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齐王爷和公主忧心,也罢,着虬松,墨菊两个领一队人马护卫。”
“那两个太老,本宫想——”
“舞阳是本王贴身伺候的家奴。外伤初愈,暂不能当差。”轩辕放下杯子,寂寂容颜略有松动,咧嘴笑了起来。“公主。”
娉婷的脸微微一红,不过一个小厮,她实在没想到轩辕会拒绝。被轩辕一醉不软不硬的拒绝有些尴尬,也不好作色。
“虬松,墨菊两人功夫卓绝,足以胜任,王爷,公主放心。”轩辕一醉加了一句。
齐王见如此说,不好再多说什么,情知轩辕一醉能够解释已属不易,他素来霸道专横,在朝议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又被父皇信赖,自己也是得罪不起。急忙转了话题,聊起了边关战事。
二位公主知道他们在研究对敌,忙告辞回了自己的寝帐。
娉婷回到自己的帐中由着宫人将簪珥钗环一一摘下,顿时一头乌绿的青丝如瀑流下,一个宫人拿着玉梳轻手轻脚地为她梳理。
对着雕工精致的缡镜,娉婷左看右看,镜中人无论怎么看都是风华绝代,当世无双。心里莫名一阵烦躁,伸手一推,将面前的铜鉴扫到了地上。
几个宫人看见公主作色,不明就里,吓得簌簌抖衣而站。
“娉婷?”依婷刚好进来,看见娉婷正在生气,伸手喝退了左右伺候的宫人,走近妹妹。“这好好的,见到了人,怎么反倒生起气来?”
“姐姐,我——”
“姐姐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依婷回身坐到了娉婷身边。“姐姐虽在宫墙内长大,却也风闻这个轩辕独断专行,十分霸道,不喜受人控制。”
“那又怎样?”
“你若有心就要忍受他的专横,不可以使性子。他不是受人摆布的主儿,你得顺着他。”
“可是——他都没有看我一眼。”娉婷叹了叹气,无限的失落。
“刚刚见面,时间还长。”依婷笑着摸摸她的青丝。“妹妹风华绝代,连父皇都说,妹妹这倾城之色若是本朝第二,无人敢认第一。你还担心么?”
“也是——”
娉婷眉梢一挑,朱唇一勾,笑了起来。
红衣率人先行离去安排王爷的下处,舞阳一个人在帐外恭候,直直站了几个时辰,丑时已过,站的腿都已经有些发软。困倦得只想就地躺倒睡去,连日奔波劳累,没有片时的休息,她自觉已经到了一个极限。除了中军大帐在庆贺胜利,不远处的军士们同样聚在火堆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声的划拳,纷纷攘攘的笑闹声此起彼伏。
虽然此役大胜,她作为子民应该格外兴奋,偏偏没有被这胜利感染,却分外觉得乌泱乌泱的喧闹声闹的她头疼。向才轩辕一醉的举止已经让她失了镇定,她百般的计划里独独漏掉了他会这么快被认出,听在山洞的语气,他象是已经认出自己,却偏偏携了一份异样的味道。自己几乎是换了脸,去了原来的香气,铰了头发,换了声音,居然被认了出来?她思来想去,以青老的绝技,本不应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身体疲倦,脑子也是混沌一片。仰面看着天际一勾弦月,在眼前也恍惚起来。
“回营!”轩辕一醉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冷漠吐出两字,向前走去。
舞阳听见他说回营一语,山洞的一幕突然浮现,直吓得激灵一下,背上的冷汗倏地滑落,只觉浑身酸软,一身的气力登时抽尽。不敢犹豫,只得勉强打叠精神跟在后面。
轩辕一醉的临时大营设在桓疏衡大营的边上,此行不远不过几里地之遥。夜风瑟瑟,灌了一袖子,舞阳跟在轩辕一醉身后,心下忐忑。
“看出多少?”轩辕一醉一回身,捏住舞阳的手,拉进怀里。
“奴婢驽钝,只猜出一点。”舞阳低声回道,想了一下,主动将手塞进了他的手里。
轩辕一醉咧嘴一笑,却不肯承她的情,依旧将手放到了腰上。“说说看!”
舞阳再次将手伸进他的大手,“舞阳身份卑贱,能得王爷青眼,不胜惶恐。”
“哦?”轩辕一醉的手绕过她的手放到了胸前,毫不客气地抚摸起来。“继续。”
舞阳伸手去推,不过是白费功夫,无奈垂下手。
“王爷藉舞阳逼隐宗宗主现身,又与西戎军队合作,分兵六路击溃了耶律雄的主力。如今大军到处,敌军闻风而逃,短期内必不敢再犯边关。”
“哧”地冷笑了一声:“跟本王说话,总是要留一半?”
“舞阳不敢。”
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轩辕一醉的手扣在了舞阳的肩上,舞阳浑身颤栗起来,冷汗唰地沁满了额头。
“王……爷!”舞阳的手指不住颤抖,声音隐隐一线走调。
“本王看你与他人倒是言谈甚欢。”轩辕一醉将头倚在她的肩上,手重又放在了她的胸前。“是不是?”
舞阳站直了身子,不敢则声,抬眸望去,此时时近破晓,弦月已经落下,黎明却还没有到来,在那月与日的交替间,最后那一抹凝住的夜色竟象冻住了一般,又冷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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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奴婢的师兄。”舞阳伸手擦了擦汗,又一次将手塞进了轩辕一醉的手心里。“奴婢错了,求王爷恩典。”
轩辕一醉心满意足地握住,鼻子抽动几下,嫌憎地开口道:“本王不是庞涓。”随后又道:“我的舞阳真是招人喜欢,公主都惦记上了你,要你去伺候,愿意?”
舞阳听见他的话正在入港,细一思量,却想起他偏偏用了“我”字。
“奴婢——不愿意。”
“嗯——”
轩辕一醉伸手一点,舞阳软软地倒在他的身上,手一抄,抱着她走进了自己的大营。
夜色深深,除了巡哨兵丁,大家都在安睡,红衣在大帐里打盹,听见声响,急忙睁眼站起,看见主子正抱了舞阳进来,本能地想要接了过来,伸了一半急忙放下,向外退去。
轩辕一醉并不理睬,抱着舞阳向内室走去。低头看看睡熟的舞阳,嘴角弯了弯,伸手解了她的腰带,替她宽了外衣,这才放到床上,就势躺在她的身边,拉过锦被盖上,也睡了。
轩辕一醉走出内帐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红衣等俱在中军帐恭迎着。
“红衣,着人仔细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她。”轩辕一醉坐在太师椅上,冷漠吐出一句。“第五呢?”
“刚刚返回,受点小伤,属下安排他休息去了。”
轩辕一醉听了并不说话,只是微微嗯了一声。
“去桓王大营!”
舞阳足足沉睡了两天,虽是沉睡,梦里还是纷纷扰扰,十分不想醒来,终究还是要清醒的。
睁开眼睛不过瞬间,她几乎是一跃而下,急忙低头检视,自己身上已经换成了一套浅兰色的绣花锦袍,与扈从的衣饰不同,却依旧是男装。
环视周围,案上一灯昏黄,虽然是临时大帐,里面陈设依旧奢华,厚厚的地毯,花梨的几案,紫榻,绣着喜鹊登枝花好月圆的紫色锦帐。
门口案上,一炉沉香正袅袅出烟,她微微嗅了嗅,断定烟中已经下了“怡梦香”。
抬起袖子自己闻了闻,身上沾染的汗味已经不见,反倒多了些许皂角的清香,嘴角扯了扯,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没有片刻犹豫,急忙翻翻枕下,自己的东西都在,伸手拿起,一一结束停当。
“澄二,咱家王爷什么时候返回?”
“这也是你我能知道的?”
“舞阳这小子一觉睡到现在什么时候能醒?”
“别说话!”远处一声怒喝。
舞阳凝神静气,判断着守卫的位置,想了想,在床边翻出一件黑色斗篷,裹在身上,撩起背后的小天窗,身形一纵,跃出了内帐。不过几个闪落,人已经在军营里搜寻一遍,找到了欧阳九的军帐。左右看看,没人注意,避过外面的流动哨,舞阳身形一弓,走进了欧阳九的军帐。
欧阳九已经苏醒过来,此时正倚着被子,虚弱的喘息,重伤之人,讨厌人声,是以并没有人侯在一侧。
“欧阳九!”舞阳走到屋子中央,停住了脚步。“你……还好?”
“舞阳!”欧阳九惊喜交加,撑着身体就要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动作太急,一口气堵在嗓子中,剧烈的咳嗽起来。
舞阳走了几步,伸出两指点了他的几处大穴,就势坐到了床边,伸出两指压在他的腕上。
欧阳九手腕一动,并不老实让她诊脉,反手握住她的手。“你——没事吧?”
舞阳急忙抽了出来,脸色微微一白。“欧阳,你能脱离耶律寒天的魔掌,舞阳实在没有料到!”
欧阳九嗯了一声,又伸手握住,灼热的温度开始在手上漫延,舞阳一时恍惚,心下不忍,却还是一寸一寸的抽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王爷——知道吗?”
舞阳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他不在!我溜出来的。”
“两世为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欧阳九微微一声叹息。
“欧阳兄谦谦君子,自有天佑。”
“你要小心。”欧阳九示意舞阳去端杯茶来。“舞阳,耶律寒天认出你了。”
“知道。”
舞阳走到桌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却并不送到欧阳九的手里,手微微一碾,一股淡淡的冷气笼在茶盏上。这才将茶递到欧阳九的唇边,欧阳九的一对墨黑眸子一直围绕在舞阳的身上,不肯移开,此刻见她如此体贴,禁不住咧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