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憋了许久只憋出个狗血版的番外,这是草稿,同志们先凑合着看吧。
本章主要写小江如何躲在一边单相思,下章写他怎么把媳妇算计到手的。
注意,自带避雷针和拐杖,免得被雷倒了。“江昙墨,这名字里面既有梵香又有书香,所以,我就管你叫香香好了。哈哈!”第一次被人叫做香香的时候,我表现的很反对,任如何威逼利诱也不肯接受,暗自里却是窃喜的。
只因她说她的朋友都有特殊的名字,有了这样的名字就表示她觉得那人很好。譬如她师兄,天下第一大道派的道首素琴仙,端庄稳重超凡脱俗,还不是被唤作可笑之极的妙妙?譬如宋凡心,财力通天好雅致,不也被唤作粗俗之极的阿牛?
而我恰恰极想要她觉得我很好,觉得我比旁人全都要好。所以,纵使她帮我取一个再难听的名字,我定然也会喜欢之极的。但身为一个血气阳刚的男子,我定是疯了才会喜欢香香这个无比女气的名字,还每听一次便添上几分喜欢。
其实我喜欢的并不是香香这两个字,而是管我叫这两个字的人。喜欢她甜而不腻的嗓音,喜欢她每每说这两个字时脸上那得意、狡黠、又顽皮的表情,喜欢听她嬉笑怒骂,喜欢看她娇嗔薄怒,还有许多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
这些喜欢不知起于何时,却似早就在不觉之间融神入骨了。
这喜欢也不仅仅是喜欢,而是铭心刻骨的爱。
爱她却不敢表露出分毫,只能守着一片冰心独自伤神,一守便是十二年。
爱上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女子,为她受尽相思之苦,我却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一分。
修行之人多讲究因果,感情之事许也如此。细论我跟她的缘分始于五百年前,那时候她还没有出世,只是一砣混沌未明的肉胎。我不知她将来会是个如此讨喜的女孩子,也不知自己会跟她有何交集,却知她的母亲是个极好的人,更知是她救了我跟我娘的命。
“你叫墨儿是不是?不用害怕,我此刻能保你不死,今后自然也能保你不死。你看,我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却似救了你一命,如果可以,他还能救更多的人,将来你若是见了他,可否念着今日的救命之恩,不要去怨恨他什么?”
当时,她的母亲如此说着,化了一门结界之术和一门心生莲华偷偷塞给娘亲。
但一个未出世的小东西,一缕混沌未明的神识,缘何就能救命了?我原本不懂,只知感激,很多年后我自己做了父亲,才深深明白其中的道理。而我的父亲定也是因我才收敛了诸般狠辣又嗜血的手段,如此我娘方肯容他走得近些,方肯容我与他不时相处几日。
“那位姑姑真是个好人。”
当时,死里逃生惊魂甫定的我如此说,却挨了狠狠一记掌剐。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挨打,娘亲那只向来都是温柔抚过我脸颊的手掌,瞬间打散了恍如美梦般的幼年时光,那一天便是我无忧童年的彻底结束。我虽震惊伤心,却不敢掉下一滴泪来。几年后才想明白,慈爱的娘亲会下此重手,全因她已被我爹的死逼得疯魔了。
“好人?那妖龙杀了你的父亲,与他在一起的便都是咱们的仇人!墨儿,你不可感激于她,也不可感激她腹中的小妖龙,而是要恨!恨之入骨,恨不得吞其血啖其肉,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娘亲的表情带着陌生之极的诡异,抚着我肿起半边的脸,一字一字的叮嘱。
这话太不平和淡漠,与她素来教导的“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大悖离,她整个人也与往日大不相同了。我起初大有腹诽,后来却也果真生出冲天的恨意来,恨那个未出世的小东西,恨她的双亲,恨这无法摆脱的逆境,恨这弄人的贼老天,甚至恨我自己的双亲。
因为我那威震六界的父亲正是死在她父亲的手中,年幼的我也终于体会了这事情的严重后果。不是再也去不得魔宫看那片如瀑灯火,不是再也见不到那个给我骨血的男子,而是同娘亲受尽隐忍颠簸之苦,还为了报仇而受尽诸般煎熬和折磨。
神帝为她止了与仙界的纷争,也放弃了神族百万年来谋夺永恒之境的大计,不再用弥天战火涂炭生灵,反倒积德行善起来。这消息传遍六界的时候,我正随娘亲四处躲避追杀。
我爹平生随心妄性树敌太多,神帝虽答应水央仙子放过我母子,却定然不会果真给自己留下一个祸患,他自己不可动手便挑拨旁人来生事。我原本是个默默无闻的稚子,一时间竟因身份败露而成了众矢之的。直到几日后娘亲修习熟稔了那门结界之术,带我跟我爹残余下的几名死忠回到她修炼许久的洞府,我以为终于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却不知这漫长又艰辛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又过了几日,六界中传遍了另一个消息,水央仙子焚雪灵魔性发作,刺死神帝生母后逃走,与为她而挥兵攻打神族的新任魔尊冥阳宗聚在一起。两个轻易便能撼动天地的不俗之人都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之事,神魔之争一触即发,瞬间便进行的如火如荼。
琨瑶仙师在魔界华颠独战神帝与魔尊的时候,我没能同旁人那样有幸前去观看,而是被娘亲罚在洞府中修炼功法,炼得还是我爹惯用的魔道手段。我早听过琨瑶仙师的厉害,却更听过神帝的勇武和冥阳宗的狠戾,也便为那位大罗金仙担着心事。
几日后白羽带回消息,说琨瑶仙师重伤险胜,神帝也耗损巨大,冥阳宗死在最爱的女子手中,而水央仙子焚雪灵竟挥剑自刎,用死亡来了结一切恩怨纠葛,也了结了她腹中那个小东西的性命。
“五百年便算是这仙凡六界的一度轮回,咱们母子暂且避世好好修炼,五百年后若是青蚺与神帝还不死,那么无论如何都要亲手杀了他们报仇雪恨。”神帝未死叫娘亲很是气恼,我却为那个短命的小东西深感怅然,还因她并非神帝的孩子而消了所有的恨意。
但这感觉没能持续多久,便被一轮又一轮催逼冲得淡了。
仙神魔三届之争虽然纷乱,最终一切都烟消云散,六界恢复了安宁,我那死去的爹却是再也不能回来。背信卖主的青蚺已做了魔尊,神帝不但杀了欲与他一争短长的长桑君,还迅捷将神族势力扩至最大,但没有再挑起任何纷争。他有冠绝天下的修为,还有无法战胜的智狡手段,我要报仇此生怕都无望。娘亲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死心,还因我的退缩犹豫之态屡屡恼怒,更加使出一些催逼的手段来。
“墨儿,你身上流着一代魔尊楼锦颜的血,便该有他那样威慑天下的成就才是。”
娘亲自是非常想念我爹,总要因我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孔而失神。
每每见她站在那株春水绿萼下面,我起初总要生出几分欢喜,因为她往那里一站,最短也要费上半日时光,我便可以偷懒半日。我那时自是个玩心太盛的孩子,体会不出她心中那些愁苦煎熬,但挨了几通狠罚,折了十几根藤条之后,也便学得乖了,纵她不在时也不敢懈怠分毫。
我第一次杀人还只有九岁,那时不过才修炼了三个月的魔功,新奇又咋舌。老奴白羽捉来一个狠辣的魔头,将我跟他关在一间密室当中。那人的眼睛像我爹一样赤红如血,却有着慑人欲死的凌厉,叫我不觉间惊惧着连连退缩,疯了一样求娘亲来救命。
后来我始终都记不起来,当时到底是怎么杀死强大到叫人胆怯又绝望的他,却似有种陌生又叫人兴奋的感觉,只记得自己背上挨了一剑,痛彻骨髓,伤重欲死,养了半年方才恢复。那半年里我总是噩梦连连,无论睡着还是醒着,时常都会觉着看到满眼鲜血,却更享受了娘亲俞来俞鲜有的温柔呵护。
“少主,您想保住自己的命,便要杀了所有的敌人,无论用什么手段!”白羽的话我总算深有体会,且在以后数百年的漫长岁月中,始终都把杀人当作解决问题的最好途径。
伤好之后我现出另一重心性,正是被我爹赋予的半身魔性。因这越来越厚重的魔性,我时常都会变得狠辣又嗜血,还食髓知味般瘾头十足,尤其是到了月圆之夜,总会像个双目赤红的幽灵一般,在魔界与妖灵界那两片广袤又神秘的领域出没。
经历种种邪术和狠辣手段的同时,也将那些手段统统试验在别人身上,以至旁人竟送了我一个好笑的诨号,叫做小鬼。我的确还是个小鬼,一个为了加深魔性而杀人不眨眼的小鬼,小到起初还需要白羽寸步不离的跟随指点,小到三五不时便要吃亏折本。
待到十五岁的时候,我已记不清自己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但却没有半个敌人活着。许是我爹的大仇太过沉重,我竟对旁人从不记仇,有仇当时也便彻底报了。而那些想要跟我记仇的人,往往会在萌生这个念头的最初丧命。
我学会越来越多的妖魔手段,不但把伤人害命之事当作平常,竟还自其中摸出许多颇有乐趣的方法,像是钻研功法那样,仔细又严谨的钻研如何更好的将一个人杀死,才能让他死的满意,也让我自己杀的满意。
“墨儿,你已越来越像你父亲了。”
娘亲原本屡次叮咛嘱咐过我,千万不要学我爹那样,将来一定要修仙道,如今却完全变了,再也不提丝毫仙道,只一味让我随白羽修炼魔功。她说着这样的话,越来越像往常那样跟我相处,教诗书,教功法,嘘寒问暖,有时还会亲眼看我如何去伤人害命。
我自是不愿那些血腥邪气侵入她的眼眸。作为一个刚刚涉世的稚子,短短几年里做出种种狠辣之事,越来越像个嗜血的魔头,也越来越出落得像极了我爹,那时只是想要一个肯像往日那般对我轻语浅笑的娘亲。
每当我的努力换来修为的莫大进步,每当我解决一个当年追杀过我们母子的敌人,每当我降伏一个肯誓死拥戴的手下,每当我将手中势力扩展一分,总能看到阴郁清冷的娘亲展露笑颜。虽没有丝毫称赞之语,却只需一个温柔怜爱的眼神,便能让我欣喜雀跃很久,便能让我觉得为此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虽已沉沦仙道数千年,养出一身淡漠出尘的好性情,形单影只的娘亲却越来越阴郁寡欢,起初暴躁易怒,叫人不敢轻易靠近,终有一日压抑不住魔性彻底癫狂了,失控到辣手杀了陪她许久叫她最是喜欢的近侍。当我看到她周身染血,竟骇然到有些绝望了一般。
只因在那一刻,她已不是冰魂清冷高洁出尘的上仙,而是个可怖到状如邪魔的疯子。
“锦颜啊锦颜,如此我便同你一样了,就此入魔正好,你我之间再不用有丝毫分歧了......”娘亲自也是震惊的,随即却似更加疯魔了,一口气冲入魔界,接连又杀了几人。
日深一日的思念变成日甚一日的仇恨,这仇恨已让她彻底改变了,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娘亲,早晚怕也变成一个像爹那样会灰飞湮灭的魔头,我怎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显然只有如她所愿,杀了神帝与青蚺报仇雪恨,才能让她少受一些煎熬。
在她杀死第九人之后,我惶恐跪倒紧紧抱住她的双腿。
“无论如何,墨儿早晚能报了父亲的大仇。母亲,不要再让您的双手沾染献血了!”
娘亲听了我的苦苦哀求,总算清醒了几分,呆坐半日后回神,竟像个无助的孩子伏在我肩上痛哭。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在她心中我早该不是个小孩子了,而该是一个可以让她安心依靠的男人。
我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应该像她爱的那人一样的男人。于是我在她哭完之后发了宏誓大愿,且还打算将今后的人生都付诸在报仇之事上,不但要修成一个如我爹那般的人物,还要拿回他曾经拥有的一切荣耀。
其实我跟我爹着实不熟,他死之前我甚至不知他便是至亲,虽被送去魔宫聚了几次,我却多是满心惊疑得待他。但我虽不了解他是何等样人,娘亲却自会给我指明一条效仿的道路,一条我越来越不愿意走下去的路。
经历时漫长难挨,回首却会发现,几百年的时光也不过转瞬,用不老不死的生命感受岁月流逝,正是我们这些修行之人惯做的事情。日复一日,修为渐涨,势力渐大,罪孽俞重,厌烦俞深,为看似无望的报仇大计筹谋忙碌,还要仔细照顾时有疯癫之举的娘亲,我却已着实过得惯了。
三百余岁时我遇见一个人,那人唤作琉璃仙。此人沉沦仙道许久,早已业惑净尽,自觉觉他,觉行圆满,欲界,□□,无□□,三届诸相都能看得通透,去妄破执,断证功德,四身五智,样样都不俗的很,说是位遁世佛陀也不为过。
我遇见他时正与某路洞主争夺一片领地。
“想要成事,一句话便可,又何需费力杀人?”
琉璃仙莫名现身,只用一句笑叹便制止了双方众人的激烈火拼。
我后来才知他是受了准提仙师的点化行事,那时却以为他在开玩笑,也着实小瞧了他,谁知他果真说了一句话,也果真让那个令我大费周折棘手许久的对头灰溜溜的退走了。
“魔道中人太过崇尚武力,往往喜欢以此解决事端,也便因此而大失了玩弄人心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说,你会很多弄人的手段?”我觉着他说得大有道理,譬如我,几百年来已经习惯了动手做事,习惯了靠武力胜人,真越来越不肯费心动用脑子了,便欲邀他寻一个地方细谈。
“我们仙道中人最擅使用中庸和谐之方,调和化解矛盾纷争正是专长。”
“调和矛盾纷争?”
“人心诡诈,变幻莫测,争名逐利,争权夺势,种种行事总归离不了欲这一字。如何将这芸芸众生之间的大小矛盾分清,如何从中挑出于己有利的最好先机,又如何利用这些先机,是一门极其高深的手段。”
“手段?”
“我是仙,你是魔,彼此悖道,水火难容,既见面了,自当先好好切磋一下功法。”
我自然不怕跟任何人动手,何况只是切磋功法。但他果真手段不俗,我起初打不过,后来也逃不了,只能被他带到一处仙境中去。我自认已走遍魔界每一寸土地,却不知其中竟有如此一处世外桃源。
我跟他辩了几日道法,到最后竟有些哑口无言,手谈竟也三局两败,于是不得不折服。他送我出琉璃海时,笑道:“你往后不要去跟别人动手了,想做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手谈。若能赢我,我便帮你做到。”
这话虽然狂妄,我却笃定了他能说到做到,只因他竟是那六界闻名的玄机客栈主人。
“什么事情我都可以自己解决,为何要来找你?”我虽心服,嘴上总还有点骄狂不屑。
“难道,你嫌手上沾染的罪孽还少么?”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怔然良久,回神后他已不见了。
佛法广博,浩如烟海,若想成佛只需自然,要心如止水,更要破除贪、嗔、痴三毒,大千世界亿万生灵,花草树木人鬼禽兽,即便是魔性极深之人,只要能放下屠刀,也可立地成佛。
我那时自然还不想成佛,但为了报仇却先需有无边的隐忍,也便须得时时都能收敛骄躁不羁的魔性。于是自那之后与他相交,百余年间的无数场斗智斗力下来,竟自每每的输赢当中悟到许多至真的道理,一些与我花费几百年时间总结出的惯有想法大大悖离的道理。
谁都想象不到,截然相反的仙魔两道中人,竟会成为彼此唯一的好友。
我一直都当他亦师亦友,凡事都不瞒他,其实也是瞒不住的。
我见他深谙佛法,与我那早死的爹有几分相似,便不时请他去给我娘说说佛法,开解烦闷郁结的心绪,也果真颇有奇效。娘亲已许久未犯疯病,还一心打理起芷兰宫来,前后收了数百名侍者。到我五百零八岁的时候,正是仙凡六界一度轮回的结束,她忽然提出一个能够尽快报仇的建议。
“你觉得,那素琴仙在后山藏了什么奇宝?”我自要依照惯例询问琉璃仙是否可行。
“无论什么至宝都要因人而异,你亲去看过便知,但最好不要带旁的人手。”
琉璃仙的口风向来严实,说话也总带着七分神秘,没愧了那一身玩弄天下玄机的手段。
我自然知道他定不会害我,于是随娘亲去了玄清山上的天下第一道派,见到一位死去五百年之久的仙子,见到“她”用一种玄之又玄的方式出现,还被修为远超传闻数倍的素琴仙喂下一粒名叫寸心缩骨的怪药。虽然那一夜我经历了几件世上最为诡异的事情,后来也因那种种经历而受尽煎熬,却始终都没有后悔过一分,反而很是感激上天有此垂怜。
“没想到,你竟也想害我!”我好歹安抚住焦躁到狂暴的娘亲,恼火着用一副童身去寻琉璃仙问罪时,他正在海上的悬索中央摆了一局棋,见我来了,竟还笑意渐深:“我猜你幼时凄苦,定然没享受过安逸的生活,便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冤冤相报,几时可休?你不如先好好的休养十年,母慈子孝,尽享人伦。”
我怔然,这话可倒跟素琴仙说得一模一样,莫非他们会有所勾结?
“你若解开这一局珍珑,我便帮你进驻魔宫,若解不开,我便将这琉璃海主人让与你做。”
无论输赢都有天大的好处,世上哪儿有这样的事情?我看着脚下纵悬的孤索,又看着他身后的渺渺仙山,仔细想了片刻,果真凝神破那棋局,两日后却将最后一子拈了许久,终归叹一声将它扔下了琉璃海。入驻魔宫之事要紧,这玩弄天下玄机的手段我也着实觊觎了很久,何不真就借此修养十年呢?
待三日后接手调动玄机客栈所有分支的几样信物,也学会了如何使用手中权力,我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监视天下第一大道派道首素琴仙那位两三岁大的师妹,事无巨细,就算她在某时某地哼了一声,也统统都要上报,然后坐到那间世上最为不俗的书房当中,一边贪婪的翻看玄机图谱,一边耐着性子等候消息上报。
“好友,你能珍惜这次机会,日后定有福报。”
不顾我的万般挽留,琉璃仙早毫不留恋的飘然离去,把整座仙山上的无边宝藏留给我一人钻研。他私自把这玩弄天下玄机的手段交在我一个邪魔歪道手中,我自然不可行什么于他不利的事情。
也不知为何,我总会想起那个小小的女孩子,想起她叫人记忆深刻的容颜,想起她软绵绵的伏在素琴仙肩上,虽有生气却始终不曾醒来,满头浓密绵长的乌发垂落下来,飘荡如羽毛般拂得人心痒痒的。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时会有那种怪异之极的感觉,正是因为受了情丝的干扰。
“果儿?尘缘?”我奇怪她竟不再唤作焚雪灵,也奇怪她怎会成了素琴仙的尘缘,也许她就是水央仙子焚雪灵转世,而素琴仙则是五百年前那位佛师梦。我叹这两人当年虽受尽波折,如今总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却又隐隐有些没来由的期盼。
但既然灰飞湮灭之人还能留下一副肉身,那她会不会便是当年那个不幸夭折在娘亲腹中的小东西呢?这念头越来越强烈,我也越来越忆及当年旧事,忆及当年因她而生的种种心绪,且还花费几个月时间搜寻证据,专门来确定这个推断。
素琴仙对她极好,却终日都令她呆在玄清山上。我中了那寸心缩骨修为大减,自是无法靠近,但这玄机客栈自有诡异手段,任他素琴仙再怎么厉害,某些时候也要防不胜防,每日里传来的消息也便颇为详尽。
我就像个嗜书的鸿儒,将拿剑的手改作拿笔,终日坐在玄机雅渡中摆弄那些玄机,看似枯燥乏味,实则可窥天地,拨云见月一般,竟似能将一切都看得通透了。我费尽心思揣摩六界形势,寻找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先机,果真得到无数回报。
这一重身份能换来巨大的好处,然而除了用一支笔来搬弄日月,让我关注最久的却是一个小到可怜的小东西,每日里最先要做的便是翻看关于她的消息,还要接连翻看几遍,入魔成瘾了一般,且还越来越是痴迷。
看她因顽劣屡屡受到责罚,我会皱眉。
看她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嚎啕大哭,我会担心。
看她为点弄人的小手段成功了大笑,我会轻挑唇角。
看她时常钻在素琴仙怀中撒娇,我会看一次便添上几分郁闷。
似乎她的一切都能让我在不觉间动容。我定是病得不轻,竟会耗费心力去关注娘亲之外的旁人,竟会为一个旁人生出如此多的心绪,竟会像个傻瓜一样做这些愚蠢又混乱的事情。
“主人,您似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可是有什么心事?”就连只随在我身边几年的夕楚都发现了异常,挑个时机小心翼翼的询问。她只是我在娘亲身边随便挑来的使唤丫头,却是几百年来第一个敢于直言探究我心事的人。
“你说......我变了?”我竟没有生气,反而笑问了一句。
“主人,您如今笑起来很......随和。”夕楚呆了一瞬,又想了片刻才作此总结。
“随和?”看来我手中拿着一支笔,沾染满身墨香,果真不如拿剑沾上满身血气慑人。
夕楚被扔进琉璃海中,以示惩罚。
三日后我把她捞上来,解开咒术后笑问:“你觉得,我还随和么?”
“若在往日,婢子犯了主人的忌讳,定已死上几回了。主人如今只罚婢子做几日琉璃人,自然仍是随和的。”夕楚战战兢兢的不改原话,倒也有些与柔弱性子不符的胆气。
“以后有什么话都可直说,我饶你不死。”
我对她莫名有了几分好感,后来再也没罚过她一次,她自也是个乖巧可心之人,屡屡都能指出我自己尚且不知的异常。我不得不惊惶又窃喜的笃定,自己的确对一个人生了浮念,还似丝毫都不想做些什么压制,终至叫它渐渐化作了无法破除的执念。
无孔不入,无中生有,无所不知,无利不图,无何有之乡,无了无休,我给自己取了一个诨号叫做六无君,又因擅造梦境锁人心智,于是传出去一个梦魔的诨号,只因她名字中有一个梦字,而我始终将她当作自己猛然得来的一场美梦。
但任她将来会是谁的梦,又会是谁的果,总归不会是我的。
这一日我正反复看着一条消息,夕楚忽然停下研墨的动作,低声插话一句。
“主人可是想......去见她?”
“放肆!退到琉璃海之外,从今往后不可再进这屋子一步。”
我直觉被窥视到了孱弱的内心,恼怒自己竟在不觉间撤下那么多伪装。
其实夕楚说得很对,我的确很想去见她,想到坐立难安,但又很是犹豫。
她母亲是位至情至性的仙子,她父亲则是位皎如明月的仙人,她既承续双亲的不俗血脉,必是天生一朵奇葩,又拜了一个不俗之人为师父,如今虽还小得可怜,将来却定然前途无限。这样一个纯洁无瑕的女孩子,怎会跟我一个浸□□道极深的魔头有所交集?
我可以耐心等她长大,十年百年都无所谓,却根本不知自己有没有将来,甚至觉着我的靠近定会伤害到她。于是我放弃了那次机会,却自那时起屡屡都像在嘲笑个厌恶之人那样,毫不留情的嘲笑自己的过往,嘲笑那已污浊不堪也疲累厌倦了的灵魂。
仙与魔向来都势不两立。就像我那狠辣嗜血的爹,还有我那冷傲慈悲的娘,虽彼此心仪情根深种,却因各自水火不容的行事,始终都不能无所顾忌,纵是有情有欲有孩子,偏生的要彼此折磨伤害,万种纠缠都化作了摆不开的孽缘。
而我这副半仙半魔之体,正是他们纠缠不清的结果。
我这几百年来始终认为,为了娘亲选修魔道是完全正确的。五百年间总在无怨无悔的为娘亲活着,如今却忽然觉得有些荒唐可笑了,且还越来越压制不住想要求得的贪欲,也越来越想抛开过往为另一个女子活着。然而虽想,却是无法轻易解脱,只能终日守着那些消息,从那些越来越显干涩的墨迹上体会她的美好。
她有她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她闯入我的梦,我却不可闯入她的人生。她从不知世上有我这样一个为她而癫狂痴傻的男子,从不知我比素琴仙还想对她好,我却时刻都在因她而改变心性。
虽然想念日甚,但我没打算去见她。
我想要的东西总能够得到,却只是怕,怕自己会像爹当年对待娘亲那样对她。
也许始终都这样默默躲在一旁看她,看她享受旁人给的幸福和快乐,其实真的便很好了。
她虽然早晚会是个前途无量的仙子,却像所有女孩子一般喜欢吃零嘴,往往要跟山中弟子们搜刮。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命人几经周折,终于合情合理毫不引人怀疑的送了一枚珍果到她手上,她却将那枚六界仅有的果子奉给素琴仙,与他一人一半分着吃了。
我的恼火史无前例,觉得自己绞尽脑汁却做了件天大的蠢事,决心以后再也不看她的消息,再也不想她一分,但不过三日便食言了。我从不知自己的心性竟已如此薄弱,除了娘亲还会为另一个女子变得柔软,软到轻易便会被刺痛。
原本像是一块冷硬的磐石,无喜无悲,不痛不痒,麻木了一样,如今却为些小事不时会疼会难过。似裂了一道大缝,怎么补救都掩不住它往外淌血,唯一的办法便是想她,用她的种种美好来填补。
白天还好些,晚上坐在漆黑如墨的静室,想到那些越来越觉不堪回首的过往,多会抑制不住的想她,魔性难抑时更是会想。某日我站上望霞台时忽的心中一动,竟化了一尊假人相陪,让它陪我看夕阳,陪我看夜幕降临,陪我看这黑暗掩盖下的种种罪恶。
无人在侧的时候,我走到哪里便将它带到哪里。甚至,已数百年不眠不休的我,那时竟日日都要睡上一个时辰。之后接连整月日日如此,后来我猛地又以为,自己的邪念太盛,她虽然不知,如此也着实带着玷污。
于是,往后每到看过夕阳,我便会将它拂落进琉璃海中,日日如此。
于是,我时常都要命人寻些珍果给她以做补偿,无论她是否随意拿去跟别人分享。
这日我终于挖掘出蛇族的重塑肉身之法,为了一滴鲜血,到底不得不去见她了。
其实有娘亲的血便足矣成事,我却极想自她那里也取一滴。
那时她穿着一身素白,像卷云山上的雪一样无暇,像仙境中的花朵一样美,像谈芷山上的漫漫香草那般沁人。我却化作一只丑陋到令人讨厌的刺猬,躲在一个恰当的地点,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然后,将身上的尖刺狠狠扎进她的手指。
被她掐腰数落了半天,我竟有些感谢素琴仙将她宠惯的有些刁蛮,不然怎会听到这么长一通闲话,有的没的着实可笑,偏生如天籁一般叫人听得入迷。然后我又感谢素琴仙将她教得面恶心慈,不然怎会在数落完后化一重棉被紧紧包裹住我。
这便是我心心念念许久让我的心的女子了,她将来总归会长成像她娘亲一样的仙子。我原本精心备了一件礼物,却怕她犯了贪财敛物的劣性,反而对我少上几分关注。于是,我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来了,只带了一颗因爱她入骨而受尽煎熬却始终都甘之如饴的真心。
我看得失神,却被她当作冻僵了。她被我扰了赏雪的兴致,白衣上还沾了几滴刺眼的血渍,却打算把“可恶又可怜”的我带回山上养着。我满怀欢喜百感交集,任她抱着走了一程,到玄清山境内时才不得不抽身躲在一旁,眼见她毫无发觉,抱着那重已经空荡荡的棉被走得无影无踪。
第二日我收到消息,玄清山的小仙子在卷云山赏雪时撞到一只刺猬妖怪,不但被扎伤了,还因此而大大受了惊吓,换来素琴仙亲自在床边陪了整夜。我知她其实并没有害怕什么,分毫都没有害怕,只是自小便喜欢素琴仙的陪伴,喜欢越了规矩礼法,恨不得终日粘在他左右。
超凡似圣的素琴仙于她看来定是独一无二的,我又如何比得了?从未如此难抑嫉妒,也从未如斯恼火,我已数年不曾亲自动手杀人,那日却又沾了满手的鲜血。我穿着一身血衣站在望霞台上失神时,失踪许久的琉璃仙回来了。
“好友,你在彷徨什么?”
“我爱上了一个女子,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女子。”我向来都将心事藏的极深,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坦言,纵然是自己的娘亲,纵然是最好的朋友,说出一切后也便做好了被他取笑的准备。
我以为他定会打击我的,笑我这样的冷情冷性之人,竟也会被个女子羁绊,笑我这样狠辣嗜血的魔头,竟会妄想觊觎她那样的女子。他却叹道:“你不试过,又怎知得不到?”
我直觉他也藏了什么心事,却因他的话而心有所动。
不试过,又怎知得不到?这话向来被我奉为挑战艰险的至理,关乎到她竟是再三踟蹰起来。
接下来三年,我不时都要趁她下山时偷偷去看望,也仔细想了无数种靠近她的方法,但都被逐一推翻了。这日收到一条消息,她竟顶着一把怒火离了玄清山,只身前来魔界寻亲,要寻的那人竟是梦魔。我顿时狂喜起来,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下的良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