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准备讨回借给杨家的一把锄头, 见杨家的院门开着,就直接进来了,看到安少原在, 还愣了一下。
很快就想到了桂莲和他说的, 俩个人在相看的事儿,心里立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和表姑江梅花道:“姑,那把锄头不用了吧?我家里想去山上锄一块地呢!”
江梅花忙道:“哦哦,在厨房角上,姑这就去给你拿!”
杨冬青喊了一声:“平哥!”
刘平没有应, 看向安少原,明知故问地道:“少原, 你怎么在这, 最近要回部队了吧?”
安少原回道:“对,明儿个就走。”
刘平点点头,又朝杨冬青道:“冬青, 桂莲有点事想问你,你看今个有没有空去我家一趟。”
杨冬青眼睛微闪,猜到刘平可能问她和沈家的事, 有点为难道:“平哥,怕是今个不得空, 等明儿个少原哥出门了, 我再去, 你看可以吗?”对上刘平的眼睛,杨冬青觉得有些不自在,她能骗村里人,说是沈家见她流产, 逼迫她离的婚,却也知道,刘家定然是不信这个理由的,毕竟当初在汉城,沈玉兰和沈爱立确实对他们又周到又客气。
她这样特地挑明了她和安少原的关系,刘平觉得自己也没有问的必要了,略点点头,“那算了,你们坐,我先走了。”
江梅花等人出门了,皱眉道:“刘平今个怎么像有气一样?”
安少原道:“可能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山上的荒可不好开。”
杨冬青笑笑,没有出声,她刚才就明白了平哥的意思,到底多说多错,目前最要紧的,是赶紧和安少原的事正式定下来,想到这里,杨冬青对母亲使了个眼色。
江梅花领会,和安少原道:“晚上在家里吃饭,我去准备晚饭,冬青,你先招呼下少原。”
后头安少原忙说不用,江梅花当没听到一样,迅速地挎着菜篮出门去了。
杨冬青望着安少原道:“少原哥,我总担心你妈妈不同意,我俩这事最后怕是……”话没有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安少原忙急道:“不会,我会说服我妈妈的,冬青,我和你保证。”
杨冬青拭泪道:“少原哥,你这一走,我俩要是出什么差错,可能以后连面都难见到,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说着,一对红肿的杏眼泫然欲泣地望着安少原,道:“要不,要不,你给我写一份保证书好不好?”
“好!”
杨冬青立即笑了,去房里给他拿纸笔。她想,要是安婶子最后还不同意,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就把这封保证书拿出来,部队里不比别的地方,安婶子要是不怕影响儿子的前途,她就闹到部队去!
回头望了一眼安少原,宋岩菲那封信,沈家明显是看过了,俊平不仅知道她拿家里的钱去投机倒把的事,还知道了她为什么流产,她已然没有了退路。
这边刘平扛着锄头进了家门,边叹气,边和桂莲道:“真是开了眼界,这才多久,已经和少原处上对象了。”
桂莲正在喂鸡,知道他说的是杨冬青,见他叹气,皱眉道:“早和你说了,你偏不信,算了,说到底我们和杨家才是亲戚,沈家那边也是看着人冬青的面子帮我们的。”
刘平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到底觉得冬青这回这么快就找对象,有点不像那么回事。”倏然一惊,回身和媳妇道:“你说,是不是沈家那边出了什么事?不然冬青怎么这么马不停蹄地就要找对象?”
桂莲也愣了,拍了他一下道:“不然你写信问问,就是我看来,沈家对我家也是一副热心肠,上次冬青骗人家,说我家牛娃得了那什么毛病,人家不也写信来问,我们现在问问人家也是应该的。”
刘平总点头,他总觉得这里头有古怪,立即就起身回屋写信。
沈爱立到周五上午才接到信,见是刘平寄来的,就猜会不会是问她哥和杨冬青离婚的事,打开一看,果然见上面写着:“小沈同志,你好,感谢你上次的盛意,近来听闻冬青妹子和沈同志离婚了,冬青这边正在相看对象,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不知道你家里一切是否安好?来信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沈爱立随手就将信又折了起来,对杨冬青相看对象的事儿,一点不意外,倒是看来杨冬青只说离婚,没说为什么离婚。
沈爱立对刘平印象还挺好,人家上次还特地来戳穿杨冬青的谎话,这次觉得不对劲,又好意写信来问问。
立即给刘平复信,抄了一段最高指示后写道:“刘平同志,你好!近来家中一切尚可,只是先前我哥哥在矿上发生了事故,被砸断了腿,目前正在家中休养。杨冬青确已和我哥离婚,两家也不再往来,她和我家尚有钱财方面的牵扯,如果她那边半年内再婚,还烦请刘大哥帮忙来信说一声。感谢你特地来信问候,祝好!”
刚写完信,郑卫国过来交了一张简单的统计表给她,“沈主任,这是我统计的大家的空闲时间表,你看一下,周四或者周六下午是否可以?”
沈爱立笑道:“这周六吧,刚好我明天没事,今天晚上再准备一下,咱们明天把清棉车间的部分学习完。”
又对郑卫国道:“我咨询了工艺科的符远、余钟琪和王恂的意见,他们都觉得和大家一起交流挺好的,后面我再跟进一下,让他们看看哪天有空,把工艺这块也和大家说说。”
郑卫国眼睛一亮,“那真是太好了,大家伙肯定特高兴,沈主任这回真是给我们帮了大忙。”
沈爱立忙道:“没有,没有,大家一起学习交流,你看像上次尘棒这类问题,我也不清楚,还是靠你指点。”沈爱立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上次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忙,她肯定很难那么及时把林青楠抓现行。
真像序瑜和钟琪说的,群众的力量不能小觑。
郑卫国一脸庆幸道:“那天还好发现及时,不然这批货出问题,厂里怕是都得焦头烂额。”
沈爱立也觉得庆幸,和郑卫国道:“你看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和舒四琴、孙有良、陈舜一起吃个饭。”
郑卫国摆手道:“那多不好意思,怎么好让沈主任破费。”
“没事,应该的,大家都很帮忙,不然就这个周末中午吧,就在我家,近的很,也不耽误大家下午上班的时间。”
又让郑卫国帮忙和其他人说声,沈爱立自己去找序瑜,要她周末早上陪她一起去买菜。却不想,刚见宣传科,就见序瑜怏怏地趴在工位上,不由奇道:“你咋了?哪里不舒服吗?”
序瑜摇头,正准备开口,意识到这是在科室里,拉着爱立出来,到休息区的长廊上才道:“哎,家里出了点糟心事。”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在沈爱立心里,自家这个小姐妹一向冷静,脑子又灵活,她还真想象不到有什么能难倒她的。
序瑜望着她,苦笑道:“那可不,唉,我爸妈要给我介绍对象,在民政部门上班的,家里和我家差不多,都是一个体系内的。”
沈爱立心一跳,“那人呢?”
“人?”序瑜想了一下道:“人民大学毕业的法律高材生,比我大两岁,长得也还行。”
爱立皱眉道:“就这些吗,人品呢?性格呢?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之类的,还有,你看着会不会反感?”
序瑜闷闷地点头,“确实还行,爱立,就是因为这样,我知道,可能……就是这位了。”最后的话音里带了点哽咽,她的人生大事,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没有怎样的欢喜,也没有厌恶,一个差不多的人。
爱立忽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忍不住抱住了小姐妹,等她缓了一会才道:“你先别急着定,这事怎么都要处处的,不说有没有感情,人品也得仔细考量。”
提醒小姐妹道:“现在环境不是很好,可以不考虑别的,都不能不考虑人品。这种事,长辈们也是打听不出来的,你刚说人**律系的,我倒想起来,认识一个人叫陈纪延,和他同校同专业,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写信去问问,看认不认识。”
“季泽修!”
爱立稍微劝解一点,序瑜的情绪也缓和了很多,笑着和爱立道:“我和我妈说了,最近住你这,不回家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俩可以试着做点好吃的,我一个人有点懒得折腾,我哥上次给我带了不少东西来。”
说起这事,就想到杨方圆来,和序瑜道:“你都不知道,王元莉先前的对象,竟然是我哥在宜县矿上的同事,我哥这次就是为了救他,不过后来我哥被砸,也是他坚持把人拖出来的。”
却听序瑜道:“你说的这个人,如果又恰是毕业于科技大学,那我可能还知道。”见爱立点头,接着道:“他家海外背景复杂,前两年被划为右`派,听说是他对象举报的。他家里人托关系查到的,怕他受不了真相,一直没告诉他。”
沈爱立有些难以相信地问道:“那不就是王元莉?可是我印象里,她和我提的时候,还觉得很痛苦,很舍不得。”
序瑜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那你要看她在什么情况、什么语境下,和你说的?”她估摸着肯定是王元莉套这小傻子话的时候,故意放出来的钩子。
沈爱立回想了一会,叹气道:“好像是套我话,让我说魏正的时候。”
序瑜对她小姐妹的情商,已经不抱什么指望,“幸好你学的是机器类,搞搞技术是你最正确的一条路。”
沈爱立有点汗颜,又没法说这是原主被骗,不是她被骗,继续刚才的话题道:“这么说来,杨方圆也是很惨,哦,我哥还说他前段时间又见到了王元莉,俩个人还恢复了联系,说还给她寄东西来着。”
序瑜却觉得不像这么回事,皱眉道:“我倒不觉得,她俩应该有两年多没联系,两年多,杨方圆都能控制自己不联系,肯定就是没什么感情了。”
和爱立道:“不过是见了一面,就会继续来往吗?我怀疑杨方圆可能是知道了,是王元莉举报的他!”
“那他是故意接近王元莉,蓄意报复?”
序瑜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沈爱立忽然想起来,“这几天怎么好像没看到王元莉,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
序瑜在她耳边轻声道:“听说是要结婚了,和张柏年,这几天张柏年也没来。”她和厂里女工们处得挺好,各种小道消息总是最及时。
女工们还和她说,王元莉有可能怀孕了,张家被拿捏住了,一开始张家父母还不愿意儿子娶一个黑分子,但是王元莉威胁说要告到厂里来,张家没办法,只好松了口。
但是这种细节,序瑜觉得说出来,都污了小姐妹的耳朵,按下没提。
就见她的傻子小姐妹笑道:“那她真是心想事成了,当初那么积极凑合我和张柏年,说张家条件怎么怎么好,张柏年给她的粮票之类,确实也没有白给,最后还是落入自家口袋里。”
序瑜也笑道:“你这样说起来,那确实是,合该吃一锅饭的人。张柏年可不是什么好人,以后的热闹,还有得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