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他只愿意让她知道他想让她知道的其中一面?
蓦地,一抹轻愁悄悄染上她的眸心。
元岁寒的指节突然轻轻滑过她眼睛下方的阴影,目光熠熠地盯住她的眸心。
「妳在想什么?」敏锐的问。
呼吸微乱,可她没转开眼,畑王口道:「你有很多秘密。你不单单是我认识的那个元岁寒。」
一顿,然后他意外笑了。情不自禁低首吻了吻她的唇角后,他开口,声音轻快愉悦。「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妳可以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也可以好好认识我。」
攀着他的手,她想坐起身。「所以……我可以知道这些事?」
元岁寒扶起她,让她靠在他的肩臂上。「那是一份先帝的遗诏。派人追着我的是想知道遗诏内容的皇帝老子。那时我对宝凌起疑后,她自己倒是爽快承认她是故意对皇帝泄露这事,因为她忽然不想让我太好过……」
他说得轻描谈写,赵棠棠却听得目瞪口呆。
先帝?皇帝?她没听错吧?他怎么会扯上那些人?还有宝凌小姐,她到底是什么身分?
元岁寒将她惊愕的表情瞧得一清二楚,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讶异。他饶富深意地微笑道:「可以这么说,和我交易往来的人,什么样的身分都有,有人身怀秘密,也有人身怀别人的秘密,宝凌只是其中一个,但她的确是特别了点,因为身为先帝与自己爱的王妹不伦生下的女儿,她的身分是皇宫内最大的禁忌。她被送到民间,不过除了爹娘,她几乎拥有世上的一切,包括财富。总而言之,在先帝驾崩后,有关先帝另外有份秘密遗诏的传闻一直在皇宫里悄悄流传,传言甚至直指先帝的秘密遗诏就在宝凌手上。继位的新帝虽然表面对此嗤之以鼻,但事实上他不可能不在意……」
「他怕遗诏里有什么?」初时惊奇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些,赵棠棠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
「帝位不保。」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人的害怕与贪心。他伸指揉揉她打结的眉心道:「但不论是不是真有遗诏,遗诏上又写了些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毁掉它。可是偏偏宝凌刻意挑拨皇帝,让他相信真有遗诏的存在,而且除了她,只有我见过那份遗诏。因此有先帝的遗命皇帝动不了她,当然就找上我了……」
赵棠棠忽然认真地看着他,问出了其中最重要的关键,「为什么宝凌小姐要害你?她……不是很喜欢你吗?」忆起那次见到她时,她那毫不遮掩对他喜爱的举止神态……
元岁寒的眸光瞬也不瞬。「妳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决定开始这个游戏?」
她想也不想地摇头。
「在她见过妳之后。」长指爱抚地刷过她的脸颊,他轻淡道。
意料外的答案令她一愣。「我?」
露出一抹狡猾的笑,他俯近她的脸庞。「因为,她从我的眼中看到妳……」
乍然明白了,她灵眸圆睁。
「她比妳更早看出了我对妳的意图,这是她从不以为会在我身上出现的,所以她制造出那些关于我疯狂追求某位姑娘的谣言,也让皇帝老子忙着找我。而她的目的达成了。」
「……原来是我害了你……」内疚心起。
捏捏她的下巴,元岁寒将稍凉了的药凑到她嘴边。「那么妳要我讨厌妳吗?」哼了哼。
屏息,然后她闷闷地接下药,闷闷地喝着它。
「所以想清楚再说,别说笨话。」摆明不满她的结论。盯着她把药喝完,他将碗拿开,脸色稍霁。
赵棠棠摇摇头,心情有些舒朗了。「你真的有看过那份遗诏吗?」赶紧转回正题。
「有。不过是假货。」干脆回道。
她一声讶呼:「什么?那你不就被追得很冤枉?」忽然恼起了宝凌。
元岁寒眼眸的温度降到冰点,但嘴角邪勾着笑。「宝凌要玩,我就让她玩过瘾,但是她让那些人失控把主意打到妳身上,我就不能原谅。」
看着他的笑,她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为了那些人——但他想做什么?他们可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那个人……
她不由得紧张地抓住他的前臂,「你别做傻事……」
低眸凝视她,他眼里的寒冰迅速消融。笑意转温柔,他的声音平静而愉快,「我当然不会做傻事!妳放心,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既然「他」那么想知道答案,他就给「他」答案。
遗诏是吗……
元家堡发生大火时,元岁寒正好在外面处理一些棘手的事,他一收到警告,立刻要叶子火速赶回去,却也只能收拾残局。不过令他真正动怒的是,宝凌派人送口信,要他最好注意他的佳人的安危——那些人盯上赵棠棠了!
他早预料到他们会有这一招,不过他以为她待在风云山庄是最安全的,所以打算全心解决掉这件麻烦后,再依承诺上门提亲。可是他没想到会接到她和安怀潮离庄,并且往元家堡而来的讯息,他大惊,立刻明白她一定是听说失火的消息才出来的。他匆匆赶去,差点就慢了一步……但她还是受伤了。
他把她带到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养伤!
酒坊——不醉坊。
一踩进空气中满是醉人酒香的屋院,赵棠棠这才终于相信她真的置身在名满天下的不醉坊内。
一名发须微灰的中年男子,一路恭谨地将元岁寒等人迎往后院。在这里,工人穿梭忙碌的景象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院的幽静。
中年男人——总管不醉坊内外务的坊长梁清松,垂眉领受了元岁寒的吩咐后,立刻点头告退下去办事。
至于好不容易才由「元岁寒是不醉坊老板」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赵棠棠,视线从同样惊奇的安怀潮脸上转向元岁寒。
「原来……原来你是不醉坊的老板!」她有些结舌。刚才在大门口看到不醉坊的招牌时,她只以为是明白她喜好的元岁寒特地要带她来见识一番,可没想到事实竟是……
她也忽地恍然大悟——难怪先前他都能神奇地变出不醉坊的酒来。
元岁寒转回身,神色自若地在花厅的椅子坐下。「就是因为少有人知道,所以那些人应该不会找来,妳可以在这里安心养伤。」这是他带她来的目的。
铁衣替三人倒了茶。
安怀潮拉着她过去坐下。他的感觉可是敏锐得很,他盯着元岁寒疑道:「元大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打算?」
因为棠棠的关系,这两天他和元岁寒熟悉亲近了不少,趁机向他讨教赚钱秘诀是免不了的,他可因此获益良多;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一路上他看到元岁寒对棠棠的照顾与宠惜,他放心了。他知道元岁寒正极力解决那件麻烦,也清楚他不会再让棠棠涉险,可是他却从没在他们面前透露一点他要怎么做,仿佛只要静静等待,麻烦就会自动解决。现在,他却带他们到这里来……他真的只是要让棠棠养伤,没有其它意图?
其实她身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哪需要养伤——就连赵棠棠也觉得自己已复原得差不多了。「我在这里养伤,那你呢?」她的反应更直接。
眉心微动,元岁寒倒是气沉神定。「我去办点儿事,最慢五天内一定会回来。」看了看两人。「你昨天不是急着要赶回你家的商行处理事情吗?你放心回去,棠棠在这里不会有事,我会把铁衣留下来照应她。」视线从安怀潮那里转到赵棠棠脸上,他微微一笑,道:「或者,妳想要随怀潮走也行,不过我还是会让铁衣跟着妳。」总归一句话,她的安全才是重点。
果然,他有事!
赵棠棠的错愕只是短短的一刹,瞪着他,她毫不迟疑回道:「我可以陪你去!」
不料他顿也没顿,「妳去只会碍事。」
所有人的神情都一呆,但她一甩头,还是定定地看着他。「我可以保护你!」
举杯,元岁寒悠哉地喝着茶,藏起唇边的笑意。「妳以为我要去的地方是龙潭虎穴吗?我说过我只是去办一点小事。」
「是为了遗诏的事吗?」赵棠棠轻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做,也不必了解太多,但最起码,你得给我一个能为你放心留在这里等你回来的保证吧?」
就连一旁的安怀潮和铁衣也不由得同意地连连点头——她说得没错!
挑眉,元岁寒的炯眸微光闪烁,与她强作镇定的视线交缠了一会儿,他终于挫败地闭眸拧捏鼻梁。
「好,我输了,我给不了妳保证……」投降。
两日后,宝凌如期来康庆城赴元岁寒的约。而一如他预料的,把皇帝和他耍得正起劲的宝凌,根本还不想撒手。再加上她见到元岁寒竟将赵棠棠带在身边就更觉刺眼恼火,所以最后双方打着各自的算盘,不欢而散。
不过对于元岁寒来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只要让人看见他与宝凌有过这次接触就行了。
再三日后,他把一个毫不起眼的木盒丢给又找上他的同一群家伙,而那些人从此便没再在他眼前出现过。
至于那被他精细伪造,并假意得自宝凌的「遗诏」落入那个人手中会掀起怎样的风波都与他无关了。反正那些人之间的权力斗争本来就不曾停过,他只是小小回报一下,让他们忙得不会再有空理他这平民百姓罢了。
「……你那个假遗诏里,到底胡乱写了些什么?」一直很好奇的赵棠棠忍不住心痒地又追着元岁寒问。
「没写什么。」给了她一样的回答。
她的脸整个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