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到几声轻唤,梦果儿方一睁开眼睛,便望见夕楚直直的站在眼前,她猛然坐起,感觉身上清凉的很,低头一看顿时又急急的钻入被下。之前明明在洞府中练功,怎么却会躺在那厮的床上,竟还只穿着亵衣!
到底发生了何事?她绞尽脑汁费尽心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要说细处,就连大概也记不得半点,越想越觉得失魂落魄一般,脑子里面一团混沌,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正因为想不起前因来,才让她更加的惊急慌乱呢。
“我......怎么会在这里?”
听她颤声一问,夕楚笑道:“小仙子,您睡着了,自然要在这里。”
“我怎么会睡着了!”不但睡着了,还浑身都酸软无力,好似拼尽全力了一般,梦果儿差点跳起来,暗自里行了一下功法,法力畅通无阻,可见不是中了什么禁制之术。
“主人说,您刚修那吸风饮露之术,接连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自然会觉得疲累。”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的确感觉有些吃力呢,梦果儿道:“我的......衣服......”
“主人说,您的衣服已穿了好几日,可别......呃,婢子这才自作主张,帮您给脱了。”
“真的是你?”梦果儿提高了语调,当她要说的是,可别污了床上的被褥,叫那个有洁癖的家伙厌烦。“不然,您以为是谁?”夕楚含笑反问,见她皱眉不语,似乎信了几分,又道:“小仙子,婢子已备好了热水,您可要沐浴?”
梦果儿道:“呃......你家主人......”
要说,好几天没换衣服,自然就好几天没敢沐浴了,都是被那厮给逼的。
“主人晨间便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里了?”
被那厮粘了好几日,终于能放松一下了,梦果儿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夕楚道:“婢子不知。”
“做什么去了?”
“他不说,婢子不敢问。”
梦果儿心道,一问三不知,你这心腹做的还真是彻底。待沐浴完了,也不梳发髻,只穿上早就备好的几重衣裳,夕楚道:“主人吩咐了,小仙子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看看那些藏书。”
梦果儿心道,他叫我看我便得看?偏不去!骗她写了三天的字,那厮还没兑现承诺呢。
夕楚又道:“主人有命,只叫婢子来服侍您洗漱,婢子不敢多待片刻,这便告退了。”
“啊?留我一个人?”
“小仙子,主人既然这么吩咐了,婢子自然不敢违背。”
“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梦果儿刚要将人给唤住,夕楚竟瞬间走没了踪影,她顿时气恼的跺了跺脚,那厮也太狠了,连个说话的人都不给留,关键是她还没来得及打听越过琉璃海的方法,只不过,依照夕楚的忠心程度,估计怎么也套不出话来的。
气恼归气恼,她总归是个闲不住的人,既然憋闷了好几天,一旦放松了总得寻点乐子,于是先在山上四处闲逛了一遍,没发现好玩的物事,别别扭扭的去到书房,随手拈起一本书,看了不过片刻便扔了,然后竟鬼使神差般晃到了望霞台上。
头顶着一轮骄阳,眼望着崖下的渺渺碧海,她就这么端坐了几个时辰,始终都神思烦乱,每每将要入定都会莫名一阵心酸,有时甚至还会隐隐泛着痛楚,可真怪异的很。
当晚霞耀红了天际,江昙墨无比准时的出现了。
“果儿,你莫非正在想我?”
想你?那是自然,想你永远别回来,免得我看了总是心烦,梦果儿皱眉不语,跳起身来要走,却被他横移过来一步拦住了。
“如此美景,不赏可惜了。”
依照惯例,若是不从这厮定要动手,于是她极其识趣的转回身去,果真看起漫天的殷红,却是心不在焉装装样子。这人为何总喜欢看晚霞呢?待到红霞消散,白昼被夜晚取代,天彻底黑了下来,她终于忍不住询问。
江昙墨定定的站在她身侧,半晌才道:“明日,我想看朝霞,你......可愿意陪我?”
到底为什么呢?梦果儿转过头去,打量着他的侧脸,怔然无语。想到第一次来这里时,他说流光飞逝刹那便似永恒,挽留不住却是极美的,这人每次站在这里,都是这么忧郁伤感么?又想到那无何有之乡无了无休,也许,他其实很希望能结束某些事情罢?
江昙墨静默了半晌,终是哼道:“不回答便是拒绝了?你这人,真无趣之极!”
梦果儿顿时恼了,也哼道:“你难道就是个有趣之人?”
“我无趣?全怪你那该死的约法三章!”
“我若是像你对我这样对你,看你还觉得有趣没趣!”
江昙墨挑眉道:“我怎样对你了?”
“你说你怎样对我了?我是人,不是件你想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想怎样就怎样的物事!”连日来的隐忍在瞬间爆发,梦果儿一时间气冲牛斗,又生出几分浑然不惧的野性来,柳眉倒竖双目圆睁,简直似要用目光将人给钉死几遍。
江昙墨皱眉打量着她,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化作倨傲和清冷。
“若真是件物事,我早将你毁了,免得惑人匪浅玩物丧志!”
“我都快叫你逼成木头人了,你还想着怎么毁我?”
“你还知道自己像块木头?少言寡语不笑不闹,跟我呆在一起就那么叫你讨厌?”
“我就是讨厌,非常非常讨厌,你待如何?”
“你......你这......”
江昙墨语塞了片刻,这才咬牙哼道:“我待如何?你难道不知!”说着上前一步,神情冷漠,绽出满身的冷凝,恼怒已是不言而喻。
梦果儿疾退一步,暗自里怯意顿生,却仍犟了一句:“我就是不知道,你又能怎样!”
“我能怎样?很好!纵容太久,你也该见识见识了!”
江昙墨冷眼睨视着她,攸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将人给抓住。
她吃了一惊怒从心头起,却是怯在骨子里,待到反应过来才发现,竟被吓得倒退在断崖之外,直直的跌了下去。见他定定的站着不动,半点援手的意思也没有,她顿时明白了,这厮当日定也存了这心思,如今可倒真遂了心愿。
“混蛋!”
梦果儿咬牙骂了一句,随即淹没在冰凉的海水里,本该祭出情思自救,却觉得那厮断不会容人如此,她将心思电转,可真是无计可施了。罢了罢了,反正都快成木头人了,化作琉璃没知没觉的没烦恼或许也好,虽这样想着,到底觉得懊恼愤恨不甘心之极,心中不知将那厮痛骂了多少遍。
只是,这琉璃海的水真有古怪,不但清冷彻骨,还叫人变得手脚僵硬酸麻无力,因为自极高处坠下,也便入水极深,黑漆漆一片混沌中不辨方向,她无比慌乱的挣扎,指尖忽然触到一片细柔绵长,丝丝缕缕的绕在臂上,也不知是何物。
正惊疑不定,胸中的一口气尽,顿时狠呛了一口咸涩的海水,梦果儿已连手指都动弹不得分毫,竭力屏气凝神,却只能一点点沉下去,焦急、无助、惊恐又绝望的等待。
还以为瞬间可成,谁知做那琉璃人的过程如此难受,死不了又活不成的感觉可真太折磨人了,眼中乍然望见一道冰轮划破黑暗,耀亮了十几丈方圆,背着光亮,有一团身影疾速涉水下来,她竟很不争气的觉着一阵狂喜。
那人,终于还是下来了。她实在是很想求饶,猛的在一片皎洁当中见到双赤红的眸子,顿时又呛了一口水,他既现了魔性可见已气恼的很,定是下来看看她可有化作琉璃的,这混蛋!
江昙墨展臂捞起她的身子,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言不动只凝视着,见她瞪大眼睛一脸的惊恐,且又呛了一口水,随即低头含住那两片嫣红的唇,似乎打算先度一口气过去。
梦果儿一瞬间觉得委屈到了极点,暗骂这厮可真会挑时机非礼,她本不该拒绝,但若在此刻承受便是妥协了,又记起当日说过的话,于是果真狠狠咬了一口,嘴里尝到一点腥甜,混合着咸涩的海水,可真叫人难受的很。
江昙墨的表情有些气急败坏,见她微阖着眼睛似已厥了过去,只得匆忙将人给带出水面,抱在就近一处隐蔽的岩石后面,先施法解了琉璃海水的咒术,又将人给唤醒。
梦果儿猛的坐起身来,手抚着胸口用力咳了几下,眼泪都咳出来了,顺势便哭的哽咽。这一哭既有胆怯,更多的却是委屈,甚至还有些难以表述的感觉,总之纷杂混乱之极。
她无法选择只能随心随性,哭着哭着猛抬头,望见一双满含情愫的眸子,几分邪气几分忧郁,几分冷漠几分温柔,矛盾却让她瞬间沉迷进去,怔然无语似忘了一切。
江昙墨不言不动,与她对坐着彼此看了半天,眼中的邪气渐盛,也似越发的冷漠,却柔声问道:“冷不冷?”梦果儿打着寒战,浑身抖如筛糠,心道这厮定是想看笑话的,于是咬牙道:“我......不冷!”见他缓缓倾身过来打量,额前湿漉漉的乌发淌着水滴,凌乱却更添了几分邪魅,她急忙将后背紧贴在岩石上面,又道:“真的......不冷!”
“不冷?那你就呆在这里好了!”
“呆在这里,那又怎样?”
“你......”
“你这么早下来做什么?我还没变成琉璃呢!”
梦果儿知道他想听什么话,偏偏就不肯服软说上一句祈求。
江昙墨哼了一声起身,缓行几步似乎真的要走,又停下身形静站了片刻,“你可真是够倔的!”他轻叹一声回身,脸上已似春风化雪,带着怜惜的笑容温柔无比,疾步过来再度将人给抱住了。
梦果儿想要挣扎,手脚却似不听使唤,想要怒斥,嘴上偏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任他拂开糊在脸侧的湿发,怔怔的看着他的俊颜靠近,怔怔的任他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果儿,你怎么这么倔?你这冷情冷性没心没肺的,到底想要怎样?到底想要我怎样?我的一片真心,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么!对于你,我已经隐忍了太多,从此刻起,去他的狗屁约法三章!”
虽然陌生到满心慌乱喘息不定,羞怯到气血翻腾浑身燥热,两个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其实感觉真的很美妙,美妙到让人瞬间便定力尽毁,连心底的那几分倔强和气恼都抛开了。
逃避又似期盼,拒绝又似追逐,梦果儿不知自己怎么会如此,被那些幽咽的抱怨和低沉暗哑的呢喃诱惑了神智,居然抬臂揽住了他的颈项。似乎因此而受到了鼓励,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冷吗?”良久,江昙墨再度一问,嗓音语气都魅惑无比。
抵在一起的额头,抵在一起的鼻尖,仅只有丝毫间隙的唇,溶成一团的吐纳,还有似要融在一起的身体,加上方才的一番缱绻,梦果儿心慌意乱矛盾彷徨,终急喘着低低嗯了一声,他竟没有取笑,迅即将人给抱回了寝室,待她回神的时候,两人竟已齐齐躺在一重锦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