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
“陛下!”轩辕见文起帝呼唤,提足走近。
文起帝挥了挥手,支退了太医和内侍,连王瑾也一并撵了出去。
“一醉,太子呢?”
“囚在宫室,等待陛下发落。”
“谁在看守?”
轩辕猜出皇上的心思,眸子中闪过一抹诡异光亮,旋即垂目躬身,肃然答道。
“臣吩咐影卫看守,事关陛下家事,臣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文起帝看了一眼,暗暗骂了一句竖子狡猾,却也知道当年事已经被轩辕抓住了首尾,绝不是那么好开销的。
“外面如何?”
“疏衡带人全城搜捕。”轩辕顿了顿。“陛下,龙体已经无恙,臣先去清查那些暗道。”
“去吧,朕身子乏累,头晕眼花。”
“是!”轩辕一醉弯了弯腰,这才告退。
“莫问,去桓王府!”轩辕踏出宫门,立时低声喝道。
文起帝瞧着轩辕一醉踏出门,抬手示意,王瑾急忙凑了上来。
“王瑾,陪孤去看看太子。”
“陛下,您的身子还没有康复。”
“王瑾!”文起帝闻言,以手支着锦褥,咳嗽了几声,方道:“带上鸩酒!”
“是!”
“朕看太子一直谦恭有礼,仁孝谨慎,想不到他跌入了魔障,竟做出这等灭绝人伦,出卖国家之事。”
“陛下!”王瑾搀扶着文起帝下了龙床,小心翼翼。“你龙体违和,老奴……”
“朕要亲自去看看这个逆子,这个逆子!”
子瑛伏在树上,歪着头看着万岁爷走进羁押太子的宫室,飞身形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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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爿望月皎皎,几点寒星熠熠。夜风突起,簌簌几片残叶飘零。
京城中一处雅致小院。
舞阳横笛在唇畔,清凌凌笛音流水一般滑了出来。
第五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舞阳,只觉她清如明溪的眸光随着笛声的抑扬舒缓一点点黯淡下去,平生从没有见过如此干净明媚的眸子,一时之间,怔怔的竟不知作何所想奇-书-网,心里象是长满了野草,刺的浑身发痒。
忍痛易,忍痒难!
第五从来都是行动派,勉强忍了一会便忍不住。
“舞阳,这一夜外面可是热闹的很。”
一曲终了,第五缓步走走到舞阳跟前,伸手将舞阳肩上的落叶捡去。
“从来笛中意,说与知音听。”
“对牛吹笛!”舞阳闻言笑了起来,收了笛子。
“你想什么呢?”
“石非!”舞阳横笛在手,仰面看着丝绒一般的天幕。
“等我出去打探,一定救得出来。”
“石非自打了死结,已经无解。”舞阳缓缓摇头。“桓疏衡怎么可能放过他,只怕这桓王爷还在搜寻我。”
“这个愣头青!你放心,这两日便以荆国特使身份去见轩辕,求他想个办法。”
第五走近,看着舞阳黑白分明的瞳仁,心中怦地一跳,四面夜风习习,静谧中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鹤唳
“不必了!”
舞阳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恍惚一根细细的钢针在一下一下不停歇的刺着。
“我骗了红衣,其实桓居正死在了石非的剑下。”唇畔的笑越发的淡了,目光似乎落到了遥远的天穹。“他居然拿着我的雪影行凶,时间拿捏的如此精准。我来不及阻止,时间紧迫,只好退出来等他走了才招呼红衣。”
“舞阳!”
“我的宽容和友爱居然成了他无限纵容的资本。”舞阳叹息一声。“我还要为他遮掩,护送他走。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石非生性耿直,但是对你却不是一般的感情,我猜他是误会了,误以为你准备动手杀人,才出手的。”第五低头看着舞阳,双手按到了她肩上。“他就一根直肠子!”
“他根本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我只要他带着老婆远走高飞,如此我才能了无牵挂。谁知他竟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舞阳!”
第五猛地伸开双臂将舞阳纳入怀中,紧紧抱住。
舞阳正陷入自己的心事,突见第五蛮横的一把将她擭住,吃了一惊,立时一股温热的男子气息扑了下来,曲肘去撞他的前胸。“第五!你做什么?若敢无礼,揍人了。”
“舞阳,你活的太累了,肩膀借你靠一靠!”
第五并不松手,相反拍拍她的后背,象哄着一个绝望的孩子。“想哭就哭,绷得紧了易折……既然选择相信我,又何必设防?”
听着温柔的声音,舞阳好像中了蛊,力道卸除,登时浑身酸软。在他的怀里,在他的味道包覆下,所有的坚强瞬间瓦解,这些时日绷紧的神经崩溃成汹涌的泪水。不由自主靠在第五肩上泪如雨下,没有一点声音,只是双肩一抖一抖。
能说出口的委屈不叫委屈,能找出解决办法的困难不叫困难。
如今石非走到了死路,她的心早已经撕裂,却并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
除了第五,她一时竟不知道将心中压抑说与谁知。
出了这事,桓疏衡与轩辕只会将石非处以极刑,绝不会心软,也绝不会因为她的介入而有所心软。
石非如今敢杀文起帝的亲弟弟,罪莫大焉。按天朝律法,会被处以极刑,轻者腰斩,重则凌迟剥皮梳洗之类,人不过都是血肉之躯,他如何受得起。
“想哭就哭,这样才像个女孩子。”第五看见舞阳不好意思的从他怀里抽出身去,这才温和劝解。
“我没事!”舞阳悲声渐止,拿起绢帕细细擦了擦泪。
“没事就好!再哭我就心疼了。”第五耸肩一笑,一眼睁一眼闭,挤挤眼睛。“好了好了,咱们商量正事。”
“谢谢你,第五!”
“现在看出我好了吧,你以前老是想着废了我!”第五耸肩一乐,故意逗她。
“若你还惦记我师父的东西,我依旧会毒死你。”舞阳化掌成拳,做了个揍人姿势。
第五看见舞阳赌气的模样,心里突然一喜,自我感觉两人亲近了许多,当下三花聚顶,通体舒畅,全身三万六千根汗毛无一处不舒坦。
舞阳现在几乎已经将他当成了亲人对待了,这简直是一日千里的飞跃。
四方镇里,他只与舞阳同时受训,和石非相处的时间不多,及至石非被分到了桓府,几乎无缘相见。对于石非种种,他一直冷眼旁观,却从不愿插手。
他生在荆国,思维与天朝的所谓仁义君子不同。所谓江湖侠义,他向来是不屑的。凡事说不上自私,绝对是趋利避害,与己无关的事,甚少干预。
如今事关他喜欢的女人,爱屋及乌,她关心的他便不能不关心……但是有些事他做不得,不能做,思前想后,第五却叹了口气……
“这次我没有把握。”第五掐了掐眉心。“犯的事太大了……我已然表明荆国人身份,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关乎我国的尊严与态度。此次石非惹上的是皇家,桓疏衡绝不会容留石非活在世上。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赔上我们国家,我虽是个不孝子,却还是荆国子民。”
“第五,不必自责!此事与你无干,我已经明白。”舞阳彻底清醒,伸手做了劈的姿势,象是要断绝以往的纠葛。“我一直像只鸵鸟,不肯承认这事实,其实我都明白,石非是在与我相认之后见到了他父亲。一边是孝道,一边是友情,进退两难,只是父子天伦总是要大于一切,换了舞阳,也会这么选择。他最后这一举是以死明志……为了让我心安,我便只能心安。”
“舞阳!”
“我无法恨他,也不能怪他,我本来想一走了之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你偏偏拿出这酷似季良的画像,劝我回京城。既然如此,我便不能不送他最后一程。”
第五看着舞阳沉静的脸,沉着的点点头。
“石非——他是个汉子!”
“第五,我已经另想了办法去牵制轩辕。”
第五点头,没有追问。
“今夜外面厮杀声不是很大,我猜轩辕已经完全控制了局势,外面是桓疏衡打扫的战场。不过有件事我很奇怪……”
“……你是说因何轩辕在内,而桓疏衡在外?”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向来好奇,尤其对不知道的更甚。”
“轩辕是想一网打尽,不过最终令他改变主意提前收网的,应该是太子这一方提前采取了行动。他会慕容的想法破灭了!”
“那正好留给你。”
“我去绝情崖等他了结个人恩怨!”舞阳的头脑渐渐清明,斩钉截铁道。
“走吧,夜深了,如果我所料不差,将来还会有几场恶战。”
更深漏永,阖府寂寂。
舞阳以手支颐,端详着眼前的灯烛,手中把玩着一把黑玉子。一枚一枚排成了九宫阵势:
慕容一直按兵不动,没有破绽;
耶律寒天断了一臂,隐宗败;
太子一党已经浮出水面;
秦王已死,后方势力已经断绝;
第五证实是友非敌,只是个比较好奇的人;
桓居正已死,当初的真正原因已经没有可能再解开;
石非……石非……;
欧阳已经在轩辕和桓疏衡的掌控之中。
干西北,艮东北,巽东南,离位南,坤西南,兑正西……
一枚一枚黑子排在桌子上,捡起又放下,放下又捡起,舞阳蹙眉沉思,想不通这其中最后的关联在哪里,轩辕不是这耐不住的性子,他提前收网一定是掌握了对方的证据,一枚黑子拈在指间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