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唇,认真地注视楚天宇许久,才缓缓开口道:“爹,这次回来,你变了很多。“
“人总是会变的。”他抬眸看了我一眼。
“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的肯定你有事,而且这事事关重大,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是吗?甚至会陪上全庄的人的性命。”我继续道。
“没有的事,你不要乱猜。”他迎上我的视线,毫不躲闪,眼眸如黑夜般深沉,平静无澜,“我只是担心你,我只想稍稍尽一下父亲的职责,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每次都运气那么好,正好有人救你们的,而且……”
他声音一顿,垂眸静思许久,然后缓缓抬头望向我,“蝶儿,我想你应该知道你哥他……一直都相信你没有死,这次见到你活着回来,他……只要知道你活着,只要你不再见他,时间一久,他总有一天可以放下的,所以若是想让你哥过得好,你就走吧。”
“哥,他已经放下了,”我叹息一声,“他已经打算跟阿竹成亲了。”
“什么?”楚天宇脸色大变,“是真的吗?”
我缓缓点了点头。
楚天宇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牢牢盯着我,良久,他才叹了口气,轻声道:“阿竹是个好姑娘。”
“当然,所以哥跟她在一起会幸福的。”我微微一笑。
好了,题外话已经说完了,我又想起了正事,抬眼看他,“爹,我是不会离开的,你刚才也看到尘的易容术了,我们只要易了容不会有人认出来,所以你要赶我们走的理由似乎已经不成立了。”
“是吗?”楚天宇的眉毛微微一挑,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就算没有理由,你们也必须走。”
“楚庄主,”启含笑的双目扫过楚天宇,拢了拢衣袖,闲适地坐了下来,“外面的那些人并不是来监视的,而是来保护贵庄的,我想这个楚庄主应该比在下更清楚吧。”
楚天宇面色微微一变,却马上回复正常,缓慢坐回椅子,声音平静淡然道:“韩楼主多虑了,通敌叛国可是杀头的大罪,又何来保护之说?”
启端上我刚才饮过的茶,浅浅品尝了一口,依旧淡定浅笑道:“通敌叛国?即是通敌叛国,又何来软禁之说,这种大罪可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即便是证据不足。”
楚天宇眼角往我们身上一扫,平静道:“因为金腰带,我向皇上要了三个月的限期……”
宣嘴角噙着风轻云淡的笑容,缓缓抬起头来,双目精光闪耀,“那楚庄主所谓的‘这事很快就能解决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楚庄主已经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吗?”
楚天宇身子动了动,目光望了眼一直站立在一旁的我,又转向启和在启身旁坐下的宣,直起身来,淡淡道:“此事不用你们过问,你们只要好好地照顾蝶儿,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启和宣忽然都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朝他们笑笑,坐回到他们的身边,宣倒了杯茶递给我,我接过,轻抿了一口,唉,茶水都有些凉了,不甚在意地抬眸一笑,轻启朱唇,“爹可知道帝影?”
楚天宇原本从容淡定的神色终于猛地一变,眼中射出无比震惊和复杂的神光。呵呵,终于变脸了。
“爹可知帝影的影主是谁?”我继续道。
楚天宇缓缓地深吸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眼中也渐渐褪去了刚才的惊慌失措,又转为了他盯人看时,那锋利如剑的目光。
“看来什么事也瞒不了你们,你们是如何知道帝影的?”
我眨眨眼,微微一笑,道:“因为帝影的影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是说……”楚天宇神色中露出一丝微诧的光芒,若有所思地望着我,“韩楼主?”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猜即中。
“既然是你,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追杀蝶儿?”楚天宇的眼中流露出凌厉的光芒,望着启,“你不是爱蝶儿吗?为什么要让蝶儿一次次的受到伤害……”
“爹,这不能怪启。”我连忙打断楚天宇的话,“一切都是康景皇所为,启只不过是他手下的一颗棋子而已,很多计划他根本都不知道,而且这事都已经过去了,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现下当务之急,是告诉我们,你到底在做什么?”
房间里良久没有半点声响,楚天宇半低着脑袋,不言不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屋外夜光渐渐隐退,署色降临,远处雄鸡高唱,天就快亮了。
“若是康景皇知道你还活着,必定会再下杀手。”楚天宇忽然抬起头来,神色依然如常,只不过目光凝重,“人一旦有了执念就很难改变,皇上是这样,太子也是这样。”
“为了你,太子已经跟皇上闹过很多次,甚至要皇上下旨取消你与金亦宣的婚事,执意要立你为妃,那次他们吵得很厉害,以致于皇上大怒,将他禁锢了一年,也让皇上生出了必除你之心。不过,倒让皇后他们放松了警惕,我想你应该知道外戚拥兵自重,权倾朝野。”
第六卷万里江山风雨飘 第九章 秘见详谈(三)
“恩,略有耳闻。不过,我倒觉得太子利用了我,故意误导皇后和薛王爷他们认为他爱美人胜过于江山,所以当年在无回崖皇后派人来杀我们,一是为了破坏和谈,若是两国继续开战,皇上就没有时间去顾虑他们,二是想利用我的死,打击太子。”
“是这样没错,不过,他对你是真心的,只是……”
“只是美人和江山,孰轻孰重,只怕他仍旧选择的是江山,”我漫不经心地打断他的话,“何况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他有任何纠葛,所以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可是蝶儿,”楚天宇抬头望着我,“一旦你牵扯到此事中,你的命运便不能再由你自己控制了……”
“不!爹。”我猛地打断了楚天宇的话,眼中是坚定、自信的光芒,“你错了,我的命运仍旧掌握在我的手里,谁也控制不了,就算是当今皇上,还是太子,他们都无权决定我的生死。”
“只是爹,我不明白你明明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商人,你明明从来不过问朝廷中的事,为什么这次却要背上如此骂名呢?你到底和康景皇在合谋什么?你这样做值得吗?”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楚天宇忽然不轻不淡地说了一句,“他最多只有半年的命了。”
“那又如……”我声音一顿,猛地反应过来,盯着他问道,“你是说皇上?”
他轻轻地点点头。我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接着道:“好,就算他只有半年的命,那又跟你何干,难道他死了,就要整个楚尘山庄陪葬吗?”
“不错。”
“什么?”我惊愕得瞪大了眼,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确是用整个山庄来逼我就范,”楚天宇瞥了我一眼,“他要在这短短的数月之内,除掉皇后和薛王爷及他们的势力,为太子铺平一条路,让太子顺利登基。”
“这恐怕很难,”我微微挑眉,略带嘲讽道,“据我所知,薛王爷手握兵权,朝中六成以上都是薛王爷的人,而且武将居多,虽说皇上后来意识到了危机,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是没有兵权,只有那区区三万的禁卫军和一个定北将军,还是人单力孤,虽说边城的五十万人马听命于定北将军,但是一旦薛王爷和皇后要逼宫,远水救不来近火,皇上和太子只能束手就擒。”
“正因如此,他才会逼我出手。”楚天宇淡淡说道,“我曾经是太子的老师,而且寒梅的事,薛王爷一直耿耿于怀,倘若大皇子真的登基,我们将会被连诛。”
“所以你就自编自导了一场戏,将自己抓了起来,让薛王爷他们信以为真,暂时不会顾虑你,以保存实力,将来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楚天宇看着我们,目光锐利地道,“不错,薛王爷私造兵器,拉帮结派,横行无忌,众人敢怒不敢言,现如今,他已经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皇上早有心除之,只苦于无从下手,这次,若是他们逼宫,皇上便可名正言顺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幽幽一叹,“可是,爹,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是以卵击石,就算皇上那边的人再加上山庄这一千人左右,也不过区区三万多点人,又如何与薛王爷的几十万大军相抗衡,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而且,万一薛王爷才是那个与那百里东升勾结的人,你这不是撞倒枪杆子上了吗?他将计就计,你们死得更快。”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朝确实有人与百里东升勾结,但是绝对不是他。”
“哦?”我挑眉望着他,似笑非笑,“你似乎太肯定了一点。”
“他这人自视过高,狂妄自大,是不屑与他人合作的。要有可能也只有皇后,因为皇后和薛王爷表面和,但却不是一条心,皇后希望大皇子坐上帝位,不过,薛王爷功高盖主,只怕是想自己做皇帝。”
“哦?”我又挑了挑眉,“这薛王爷若坐上那位子,可真是名不正言不顺了,无论如何大皇子还是皇上的儿子。”
“好了,”我往椅背上一靠,话锋一转,懒懒道,“爹,现在暂且不论是谁曾与百里东升合作过,因为百里东升已经兵败,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没有必要再去深究此事。只是你,不是我泼凉水,你真的没有资本跟薛王爷斗,我看,趁早放弃,要不,干脆找个人把薛王爷做掉,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雪儿,你想得太简单了,”启忽然抬头望向我,缓缓道,“薛王爷身边的几名侍卫都是绝顶的高手,而且薛王爷自己,武功也是高深莫测,要杀他,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