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他突然问道。
“只有少数人知道我关心她。”我极为谨慎地承认。
“一个男人不会把他的问题带给他所关心的女人。”他严正地告诉我。
我没有回答,反而告诉他一些有关莫莉所能回想起的攻击者的细节,可是这些细节也无法让他联想到什么。有好一会儿,他出神地瞪着房里的墙壁,然后拿起酒杯把酒喝光,小心谨慎地开口。“我会告诉她你很担心她的安危,也会告诉她如果她害怕遭遇危险,就一定要来找我,这由我来处理比较恰当。”他抬头看着我的双眼。“我会告诉她你不接近她是个明智的抉择,这是为她好。”他又倒了一杯酒,接着平静地补充道:“耐辛是对的,派莫莉到我这里来是很明智的。”
我脸色发白地思考那句话中所有的暗示,难得地懂得适时保持沉默。他喝下那杯白兰地,望着桌上的酒瓶,然后慢慢地顺着桌面把它滑到我这里。“你能帮我把它放回架子上吗?”他这么要求。
牲口和冬季存粮持续从公鹿堡流失,有些以贱价卖给内陆公国,而上好的猎马和坐骑则由驳船从公鹿公国运往接近涂湖的地区。帝尊宣布这是防止红船掠夺我们最好的育种动物之计,但阿手却告诉我,城里的人们抱怨如果连国王都保不住他自己的城堡,那他们还能指望些什么?当一艘船将古董织锦挂毯和家具运往上游时,这些咕哝就演变成瞻远家族连仗也不打,甚至也不等对方攻击,不久就要遗弃公鹿堡的谣言,而我不安地怀疑这些传言都是真的。
我在公鹿堡中过着形同拘禁的生活,让我无法直接获悉城里人们的谈话内容;而当我进入守卫室的时候,迎接我的却是一片沉默。因为我的活动范围仅限城堡里,所以又引发了闲言闲语和猜测。窜流在我身边的闲话,让那天我没能从被冶炼者手中救出那位小女孩的话题起死回生。而另一些守卫只和我聊着天气或其他轻松幽默的话题。虽然他们并没有完全排斥我,不过我已被排除在守卫室里惯有的闲聊和口角之外了。和我交谈可成了厄运,而我不希望让我所关心的男男女女遭受那种劫难。
我在马厩仍是挺受欢迎的,只是我尽量避免和他人深谈,也不怎么接近里面的动物。马厩里的人手最近可成了一群郁郁寡欢的人,因为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忙,所以他们愈来愈常起争执。马厩的伙伴们一向是我主要的信息和谣言来源,但目前得知的可没有一个是好消息。毕恩斯城镇遭劫掠的传闻早已混淆不清,公鹿堡城的酒馆和码头上也时有争吵,甚至听说有人尽可能往南方或内陆迁徙。惟真的任务也遭贬损甚或嘲笑,原先所抱持的希望都消逝无踪。和我一样,公鹿堡的群众提心吊胆地等着灾难找上门。
我们度过了狂风暴雨的一个月,而公鹿堡的欢庆活动可比之前的紧张时期更具破坏性。一家位于岸边的小酒馆在一次异常狂野的夜间狂欢中失火,之后火势蔓延,只有随着一股阵风而来的雨水才能让火势不至于蔓延至码头的仓库。要是仓库失火了,可会让灾情更加惨重,因为帝尊已经把城堡仓库中的谷粒和补给品都消耗掉了,而人们也觉得似乎没必要保存剩下来的东西。尽管劫匪从不曾攻打过公鹿堡,我仍受命在冬天结束前缩减口粮。
第140节:立刻采取行动
有天晚上,我在一片全然的寂静中醒来,窗外仍是风雨交加的天气,我的心一沉,内心充满了恐怖的预兆,而当我早晨起床看见窗外一片蓝天时,心中的恐惧感就增加了。尽管这是个大晴天,城堡里的气氛却相当凝重。有好几次,我都感觉精技在搔着我的知觉,几乎让我快疯掉了,因为我不确定这是惟真尝试进一步和我接触,还是择固和端宁的窥探。而在傍晚拜访黠谋国王和弄臣,更令我灰心丧气。国王瘦得只剩皮包骨,坐在那儿含混地微笑,然后在我进门时衰弱地对我技传。“喔,惟真,我的孩子。你今天的剑术课上得如何?”接下来的对话也大同小异。帝尊几乎在我进房之后就来了,只见他坐在一张椅背直立的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我。我们没有交谈,我也无法判断自己的沉默是胆小或自制,顾不得弄臣责难的眼神就在得体的范围内尽早告退。
和国王比起来,弄臣看来也好不到哪去,像他这么一个苍白人物的黑眼圈活像是画上去的,那张嘴和他衣服上铃铛里的铃锤同样沉默。若黠谋国王逝世,弄臣和帝尊之间就没有别人了,而我也很怀疑到时候是否有办法帮他。
就像我到时候能否帮我自己。我酸溜溜地想着。
当晚,我孤零零地呆在房里猛喝博瑞屈瞧不起的廉价黑莓酒,也知道我明天就会因喝多而宿醉,但我可不在乎。接着,我躺在床上聆听从远处大厅传来的一阵阵欢闹声,企盼莫莉此时能在我身边责骂我喝醉了。这张床太大了,床单看起来像冰河一样苍白凄冷,我只好闭上眼睛寻求一匹狼的陪伴。我在公鹿堡形同拘禁的日子让我夜夜在梦中寻找这样的伴侣,只求一份自由的幻觉。
我在切德抓住我把我摇醒之前醒来;好在我马上就认出是他,否则我恐怕会试着杀了他。“
起来!”他嘶哑地耳语。“起床!你这喝醉酒的迷糊傻子,你这白痴!洁宜湾遭围攻了,一共有五艘红船,我打赌如果我们再不行动就太迟了。起床,你这该死的家伙!”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他的话可把我浓浓的醉意全吓跑了。
“我们能做什么?”我傻傻地问道。
“告诉国王,还有珂翠肯和帝尊。就连帝尊也显然无法忽略这件事,因为劫匪就要找上门了。如果红船占领洁宜湾,就会进一步包围我们,到时候没有一艘船能驶离公鹿河港口,就连帝尊也会了解事情的严重性。现在就去!快去啊!”
我穿上长裤和及膝短袖束腰上衣,披头散发地赤脚朝门口冲过去,但马上就停了下来。“我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我该说从何处得知这个警讯?”
切德慌忙得直跳脚。“该死!真是该死!告诉他们什么都好!告诉黠谋你梦到麻脸人在一池水中占卜到这噩耗!他至少明白这代表什么!告诉他一位古灵将讯息传达给你!说什么都好,但别忘了让他们立刻采取行动!”
“好!”我在走廊上狂奔,滑下楼梯冲到黠谋房门前用力敲门。在走廊遥远的另一头,博瑞屈正站在珂翠肯房门外的椅子旁,一看到我就拔出短剑站好预备姿势,眼神察看四处的动静。“劫匪!”我对走廊那一头的他大喊,也不管有谁会偷听到,或着听到之后的反应是如何。“五艘红船驶入洁宜湾!叫醒王后,告诉她洁宜湾的人们现在需要我们提供支持!”
博瑞屈问也不问就转身敲珂翠肯的房门,而且也马上获准进入,我可就没这么好运。瓦乐斯终于勉强打开了一道门缝,直到我提议让他亲自将我的讯息转告帝尊,他才开始动作。我相信他是因为有机会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厅,当着一群寻欢作乐的人面前和王子商谈,才让他决定从原本看守的房门,冲到自己的小前厅着装。
国王的卧房一片漆黑且满是熏烟的味道。我从他的起居室拿起一根蜡烛,用即将熄灭的炉火点燃,然后就赶紧进房,在黑暗中几乎踩到像一只野狗般蜷缩在国王床边的弄臣。我倒抽一口气,只见他没盖毯子也不垫枕头,就这样缩在国王床边的小地毯上。接着,他僵硬地伸展四肢渐渐清醒,然后立刻提高警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他问道。
“劫匪入侵洁宜湾,一共有五艘红船,我一定要叫醒国王。你为什么睡在这里?你害怕回自己的房间吗?”
他苦涩地笑着。“我比较害怕离开这房间之后就回不来了。上回瓦乐斯把我锁在门外的时候,我又敲又吼了快一个小时,等国王终于发觉我不在房里时,这才问起我在哪里。前一次我借故送早餐溜进来,而在那之前……”
“他们要把你和国王分开?”
他点点头。“威逼利诱。今晚帝尊拿出一个装了五个小金块的钱包,问我是否能打扮得体然后下楼娱乐他们。喔,你真该听听他在你走了之后是怎么胡扯的,说什么宫廷的人有多么想念我,还说让我在这儿虚度青春实在太可惜了。当我说和黠谋国王在一起可比陪伴其他傻子还舒服得多时,他却用力朝我丢来一个茶壶。这可把瓦乐斯气坏了,因为他才刚泡好那壶恶心的药草茶,那味道比屁还难闻。”
弄臣说着说着就一边点燃蜡烛,一边在国王房里的壁炉中生火,接着他拉开其中一道厚重的床帘。“陛下?”他像哄着一个熟睡的婴儿般轻声说道,“斐兹骏骑为您带来了重要的讯息,您可否醒来听听?”
起初国王没有反应。“国王陛下?”弄臣又唤了一声,接着用沾了冷水的湿布轻拍国王的脸。“黠谋国王?”
“国王陛下,您的人民需要您。”我焦急地迸出这几个字。“洁宜湾遭红船围攻,一共有五艘红船。我们一定得立刻派兵支持,否则就会丧失在那儿所有的领土,而一旦他们在当地建立据点……”
“他们可以关闭公鹿河港口。”国王睁开双眼说道。他还是维持俯伏的睡姿,却像抵抗病痛般紧紧眯起眼睛。“弄臣,请倒些红酒来。”他的声音像呼吸般柔弱,但这毕竟是国王的声音。我心中波涛汹涌,仿佛我是一只聆听返家主人说话的老狗。
第141节: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
“我们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