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相安无事,后来曾天洋说起了足球,言下之意极喜欢意大利,偏偏悠悠很不待见蓝色军团,不知怎么的就争执了几句,然后对饮起了啤酒。等到吃完饭,那群男生爽快的将饭请了,从此便多出了一群酒肉朋友。
靳知远倒没谦虚,声音很淡:“还好。”
“对了,刚才你们几比几?”悠悠一下子想起来。
“打平。”他略带诧异的看她,“你不知道?”
“呵呵,我刚来,只看到你进的任意球……”悠悠有些不好意思,打了个哈哈,额前绒绒的软发在日头下带着细细的棕黄色。
边说就又接到了周夏阳的电话,催她快一些赶去。两人正好走到学校超市前面,靳知远停了脚步,声音很有礼貌:“我去买瓶水。”
悠悠忙忙的说了句再见,就往宿舍楼小跑过去,片刻后又回过神来,自己手中的水还原封未动。又急刹车冲了回去,将水塞在靳知远手中:“你喝这个吧,我还没开呢……”
靳知远手中捏的水已经不那么冰凉了,似乎倒有暖暖的温度,大约是用双手捂出来的。他看着那个匆忙的背影,眼中笑意闪现。
晚上曾天洋还是打电话来了,一张口就大呼小叫:“快来快来!我们在火锅店。”
悠悠正把一口鸡肉塞进嘴里,话说得含含糊糊:“赢了啊?”
对方大约是得意忘形了,电话那头一片嘈杂的声音:“本人今天梅开二度,比分是二比一。”
悠悠噗哧的笑了出来:“还梅开二度?你以为是学校广播的体育快讯?”
最后还是没去,快要期中考试了,悠悠对学习向来挺上心,乖乖跟着曹立萍开始上自习。
天色是将黑未黑的时候,期中考试逼近,学校便是风声鹤唳,一应的学生活动都消停下来,教室中的自习的位子便炙手可热。悠悠跟着曹立萍在教学楼大厅看教务处公布的空闲教室表,随即选定了一个,又替同学占上座,这才拖出了极大极厚的字典一页页的写翻译作业。
天气终于萧索起来,渐渐也有了秋意,这个节气,是南方很让人惬意的时候。老爸很贴心的发来短消息,提醒悠悠秋天容易上火,要喝菊花茶。悠悠此刻正坐在教室里,透明的杯子中几朵菊花晃晃荡荡的在上下沉浮,金澄澄的温水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起藏满古书的小小阁楼,总有湿湿的书香味。
过了七点,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进来了。大多是自己班的同学,所谓同舟共济,往往会在一个教室上自习。像曾天洋这种人,托了悠悠的福,总也能找到好的位置,反正不用自己操心,到时候一个短信过来:“哪个教室?”自然也就有个位子。
悠悠被一组骈文弄得心慌意乱,弯腰站在曹立萍身边低声讨论,教室外面倒是唏唏簌簌的有了动静,不断有人在往外走,就像打了下课铃一样。
Z大在排课方面做得不错,基本上晚上有课的教室都会集中在一起,不至于互相间影响。悠悠愕然,抬头看见有人推门进来:“这个教室晚上有用,同学们再去找教室吧。”
一片纷杂的合书声和清理书包的声音,还有不断的抱怨声:“怎么回事啊?都过了七点了,现在才来占用。”
悠悠皱了皱眉:以往学生会占用教室,大厅会有教务处的通知,而过了七点之后,按惯例不会有人再来占教室。学生们互相间也心知肚明,此时将人赶走,那么就很难再找到有空位的教室了。她的翻译只开了个头,正写在兴头上,无端端叫人打搅了,实在不舒服,只是大家都开始理书包,她叹口气,走回位置上合上了大字典。
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女生精致的眉梢微挑,薄薄的嘴唇吐出了一句话:“怎么这么慢?”说着看了看第一排的一张空桌子,并没有人,只有一本大学英语横着,表示“此座有人”。
苏漾拿起书本,扔在讲台上,“啪”的一声,粉笔灰四处飞洒,带了些不耐烦:“快点收拾干净,这里马上要开会了。”
教室里几盏日光灯下,她指甲上的彩绘带着一亮一亮的水钻,晃得悠悠眼花。悠悠真觉得心里头火苗一窜一窜的,那轻轻的“啪”的一声,就像打在了自己哪根神经上一样,于是顾不上教室里挤着多少人,唰的站了起来。
“师姐,你们有教务处的借教室证明吗?”以往遇到学生会占教室,学生还是很配合的,不拿手续就进来也是常事,可悠悠就是觉得学生会的人太不厚道,总以为自己的事情比天还要大,那股小火苗蹭蹭的窜到喉咙里。
声音很透亮,压过了教室和走廊的嘈杂声,前面几个同学停下了动作,往后看了一眼。曾天洋本来和女友已经走到了后门口,此时也停下脚步,半倚着后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施悠悠将书包里的字典又拿了出来,微仰着头看着站在讲台前的女生:“没有的话,我就继续在这里上自习了。”
苏漾楞在那里,一时间忘了回话,门口堵了很多校学生会的男生女生,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曾天洋往位子上走,将书包甩在了桌上,重重坐下。
到底是到了自习一刻值千金的时候了,既然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抱怨声重又起来,嗡嗡的越来越响:
“就是啊,这个时间了,学生会还乱占教室,让我们怎么办?”
“你们没有证明,我们凭什么走?”
“学生会工作重要还是学生的考试重要?”
说着学生们又纷纷坐下了,只是里里外外都不安静,到了后来,一个男生大声说了一句:“要不教室分你们一半,你们开会,我们自习。”
哄堂大笑,也有人大声叫好。
苏漾大概还真没被人这样顶撞过,脸色越发的白,却又说不出话来。见到她这个样子,悠悠又有些难过,觉得自己太过分了点。一个穿着深蓝毛衣的男生走近苏漾身边,拍着她肩膀说了一句,她脸色稍微好了些,加快步子就出了门。那个男生倒没急着走,一手插了口袋,眼光微微一偏,落在教室中央的小女生身上,嘴角浅浅一抹微笑,转身离开。
悠悠觉得自己像梦游,坐下的时候嘀咕声都没了,整个教室又安静起来,看书的看书,睡觉的睡觉,真让人怀疑是不是真有刚才那一幕。
曾天洋拍了拍她的肩膀:“真牛。”
悠悠干笑两声转过脸去,垂头丧气的望着那杯菊花茶,心想老爸说的真好,果然这几天容易火大。
干坐了一会,因为心里窝着事情,悠悠匆匆将作业做完,就蹑着脚步往后门走。
出了教学楼,一开始冲动的热血早已冷静下来,又觉得有些懊恼,顺路就转进报刊亭去找杂志。捧了几本大小不一的书出来时,暖黄色的路灯已经用柔和的弧度将黑暗驱逐干净。一个很高的身影在报刊亭门口对悠悠打了个招呼:“Hi”。
悠悠僵化在小店门口。
灯光下的靳知远,深蓝色的针织毛衣和淡色休闲裤,扶着自行车,嘴角都带着笑,朗风疏月,说的就是这样的神情。
“Hey!”悠悠有些勉强,拖着步子磨磨蹭蹭,那双眼睛哪里是点缀着碎钻,分明就是极亮的钻石。明眸熠熠这个词,多半会形容女子的明眸善睐。悠悠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实在毫无抵抗力。
两条长长的人影在灯光下无限拉长开,靳知远问了一句:“你下自习了?”
悠悠点点头,很尴尬,于是自觉保持沉默。
“师兄,你开完会了么?”
夜风清冷,月色如洗,似乎能荡涤开一切尘土。悠悠觉得清冷的日子,有个人一起走回宿舍也不错,即便素不相识。可是不是像这样,对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帅哥,而这个帅哥估计一点不落的看到了自己的泼辣模样。
其实施悠悠有点委屈,她平时也是一个温婉善良的小女生,只是偶尔爆发起来像火山。于是她狠狠的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到身后,没等靳知远开口,忽然兴致勃勃:“我请你吃冰淇淋吧?”其实是自己忽然想吃,顺口就说一句罢了——
而靳知远似乎全然不觉的突兀,笑笑说:“好啊。”
如果从上往下俯视这张笑脸,肤色晶莹,睫毛浓密的在眼下投上了淡淡一层阴影,她正仔细的趴在冰柜边挑选:
靳知远拿了两盒香草味的冰淇淋,脚步比悠悠略快些:“你去外边等着。”
悠悠“啊”了一声:“说好我请你啊!”
他头也不回:“你喊我一声师兄,怎么能不请你?”
等到出了门,靳知远将冰淇淋递给她,悠悠手指才触到冰淇淋,忽然觉得不对劲,一片冰冷,手指便微微向后一缩。
他扬起眉看她:“怎么了?”
悠悠低头看到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明明也常常在阳光下踢球训练,就是不像曾天洋那样,晒成黝黑的小麦色。她说了句没什么,接了过去。香草的味道是近乎优雅的恬淡,闻着总是有轻薄的甜味,悠悠一口口吃着,此时面对面坐着,第一次看清了对面男生的模样,线条明晰的轮廓,整理得清爽干净。
刚刚过完的黄金周,悠悠整个寝室一起出动,去了文都市的三廷山玩,悠悠随口说了一句,靳知远立刻轻笑起来:“我家就在文都。”露出的牙齿洁白整齐得完美。
将一盒冰淇淋吃完了,悠悠才觉得肚子里一阵阵的发凉,其实在打开盒子的时候她就后悔了。今天情绪激动,她竟然忘了这几天并不能吃太生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