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棠棠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张脸庞。「元……」然后因为松懈下来,终于再也撑不住地让漫天的黑暗将她攫获。
元岁寒……
她没想到他们会被设计——好心从屋里取水给她和怀潮喝的面善伯伯,竟摇身一变成了心怀诡计的歹徒!等到她喝下水察觉异样时,武功较她弱的怀潮已先她一步被迷昏了,而她则不肯放弃地跟这些忽然出现的歹徒力抗,直到她的意志和气力用尽,直到另一个意外降临……
猛地深吸一口气,她睁开眼睛醒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先是让她反射性地又闭上眸,接着一阵陌生尖锐的刺痛感令她不禁呻吟出声。
「妳醒了?」一个低沉沙嘎的男声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等待那波痛稍退去,她才又慢慢张开眼睛。
一张写满焦灼与紧张的俊伟脸庞正俯近她,她当然立刻认出那张面容。「……元堡主……」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而在他的手掌贴触上她的额际时,她也忆起了她昏迷前发生的事了。
「烧退了……」探得她不再令人胆颤心惊的体温后,元岁寒收回手,将跳动着危险火焰的眸光钉进她的双瞳。「妳怎么会离开山庄?我不是要妳等我吗?」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严厉的责难。
该死!他们竟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他完全没料到她会在此时离家。一想到昨天发现她浑身是伤倒在地上的那一幕,他就有一股想杀人的欲望!
赵棠棠感受到他眼中的杀气了——她没见过这样的元岁寒,先是惊楞住,接着咬了咬牙试图要起来,可才一动,身子好几处传来的痛立刻让她僵住。
一只温热的大掌随即压上她的肩。
「妳在做什么?想找死吗?」元岁寒的下颚绷紧,哼道。
赵棠棠小心翼翼地深深吸气、吐气,一会儿才总算忍过那令她冷汗直冒的痛。而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他那又锐利又温柔的眼睛。
「你又救了我一次……」唇畔微漾笑意。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小声道:「啊!怀潮……」
「他没死。」注视着她透白的菱唇那浅浅的勾痕,元岁寒发觉自己的心也被勾动了。深深记恨起那让她一醒来随即挂上心的臭小子。磨了磨牙,他忽地低头印上她的唇。
冷不防承接他的吻,赵棠棠的脸忽觉一阵热辣,她不觉溢出一声低呼,却让他趁隙将她侵入得更透彻。一直到她的轻喘传入他耳中,他的自制才被唤回。
不舍地慢慢放开被他熨热的樱唇,闭了闭眸,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安怀潮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没想到妳竟会担心我……」逐渐恢复清朗的眼神染上了惊喜的笑意。他凝视着满脸羞红、不敢将视线调向他的佳人。
心脏仍不听使唤的乱跳着,赵棠棠努力不去想刚才他对她做的事,可他的气息就近在眼前,她根本很难平静得下来。
「我……」总算有种自己不是在作梦的真实感了,她不是在作梦,他真的在这里,在她身边。「我本来是一直待在山庄里的,可是怀潮说元家堡被大火烧了,所以我才想去找你。」终于鼓起勇气抬眸迎视他的炯瞳了。呼吸微岔,但她仍没移开视线。「为什么我不该担心你?难道你以为……只有你喜欢我吗?」这句话,终于对他说出口了。
元岁寒握在她肩上的手掌力道不由一紧,但立刻又放松。与她凝望对视的黑眸因为爱恋和笑意而清灿发亮,他的嘴角上扬。「我没有这么想,但是妳可以亲口跟我说。」
一股热气冲上脑袋,赵棠棠开口却结巴了,「我……我喜欢……喜欢……」
「别紧张,我在听。」替她打气。
没错,有什么好紧张的?明明就只是一句话嘛!而且为什么他可以对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而她却办不到?这么一想,她的勇气立生。
「我喜欢……」正打算一口气说出口。
「啊!原来妳醒了!」木门杀风景地乍被打开,安怀潮的头探了进来。
硬生生被打断的赵棠棠立刻吐了吐舌,面红耳赤地别过头;而元岁寒则是黑着一张俊颜。
全然不知自己成了程咬金的安怀潮,一见到床上的赵棠棠已经张眼醒来,欣喜地快步走近她的床边。
「棠棠,妳什么时候醒的?身上的伤很痛吧?」总算见到她从昏迷中清醒,他关切地问道。
其实从离开庄里往元家堡这一路上,他们的行程可谓一帆风顺,若不是棠棠急着赶路,他们倒真的可以停留一些好地方玩赏——老实说,要骗过师父、师娘把棠棠带出来是轻而易举,但没想到向来不大过问他们行踪的大师兄,这回却意外多疑得很,反常地对他们的目的和地点等琐碎事一问再问,害他以为他们穿帮了。幸好大师兄最后还是放过他们,不过已让他快吓出一缸冷汗了。
过了大师兄那一关,他原本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地直抵元家堡,哪里知道快到时竟莫名其妙遇上迷魂大盗……不,不是迷魂大盗!
他们的目标是棠棠!
想到稍早元岁寒跟他提过的事,他的脑子蓦地犀利了起来。
「……咦?怎么……妳的脸这么红?棠棠,妳没事吧?」下一刻终于注意到赵棠棠的脸色,他一阵紧张,接着不由得求助地望向一直待在这里的元岁寒。奇怪,怎么连元岁寒的表情也不太妙?
「我……我觉得好倦,想再睡一下……」虽然没成功地说出来,可至少他算了解她的心意了。要是她现在继续红着脸跟怀潮说话,他肯定会猜出有鬼的。
安怀潮立刻看向她,果然发现她面露疲意。
赵棠棠说完便闭上眼睛。没想到她的眼睛才闭上,一阵疲累感竟真的朝她漫天袭来,她的眉不禁微拧。
元岁寒也发现她脸上的睡意了。
「好,妳睡。」轻应。他的手心覆上她的额际探一下,收回。
安怀潮就这样看着元岁寒一直守在床边,直到棠棠入睡了仍继续坐着凝望着她……
事实上,安怀潮自昨天被救以来,已经多次见到这男人一怒为红颜,又替她的伤心焦如焚的样子,他知道他真的完全被她掳获了,也相信他要娶她为妻不是妄语。
不过……
安怀潮摇摇头。若他真想上门提亲,恐怕得先把眼前这件事解决了再说,否则那些人一天到晚想捉棠棠来要胁他,他的师父、师娘肯把棠棠交给他才怪。
惨了!他一带棠棠出来就出事,要是被师父他们知道……唉,虽然棠棠不是他们的宝贝柳儿,但被念是免不了的,所以他现在只能祈求她的伤快快好啊!还有……这个极有可能成为他师姐夫的男人,最好尽快在灾情扩大前把麻烦处理掉,要不难保某些传言不会流回山庄。
流言的可怕,他可是领教过了。尤其当流言的散播者又是女人时……
隔日,估量赵棠棠的伤在众人的照料下可以经得起颠簸,便将她送上了马车。
铁衣和安怀潮皆乔装易容了一番,扮成车夫负责驾马车。而他们此举,正是为了躲开可能再循线追来的追兵。
那天那群被铁衣打昏绑起来的汉子,吃了两天的迷药,此刻大概也快醒了,他们一定不会放弃捉回赵棠棠!谁教她是传言中让元岁寒意乱情迷的姑娘!为了逼元岁寒就范,那幕后的指使者在几乎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转而对她下手……
「你是说……那些人要捉我,是因为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躺在软垫和一堆枕头上,就算是马车再颠震,她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昨天她醒来,又昏睡过去一天,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有机会问一些事——在她被移上马车前,怀潮就已偷偷告诉她,那群人是元岁寒引来的,有什么事尽管问他就对了。
所以她真的问了。没想到他也爽快地回答。
「抱歉,妳被我连累了。「元岁寒爱怜地轻抚了抚她仍苍白的脸颊,接着神色一沉。「还记得宝凌小姐吗?」
赵棠棠听到这名,心一跳。她握住他的手,诧讶道:「是宝凌小姐……」
「那些人不是她指使的,不过会发生这些事全是她刻意玩出来的。」元岁寒低眸,凝向她的眼神倒是平心静气。「许久以前,她曾拿来一件物品要我鉴价,之后便没再提起那样东西。但就在几个月前,忽然有人来找我,问我是不是见过那样东西,我当然没有给他答案……」
事有蹊跷。照理说,宝凌当时拿那样东西来时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可为什么会有人来问他此事?再说那样东西可不是普通之物,世上知道它存在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所以他立刻对宝凌起了疑心。
没多久,又有人来问,这回那人断定他见过那样东西,先是有礼地想请他到某个地方见个人,但他拒绝后,那人立刻翻脸离开。接下来,他便脱离不了不断被跟踪骚扰的日子,而且对方的手法也愈来愈变本加厉——不久前元家堡的大火就是那些人最严重的警告。不过他没想到,他们竟会将歪脑筋动到她身上!
赵棠棠并没有完全听明白。
「……你说的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又怎么知道是宝凌小姐要害你的?还有……那个一直在要胁你的人到底是谁?」忍不住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她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这几个月来他一直饱受困扰,甚至连生命都受到威胁。可若不是她听了元家堡出事而急着跑来找他,她又怎会明白他这些事?
原来,对于他的事,她了解得真的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