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那罗一直都觉得,幽冥教里的变态是不少,但是最变态的就是他乾闼婆。
妖娆红妆是不错,但不是在这个喜欢年轻柔软的幼齿少年的男人身上。
“呦,龙珏——”紧那罗满面笑容的跨进总坛,一点都不意外看到龙珏埋在一堆卷宗之中忙碌,“要当新郎官的人了,何必还这么拼,难道就不去陪陪新娘子吗?”
随后跟进来的乾闼婆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惫懒姿态,妩媚如花的便迈了进来,附和道:“要当你的新娘子还真可怜,这么不知风情。”
龙珏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头,抬起头时还是一张棺材板似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你们两个同时可真是少见——看你们倒是很闲,正好,这里有些工作人手不足,就交给你们去负责。”他随手丢了两份文书给他们,紧那罗一见便嚷道:“哎哎!不过是消遣你两句,不带这么打击报复的吧?”
——报复?这么一点工作就叫报复,他整天没日没夜的干活儿叫什么?
不等龙珏有所反应,紧那罗忙赔笑把他丢过来的文书再放回他桌上,“呐,我看你正忙着,不如我们先去看看嫂夫人,回头再找你聊……”
说完转身,开溜一气呵成,他以为自己跑得够快,出来才发现早在龙珏开口的时候乾闼婆早已经跑没了影儿。要这个除了喝花酒,推倒小倌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家伙做事,估计比自己还困难。
“乾闼婆!原来你跑到这里——还真没义气,居然自己一个人就跑了!”
乾闼婆耸了一个肩,义气素毛?
“喂,你走错了吧,这个方向不是去龙珏老婆的房间——”
“我不去了,瞧瞧龙珏这副死板样子,他选的女人有什么好期待的。能受得了他的人,多半也是一个路子,我还不如回去补个美容觉。”
“还补什么美容觉,就你那张一脸大浓妆的脸,你长什么样子也没人看得出来——”
紧那罗的话在乾闼婆扫来的一记眼刀中消音,这世上变态和人妖最不好惹,所以变了态的人妖,还是不要去挑战了。
“算了,我自己去看好了。”
龙珏那厢,他好容易平了平心情,把紧那罗还回来的文书拿到眼前翻开准备处理,门外便传来一阵笑声,同样一身黑的罗侯和计都便携伴而入,“龙珏,听说你要娶媳妇?肯嫁给你的女人还真是勇气可嘉,你怎么这时候了还坐在这儿忙,再这么不懂风情老婆会跑掉的——”
龙珏手里的笔“咔吧”断成两截,缓缓呼吸,依然板着脸抬起头来——
“你们两个也很闲吗?”
——勇气可嘉的人是他!
我们一起走吧
一来二去,经过数人不知死活的尝试,或者自己逃离或者被扔出来之后,再没半个人敢去招惹那个婚前综合症似的新郎官。于是所有的人,便都聚在小絮的屋子里,叽叽喳喳的说这说那讨论着龙珏是缺钙还是内分泌失调或者干脆更年期提前到来……
等下……乃们蹿错时代……
小絮的屋子不大,因为从一开始就没人正经八百把她当客人,似乎也没人注意到为什么龙珏的准新娘会被安排在一间跟下人没啥差别的小厢房里,屋子太小,几乎是人挤着人,叽叽喳喳的声音闹哄哄的讨论个不停。他们对这次讨论的热情之巨大,让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是那个只能被他们挤到角落凳子上呆坐着的未来新娘……
小絮一直就没想明白,这些人是干嘛的?
一波一波的钻进她房里,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忽视她这个屋主,就开始扎堆议论。难道这间屋子以前是会议室么?她明明记得还有很多空屋子,怎么幽冥教现在有穷到这种地步这幺小一间会议室还要用来给人住的?
“去去去!你们这些臭小子,没事儿干挤在我儿媳妇屋里干什么!出去出去,要当新娘子的姑娘家是你们随便看的吗?”
裘伯母一回来看到这乌鸦开大会的情景,便赶鸡一样把这群黑乎乎的乌鸦往外赶,似乎这才有人想起来,这屋里还有个准新娘子。紧那罗笑嘻嘻的一张脸靠过来,对裘伯母道:“裘婶,别那幺小气嘛,新娘子给我们看看又不会被拐跑——”
裘伯母向乾闼婆的方向努了一下嘴道:“如果是他,我就信新娘子不会被拐跑,是你么……哼!”下一刻房间的大门便在紧那罗面前关闭。
紧那罗看看身边一起被赶出来,但显然待遇比他好得多的众人,一边暗自纳闷自己的信誉几时变得这么差,一边鼓动道:“新郎新娘都没闹得成,我们怎么着也不能放过龙珏一辈子这一次的婚礼吧?”
众人默契的朝他做了个“当然”的手势,相视一笑。
——闹不成新郎新娘,那就闹场子呗。
稍一环顾,紧那罗奇怪道:“怎么没见木鸢那家伙?”
“我来的时候好像见着了,和一群丫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忙什么呢。”
“丫头?这时候他还有心思跟丫头调情?”有热闹不凑,有乐子不找,不是他的风格吧?难道龙珏成亲对他打击太大已经彻底放弃了?
——是调情么?罗侯回想着看到木鸢时的情景,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像呢……
事实证明,若木鸢是那么脆弱经不起打击的人,他便不是旷世妖娆的木花花了。
成亲这种事情有时候的确与当事人的意志无关,有你没你都一样,抱个公鸡还能拜堂呢。龙珏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反抗,由着裘爹裘妈去准备。成亲都可以无关了,这准备的工作,自然更可以无关。龙珏从头到尾都如同一个无关的人一样,只专心忙于教务,一切都有裘爹裘妈操持,他连自己的喜服什么花色,鞋有多厚底都没过问过半点。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妥当,是从那个只要能嫁他,一切都好说而且自身严重缺乏常识的小絮慌慌张张来找他开始的。
“龙SAMA~我是真的想嫁你,绝对不是找任何借口,我也不是对未来的婆婆有任何意见——我是有一点点知道这里媳妇是不能违抗婆婆的意见的,但是只有这一点我绝对,可能也不是绝对但是我实在不想这样,可能来找你也不太好,但是我不知道要找谁去说,要么说婆媳关系从古至今都是一个难题……”
“你到底要说什么?”龙珏冷冷的一句,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小絮虽然不灵光但总算还不蠢,立马收声直奔重点——“配喜服的金链子我能不能只戴一条?还有金子打的凤冠会不会太沉了?”
“……”龙珏沉默良久,虽然小絮说的没头没脑,但是身为裘妈的儿子,他不难明白小絮要表达的意思。不过现在他所想的问题,不是小絮的金链子有几条,而是他亲娘这种“珠宝架”的爱好会不会也波及到他……当然,担心自己之余他还不是完全不顾小絮,这金子打的凤冠,的确是太过分了。
“我会找时间去跟娘谈。”
“是吗?太好了,可是能不能快一点?今天就要成亲的说……”
“什么?”龙珏这才抬起头来——今天?今天!?
好,就算他什么也不管,根本也没想管,连日子也没记过,全部交给裘妈去打点——也许裘妈是看他待小絮冷淡怕他临时变卦,亲没结人先跑了,所以故意没告诉他日子,准备来个措手不及直接押他去拜堂——那小絮呢?既然有意见,早干嘛去了?这时候就算跟他说,链子少戴几条戒指少套几个,可是这凤冠是怎么也来不及的。
他起身决定先去看看情况,他只想到一切交给裘妈,这婚姻大事裘妈自有分寸不会太过,却忘记裘妈近年来的“独特品味”。
他没有通知裘妈,遣人直接带他去看了婚礼的筹备,一迈进喜堂,他顿时有了掉头就走的冲动。
红彤彤他可以接受,天下喜堂都是一个红艳模样,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在红彤彤上加上金灿灿,只叫人想到四个字:金玉满堂。
很满。
难道裘家这两年来改做了黄金玉器生意,把整间店铺搬了来。
他沉了脸,对身旁人道:“去拿我的喜服来。”
看他黑沉沉的脸,身旁的下人自然不敢去想这位大人虽然平日也雷厉风行但不至于成个亲居然这么猴急?
喜服立刻便被取来,龙珏毫不意外但是万分郁结的看着正红底子上,闪闪的金线绣着层层花团锦簇,喜气洋洋富贵吉祥,充分体现了中年暴发户对金子和富贵的热爱——他很想告诉自己这不是小絮的错。要成亲不是小絮的错,这衣服也不是小絮的错。可是难道她就不能早点说出来来挽救一下这已经没救的喜服吗?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说出来,难道要他把喜堂撤掉重摆,然后变两套喜服出来?
而现在,他们就得穿着这金光闪闪的喜服,站在金光灿灿的喜堂上给人当热闹看!
他转头看着蹭蹭磨磨跟过来却看着他的脸色不太敢靠近的小絮——怎么她也知道偶尔该看看别人的脸色再做事了吗?
“你……没脑子的吗?”这句话,他实在搁在心里很久,却没想过自己真的会问出来。这么白的问题,问了他都觉得自己也会跟着变得没脑子。“算了,我暂时不想看见你,拜堂的时候再来叫我。”
就算再多片刻也好,在他忍不住做出什么事之前,让他先静一静。
龙珏实在觉得很累,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耐心被一点点磨掉,把他一向自信的坚固保护层磨透了,去碰触那根绝对碰不得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