳妇身上,可如果被我发现,你是为了拖延时间骗我,那就很难保证了。"
季听肆深呼口气,保持冷静:"你要的现金我都带着,在后备箱里,等着吧。"
挂断电话后,他不敢胡思乱想,只能加快车速,朝无人问津的悬崖奔去。
郑成明年轻时候被富婆包养,过起向往已久的上流生活,学了几个探戈舞步,因时间久远很多动作忘得差不多,他笨拙地在地上滑行,借此宣泄难掩的兴奋之情。
他的财神爷,他的摇钱树,在季听肆来之前,可得保住小命呀!
搓着手上到一半楼层的郑成明,突然目光呆滞,魂不附体。原本锁着江岚茵的地方,除了散落在地上的锁具,空无一人。
二话不说拨通季沥的电话号码,无人接听是他早就料到的情况。他咬着牙,身上的烧伤疤痕因为怒气牵动,变得面目狰狞。敢耍他,跟他斗是吧。
奔向地下室,打开早有准备的监控室,他倒退时间检查,发现五分钟前,季沥背着江岚茵从后门逃走了。
本就是季沥提出的联手,怎会突然改变主意?
将关押江岚茵那个地方的视频调出来,播放,声音拉到最大,这才明白是为何。
不知道这边的路线,背着人,漫无目的在附近盲冲,像只无头苍蝇。季沥浑身是汗,他晃晃肩头,喊她:“喂,你还活着吗?”
江岚茵唇色发白,手腕出血的地方绑着男士领带,虚弱无力地点头:
“你到底,知不知道出去的路线?“
累到气喘吁吁的人哼笑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又不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