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家的大院里,晨光撒落,早起的鸟儿唧唧鸣唱,簇簇的花朵在露珠的衬托下显得越加娇艳欲滴。
廊檐下,风御轩和华思染夫妇俩人并肩而行,赶往前厅与家人共用早膳。
“御轩,让双儿与我们一道同爹和姨娘们用膳可好?”见丈夫神清气爽,心情似乎颇为愉悦,华思染刻意和丈夫拉开小半步的距离,小心试探地说道。女儿被丈夫禁足已有两日,不允许见任何人,也不准任何人说情,一日三餐都是叫仆人送到房里去的。
“不成。”风御轩没有回头,一口回绝。“她还得呆在房里多面壁思过几天。”否则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做教训。
“她知道错了。” 华思染放软语调替女儿求情。
“她真知道错了?”风御轩不置可否地微挑英眉,压根不相信妻子粉饰太平的说辞。“上次是下湖摘莲花,这次是上树捉知了。”说起独生女风语双的“丰功伟绩”,风御轩真是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他转过身望向妻子。“思染,咱们双儿还真是上天入地,游刃有余呀。”他到如今都弄不明白,他们夫妻二人皆是喜静之人,怎么偏偏会生出双儿这么一个胆大好动的小猴精来。
听闻丈夫的揶揄,华思染也觉得心虚。好吧,她承认,一个千金小姐爬树嬉戏的确有失文雅,要是传了出去着实叫人笑话。可总把人关在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吧。“双儿向我保证下次决不会再犯。”华思染顿了顿,又道:“她说两天没见着爹爹了,怪想爹爹的,都哭鼻子了呢。” 华思染期盼着丈夫听了她这番话后能够心软,解除女儿的禁足令。
“你又偷偷跑去看她了?”风御轩没有被女儿的眼泪打动,反而抓住妻子话语中的漏洞,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思染,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你这样会宠坏她的,就是因为你总是护着她,她才会这么有恃无恐!”风家大小姐上树捉知了,像什么样子!
“双儿的好奇心是旺盛了些,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经过两天的反省,她得到应得的教训了。”华思染耐着性子,试着同丈夫讲理。孩子犯了错,更需要的是教导。
“慈母多败儿!”
丈夫略带指责的话灌进耳朵,华思染为之一怔。
“难道相公觉得棍棒下才能出孝子?”她轻拢起眉头反问,丈夫“慈母多败儿”的结论令她有些动怒。
“如果棍棒有用,我想我可以开始考虑你的提议。”风御轩不甘示弱,说得赌气。纵然,他并不认为用暴力迫使人臣服的办法可取,但他实在无法赞同妻子溺爱孩子的做法。
华思染瞠着双眸迎向丈夫,无畏地与丈夫对视,思量着是不是要大清早就在如何教导女儿的问题上同丈夫争个面红耳赤。
风御轩冷着脸,抿着薄唇,也是半步不肯退让。
丈夫坚持的态度,使得华思染放弃了与他硬碰硬的想法。
罢了,这样也好,让双儿在房里多呆上几天,省得无法无天地把府里弄得鸡犬不宁,她这个做母亲的跟着头疼。华思染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抚平心头被牵动出的怒气。“双儿到底是个女孩,相公莫要太苛求了。”
原以为夫妻俩免不了会发生一场争执的风御轩听了妻子的话,恍然愣住。妻子颓然的样子似乎是被他方才的话语伤到了。他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思染……”他欲开口解释,却发现妻子已丢下他径自走开,他赶忙跟了上去。
唉……华思染低声幽叹,叹息声中有着苦楚和无奈。倘若双儿是个男孩,事情或许会简单得多吧。公公就不用有意无意地暗示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婆婆也就不会有借口成天盘算着如何把柔佳挤进她和丈夫之间。
“风家需要有继承人,我必须有自己的子嗣。”当初,丈夫是亲口对她这么说的。风家需要继承人,这是风家当年会安排选亲的初衷。
风家当家主位的继承人历来都是正妻诞下的嫡长子。如若正妻无子,则会从妾生的庶子中过继一人作为嫡子由嫡母抚养。嫁进风家五年有余,她只生了双儿这么一个女儿。她最终也会走上这条路吗?
不,不会的。婚前,丈夫向她许诺今生的妻室只有她一人。
可为什么她发现自己渐渐开始动摇,开始害怕?困顿贫乏的现状令她心颤畏惧。她仿佛走在曲折的迷宫里,前方皆是路,似乎每一条路都通往出口,又似乎每一条路都是会把她引向封闭的绝境。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总是纵容双儿种种胆大妄为的举动,期望能借此补偿女儿,补偿女儿不是男儿身的遗憾,也让自己惶恐的心找到安定的处所。
儿子,叫她心烦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