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表示莲冬很在乎她的感受;莲冬这么自我中心的人,居然为她忍耐这么多年。她不喜欢莲冬受到伤害的感觉,不喜欢,很不喜欢……但是……
方寸全乱地解释道:“妈妈对人比较冷淡,她对阿里瓦德说话、对我、对哥哥、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态度,她不是针对你,你不要想太多啦。还有哦,你不要直呼妈妈的名字,这样很没礼貌……”说到后来逐渐语无伦次、不知所云,因为两个都是她很重视的人,她不想看见他们水火不容。
骄傲少爷正处于气头上,面对池家千金积极修补两家人关系的错乱态度,他一概冷漠以对。委屈太多年,说出来之后,心中的不平如滚滚洪流淹没他的理性,此时此刻,骄纵天性全面抬头。
姬莲冬想背过身去,池悠霓拿积极奋战的乐观天性,她扑过去巴在他身上,努力活络僵冷的气氛道:“莲冬,原来你想去我家玩吗?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家——”
“我不去!我不接受别人的施舍!”
池悠霓听他误解她的意思,也气了:“我又没有要邀请你去我家的意思!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对你做这么残忍的事,你不要把自己的行为算到我头上啦!”
姬莲冬听她居然胆敢对他这么说,而且居然没有要邀请他去她家的意思,他本来想息怒,这下子——“你妈妈在乎我怎么叫她吗?啊?她知道怎么爱人吗?”
虽然与母亲的亲子关系冷淡到不足为外人道,她也常常怀疑她是路边的弃儿,或者像阿烈说的,是和别人家抱错了小孩,不是她妈妈亲生的。
但池悠霓就是听不得人家说她妈妈的坏话,所以她也——“不许你这么说我妈妈,不然我要生气了!”用力掀开俊美少爷脸上的眼罩,一路直直吠到他眼前。
听她坚持为她妈妈辩护,完全不顾他受创的心灵、委曲求全的感受。
姬莲冬心中那把旺旺燃烧的怒火被她浇上了油,于是一飞冲天!
“我已经说了,我以后还要继续说,怎样?!你也可以去请杀手来剥我的皮啊!你要生气就生气,没有人阻止你!你妈妈就是大小眼,她就是不懂得爱人!我要睡觉了,这里是我的房间,现在是——”姬莲冬掀开俊眼,到处找时钟。
“六点二十七分啦!连手表都不带的臭、莲、冬!”被人家下逐客令,这种时候特别容易把他以往常挂在嘴边的嘲谵戏语当真,池悠霓深觉受伤,气冲冲地下床,她边对把眼罩放回原位、继续睡觉的少爷吠道:“你每次去我家都要带七八个人,厨子、保姆、司机、保镳,你自己为什么不检讨一下,是不是你太娇生惯养了!”
“我为什么要改变我的生活方式去迎合别人,我已经轻车简从——”
姬莲冬的声音消失在他脸上的眼罩再度被拉起时,这次他依然来不及做预防措施,气红小脸的池悠霓已经把她的手一放,并且把握最佳的时机点对她吠道:
“臭莲冬!”啪!
肇事之后池悠霓紧急逃逸,跑出来之后她教养极佳地把房门轻轻关上,以免吓着早起的下人。正要逃下楼,池悠霓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她吓了一跳,飞快转身愣愣地望着房门。“莲冬,你踢门吗?”
处于震愕之中的千金并没有等太久,房内很快便回应她忿怒的一踹!
“你好幼稚哦!”池悠霓忿忿跑下楼。
两分钟之后,总算天下太平的二楼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咚咚咚咚咚……
跑停在姬莲冬房外,池悠霓好奇地研究门板老半天。终于,她决定了!
“啊!”
莫非定律就应验在,池悠霓半好奇半新奇地抬起她的左脚,对准门板一鼓作气踢下去,而姬莲冬却选择在这时候走出来一探究竟的凄惨一瞬间。由于,池悠霓踹得奇准无比,正中姬家少爷最脆弱的小腿骨,痛得他当场跳脚。怒红了眼和脸的俊美少爷,因此立即也回送她一份大礼——
这天清晨,池千金终于被经常威胁要将她扔出去的姬家少爷,亲自丢出大门。
池悠霓怀着忏悔的心情,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对着姬家大门默哀十分钟。
回家的一路上,她还以自怜如深闺怨妇的声音,对非常同情大小姐遭遇的池家司机哀怨着:“人家没踢过门,我只是想试试看而已嘛,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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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一夜,池悠霓终于彻底了解,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滋味。
三天前被姬莲冬扫地出门,当她一路忏悔到家,发现她母亲居然亲自出来为她开门;那一刻起,池悠霓便有了死囚等待秋决的心理准备。她母亲没有当场发作,是因为池家家规首重教养,阿瓦里德王子一行人当时恰好在她家作客。
今天早上,阿瓦里德应姬老太爷之邀,前往姬家作客以免落人口实。池悠霓已经做足心理准备,所以晚餐时,她是以空前的镇静心情面对她母亲果然立即发难的冰冷指示——饭后,到她房里一趟。
每次站在这道门前,池悠霓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初次入宫的卑微小宫女,迷路至紫禁城的午门前,怀着惊慌无措的心情,仰望着像是随时会倒下来压垮她的巨大宫门。她每次都在门外举步不定,每一次都想转身逃,但是内心深处对母亲根深柢固的敬爱与关怀,却总是令她做出违心之举。
池悠霓深吸一口气后,毫不迟疑地伸手推门而入。“妈妈,我进来了哦。”
单亲家庭的小孩,对亲情的渴望远胜于一般人,那是一种害怕连仅存的余温都掌握不住的不安全感导致。不是处在这种情境中的人,很难体会她对母亲又爱又敬的心情。
跟勇不勇敢也没关系,她纯粹是不喜欢事情悬而未决的感觉,所以习惯遇到难题的第一时间,直接面对它,以便在解决方案受挫之后,拥有更多解决问题的时间。
所以,她进来了,尽管双脚有些僵硬与抖意,仍然义无反顾选择往前走。
进房后,池悠霓看见她母亲站在阳台上吹风,她的双臂仿佛会冷似地交抱在胸前,美丽而自信坚毅的脸上,流露一种池悠霓偶尔会不经意发觉的忧伤表情,总是在她像这样望着她舅舅家房子的时候,悄悄地浮现出来。
人比黄花瘦。是池悠霓望着她母亲旋身入内的身影时,所浮现的一句话。
她母亲若是知道她以这种软趴趴的诗句形容她目前的模样,一定会大发雷霆;她最厌恶女孩子弱不禁风,一天到晚等着男人疼惜,一颗女人心没有爱情滋润就脆弱得宛如易碎的琉璃,成天以泪洗面。
都什么时代了!她母亲曾经做出如是严厉的批判。她总是严厉的……
“那天的事情,妈妈就当没这回事。”池优花吞下药丸后,冷淡瞅一眼似乎对她宽宏大量的决定感到意外的女儿。暗叹一口气,语气苦涩而决断地下了命令:“以后不许你与姬莲冬再有往来,你寄放在姬家的——”
心一震,直觉脱口反驳:“我不接受!”
女儿前所未有的激烈反应,令转身避开女儿视线的池优花一阵错愕。
“姬莲冬骄纵成性,你要我把他这几年荒诞不经的行为,全部列表给你过目吗?”池优花绷着声音,转身面对怒目以对的独生女。“姬家近来有麻烦,妈妈禁止你出入姬家,不单是为你着想,我更不想造成姬老太爷的困扰,你却把妈妈的话当成耳边风。”一阵急怒攻心,使得身体虚弱的池优花掩嘴剧烈地呛咳起来。
不喜欢虚弱的感觉,厌恶地调匀气息后,池优花瞄见女儿想反驳什么,突然欲言又止,紧张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满脸忧心忡仲。
即使在深受打击的时刻,她的霓霓仍然为她残忍的母亲担忧着。这让池优花把心一横,决定不顾女儿的伤心,今晚便要快刀斩乱麻。伤心一次就够了。
“姬莲冬拥有得天独厚的天分与背景,这是多少人想要而求不到的。他不知善加利用,仗势着长辈为他打下的富裕基础,饱食终日,终日无所事事,没有一点身为男人的上进心。你看看你哥哥和你的舅舅,他们在读高中的年纪就主动到公司帮妈妈分忧解劳。你以为妈妈和其他贪图姬家财富的势利眼一样,是因为他的身分所以允许你们往来十几年吗?”她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她希望女儿快乐。
而她也希望自己没有获得的幸福,全部转嫁到女儿身上。她由衷这么希望着……
“你已经把阿烈赶出门了,现在轮到莲冬了吗?你想把我锁在象牙塔里吗?妈妈。”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母亲一意孤行的决定仍然重重打击池悠霓的心。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去找姬莲冬,她就无法谅解母亲所有为她着想的说词,便益加觉得母亲独裁的决定真的令人好生气。
“我每次去找莲冬都按照妈妈的规定,我没有让人家发现我出入他家啊,你也看见了,不是吗?”原来她妈妈对莲冬真的有成见,莲冬并没有说错。
她不允许莲冬说她妈妈的坏话,同样的,她也不允许妈妈看轻莲冬。池悠霓很想学姬莲冬一样率性地大发一顿脾气,可是,她又无法漠视她母亲憔悴的病容。善良的本性被矛盾的心情揪扯、煎熬着。直到池优花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这两年也让你玩够了,下个月,你和小紫一起去美国读书。”
听出母亲口气中不自觉流露的较劲意味,把她和小紫,从小比较到大。
池悠霓终于万念俱灰。“你想要的女儿,其实是小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