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男人看车子最准,你们看她丈夫开的是那种白领阶级最常见的普通轿车,这种上班族多半都认为买钻石是奢侈的浪费。”莉丝以“内行人”的眼光下评断。
“不只,”莲恩上下打量方蕾。“她身上除了婚戒之外,任何首饰都没有!”
“不会吧?”莉丝惊呼。“你连一样首饰都没有?”
方蕾耸耸肩。“我又不喜欢戴那种东西。”
“但是婚戒……”莉丝不以为然地瞄一下方蕾的左手。“黄金的婚戒也未免太寒酸了吧,不用几克拉,十分的钻戒也可以啊!”
方蕾又耸肩。“也许他不喜欢买女人的首饰,那又怎样?”
“你不在意?”
“怪了,我为什么要在意?”方蕾纳闷的反问。“有人喜欢打扮,有人不喜欢,不喜欢的人就很奇怪吗?虽然我们家住的只是很普通的房子,就算我们开的是很普通的轿车,即使我没有任何值钱的首饰,但是我们的生活很幸福,这已足够了,不是吗?”
“你丈夫一定对你很好,好得让你没想到要去在意这种事。”莲恩羡慕地说。
“那当然,”方蕾一脸得意。“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丈夫!”
当天下午,这句话就受到了考验。
结婚四年,方蕾一直都认定她的比利时丈夫只是一个很一般性的白领阶级,也没多问过什么,虽然知道他在哪里上班,但由于那里靠近钻石区,是市中心最热闹的地区,她也没有兴趣到那种地方探班。
她喜欢的是那种比较朴实的平民性地点,譬如跳蚤市场、杂物市集之类的,或者骑单车在不为人注意的小地方绕来绕去,总会发现一些很特别的东西或者景致,她喜欢那种寻找、发现、惊喜的乐趣。
但这天,她上完课之后才发现钱包忘了带,迫不得已要去找他喊救命,不然她就得一路走回布鲁日,多半明天才会用四只脚爬到。
没想到一到他的公司,就给她听见一桩“有趣的话题”……
“这么快就回来了?”
“交易成功就回来啦!”
克里斯脚步轻快的走到右面墙那一排原木柜前,打开其中一扇门,赫然是一整柜的酒,再打开另一扇,是酒杯等器皿。
“那就去把澳洲传真过来的资料看一下,问题要如何解决,先拟个计画出来。”
“喔,老哥,”克里斯呻吟。“我是你可爱的弟弟,请别奴役我好不好?”
“十五分钟,”依旧埋头在满桌文件中,奥文头也不抬。“多一秒都不行!”
“才十五分钟?算了,聊胜于无。”克里斯嘟囔。“要来一杯吗?”
“不用,我没空……”
“恩斯特先生,”对讲机蓦然传出声音,冷静无情的通知。“老夫人来了,还有埃蒙特先生、尼古拉斯先生和莉莉安小姐。”
奥文静默了好一会儿方自文件上抬起头来,面无表情。
“请给我双份,不,一大杯威士忌,不加冰、不加水!”
克里斯噎了一下,连忙背过身去无声笑到差点脱肠。
不一会儿,门开了,奥文从容起身迎向那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那是位满头白发,一脸坚毅强悍的老妇人,看上去很有威严,也有点冷酷。
“祖母,埃蒙特。”奥文先同老夫人拥抱互触双颊,再与后面那位三十五、六岁的英俊男士,以及一对年轻男女握手问好。“尼古拉斯,莉莉安小姐,两位好久不见了。”然后肃手请客人在办公室另一边的沙发就坐。
克里斯随即哈腰躬身客串服务生送上饮料。
顺便给奥文一大杯浓醇的苏格兰威士忌,不加冰、不加水,如果不够的话,威士忌的瓶盖还开著,他随时可以帮老哥补充“水分”。
看来确实有需要,五人刚坐定,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点火开炮。
“艾默德,你知道我在找你,但是你没空到布鲁塞尔来探望我这个老祖母,我这一大把年纪也只好来迁就你。”
老夫人跟台湾那位泼辣姨婆完全两个样,她是端庄的,是高贵的,一点也不蛮横,更不失礼,如果上流社会有所谓仪态标准的话,她一定是从最标准的框框里定出来的。
然而,她的内在毕竟是强悍的、冷酷的,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隐藏着扎人的软刺,让人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好任由它硬生生梗在咽喉里噎死自己。
“说得是,我也很不安,”幸好奥文交战经验丰富,这点小场面轻易便可以打发掉。“倘若埃蒙特能够来帮忙,我就不用这么忙,可以抽出更多时间去探望祖母了。”
高贵的老夫人当即脸色微变,不甚自在的咳了咳。
她比靳文彦更清楚,任何正事只要让埃蒙特插上手,不,只要沾上一点边就够了,最后除了一败涂地之外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因为埃蒙特——奥文的同父异母哥哥,是个标准的花花公子,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其他什么也不会,只要女人愿意跟他上床,他任何事都可以答应——包括出卖自己的老娘:又常常喝酒误事,没有一件工作干得好,他唯一拿手的就是多养几个情妇,多生几个私生子。
最可笑的是,他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废物。
“你早就该把工作交给我了,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一切都交给你这个私生子,我担保干得比你出色!”讲话不经大脑,总是直接从肛门里冒出来,完全没考虑到自己才是最可恶的私生子制造机。
奥文悄然落下睫毛,面不改色,也没吭声,老夫人却差点当场昏倒。
“不行!”她低吼一声,旋即惊觉自己的失态,即刻作修正。“我是说,你也有你的工作,家族的社交场合不由你来应付,又有谁应付得了呢?”
“的确。”埃蒙特得意的点点头。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老夫人忙道。“我今天来的重点并不是这个,而是……”
“对,那不是重点,”埃蒙特又打岔。“重点是你必须再提高我的津贴!”
老夫人愕然愣住,奥文徐徐拾眸。
“为什么?”
“我又多了一个女人和儿子。”
“原来如此。”奥文慢条斯理的低应。“不过就在两天前,你的妻子也来要求我,不要再增加你的津贴了,否则你的女人跟孩子会无限制的增加下去,所以,你认为我该听她的或你的?”
埃蒙特一怔,愤而发出男人的怒吼。“那是我的事,她管不到我头上来!”
“是吗?”奥文转向老夫人。“祖母,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老夫人抿住唇办,下颚紧绷,看得出她真的动怒了。
埃蒙特虽然是她心爱的孙子,但他也的确做得太过火了,每天睡的女人都不一样,孩子像老鼠一样多,何况埃蒙特的妻子也是她娘家的人,她更不能不顾。然而她也不晓得唠叨过埃蒙特多少次了,但他没有一次听得进去,依然我行我素、为所欲为,如今,他们夫妻俩终于对上了,她又该偏袒谁呢?
“埃蒙特!”
埃蒙特皱眉。“祖母?”祖母的脸色好像不对,是谁惹她生气了吗?
“闭嘴!”
“但是……”
“回去再说!”
埃蒙特终于锁上嘴巴了,老夫人再送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确定他不会再打断她的话,才又转回来面对奥文。
“我今天来的重点是……”她朝莉莉安送去一个慈祥的微笑。“我替你挑了那么多名门淑女,你一个都不要,那么,莉莉安应该可以使你满意了吧?你们从小就认识,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她会是你最合宜的妻子,所以,何时结婚?”
强迫中奖?
奥文淡淡一哂,“为什么?”转问尼古拉斯。“你不是一直反对把妹妹嫁给非犹太人?”
尼古拉斯耸耸肩。“此一时彼一时,你应该很清楚为什么。”
倒是很老实。
奥文扶一下眼镜,蓝眸再转注莉莉安,一个温柔美丽的二十六岁女人,气质娴静典雅,一派淑女风范,他毫不怀疑她会是个好妻子。
但不适合他。
他要的是活泼风趣的女人—像他母亲那样温馨的妻子,而不是端庄高雅的淑卒—像祖母那种上流社会贵妇。
“莉莉安小姐,我并不爱你。”他温和但非常坦直地告诉对方。
莉莉安的脸色黯了一下。“我知道,但我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你不适合我。”奥文歉然道。
“这我也知道,所以你才没有爱上我,可是……”莉莉安睁大瞳眸,真诚地望住靳文彦。“不管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的,我都愿意为你改变!”
唉,死心眼的女人真是令人头疼!
奥文摇头叹息,正待再开口,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对不起。”他礼貌地致歉,再掏出手机来接听,说了几句中文后,招手唤来克里斯,同样用中文吩咐了两、三句,后者惊讶的笑了一下,点点头,离开办公室。
之后,奥文不再对莉莉安说什么,澄蓝的眸于徐徐环顾众人,淡淡的笑噙在唇畔。
“我想,你们都说好了吧?”
尼古拉斯耸耸肩,老夫人神色丝毫不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祖母,”奥文的语气格外温和。“尼古拉斯并不否认,你再否认又有何意义呢?”
老夫人下颚紧了一下。“我是为了你好。”
“是吗?”奥文的表情更是柔和。“如果真是这样,我确实要感激祖母的关心,不过……”
抬着脸儿仰望眼前这栋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方蕾有点惊尹—没想到靳文彦是在这种地方上班,再进到里头一打量,更是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