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野蛮人果然都是疯子!”施耐德觉得是到了该当机立断的时候了。
可是正当施耐德暗叫不妙的时候,乌鲁也做了一件事。
他吼叫。
犹如山洪咆哮;犹如滚雷炸裂。巨大的音浪裹挟着尘土向四面八方喷涌,从空中俯瞰,能看到一个清晰地圆以乌鲁为中心扩散,所过之处,地面上的苔藓和地衣都被连根拔起。强劲的风吹得战士们长发飞舞,女人吓得软倒在地,流晶的兜帽被整个掀了起来,露出他那张苍白的胖脸。
离着最近的施耐德更是不济,两个耳孔都渗出血来。他像喝醉一般踉跄着,努力的试图控制已经不听使唤的手脚,却悲哀的发现,两条肌肉虬结的胳膊将他死死抱住!
擒抱!绞杀!
这可不是正规武技中的招数,倒是见山上的黑熊常用。
小个子施耐德被身高两米的乌鲁抱在怀里,就像婴儿一样可笑,但是不论施耐德那抽搐的四肢,还是他那扭曲的脸孔,都说明他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身体中的血液全都涌到头部,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他想喊,可是一张嘴空气就被挤了出去,只能徒劳发出“嗬,嗬”的声音。
如果不是他足够精壮,怕是此刻骨头早已断裂,扎到肺部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去了。
“够了!”胖法师嘴唇哆嗦着,手指间亮起了奥术那淡紫色的光芒。
这时候就听“嘣”的一声脆响,大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惊异的发现,乌鲁的头上竟然流血了!
正文 第四章 箭与斧
伤口在眉毛的末梢,窄窄的只有寸许长。乌鲁背部的伤,由于匕首还插在里面,并没流多少血;而这次却有所不同,几息间小半张脸就被染红了。至于他到底被什么所伤,在场的竟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
“放开他。”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瘦削而孤高的身影,提着一把几乎与他身长相当的巨弓,从村口徐徐行入,走到离场中五十米左右的地方站定。
虽然人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但在众人的感觉中,好像有一根利箭就顶在乌鲁的脑门上。乌鲁也明白,和施耐德体型的差异,让自己不可能把对方当作盾牌使用,于是他第一时间就将人推开,用与其巨大体型毫不相称的敏捷就地一滚,顺手抄起先前扔到一边的斧头,然后起身,跳步,追斩!
目标依然是施耐德——放开了人,不代表就放过了他的性命。
没想到这十拿九稳的一斧,竟然失手了!不过这一回大家终于看清,就在斧头眼看要落到施耐德身上时,一支箭杆突兀的在斧面上炸裂,内蕴的力道带偏了斧头。众人一齐朝村口的身影望去,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巨弓,正保持着发射的姿势,只是手指间的利箭却不见了。
——在一瞬间完成举弓,搭箭,瞄准,发射四个动作,并且能命中飞舞的斧头,这一箭究竟要有多准?要有多快?
“大师级箭术。”乌鲁这句话说得极轻,好像在询问,又好像是在肯定什么。
这时候施耐德也从死亡的恐惧中挣脱出来,喘息着叫道:“鲍力斯先生……救救我!”
“……斯诺·波威廉·西科里特·鲍力斯?”乌鲁直起腰,“长弓边林三?”
“我不喜欢那个名字。”长弓手斯诺抽出一支羽箭,“既然你认得我,就应该知道,这一箭你是挡不住的——你的战斧并不适合用来格挡,或者,你也去换支长剑?”
这是彻头彻尾的嘲讽!因为就在刚才,乌鲁也说过同样的话。
可是乌鲁却不为所动,事实上,你从他脸上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表情,先前的狰狞与疯狂仿佛从未存在。“嗯哪,”乌鲁说,“斧头这玩意,本来就有进无退,有攻无守;这话对。不过俺也没想过要遮挡啥——就算你这一箭能给俺开个窟窿,但下一息咱的斧头就会削在你脸上。”
——他口中的息,是冰原人特有的时间单位,一息就是人一呼一吸所用的时间,大概相当于三秒钟多一点,一千息就是一个小时。
斯诺道:“用抛掷的么?不觉得大了点?”
“俺又不是就一把斧头。”
“你不会有机会的,因为我的箭更快。放过施耐德,这件事到此为止。”
“问你个事。”乌鲁突然道,“大伙儿都知道,你其实就是一隔路人,可是打开始,你就吭哧瘪肚的跟俺磨叽,你到底打算干啥?难道说是你……”说到这里乌鲁顿了顿,“……草眯(怕)了?俺真的很想知道,要是俺说不放,你能咋的?”
斯诺皱眉道:“是吗?你可以试试。”
“这算是威胁吗?”乌鲁笑了,“喂,你们来告诉他,咱们冰原上的战士,成天念叨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
“试试就试试!”众村民齐声吼道。
“不错!”乌鲁叫道,“凯奥凯的领主带着军队来了,咱们敢朝他扔斧头;神殿的主教,带着骑士们来了,咱一样朝他扔斧头!咱们冰原的战士,有的是尿性!从不接受威胁!没人能够征服!”
周围都是村里能上山狩猎的精英,本来就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岔的主,这一把火点下去,立马一个个嗷嗷叫起来。
事情到了这里,终于变得不可控制。
“现在怕是想走也走不成了!”流晶急得一头汗,却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扭转当前的局势。
“削他们!”
口号在战士间像尿床一样迅速蔓延。乌鲁动了!他拔出后腰的手斧,狂呼着朝前迈了一步!
“咚!”
这一步踏在地上,竟发出铿锵之音。仿佛那沉淀千年的鼓声,穿透了历史,重新在人们心头响彻。是的,就是这种声音。一千年前它催破了城寨,催破了山河,在短短的几年内就席卷了大地,让每一个人都记住了它的音色:
悲怆,桀骜,继而……澎湃!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当年拉姆帝国的一个贵族让战士们下跪。
而一千年后的今天,冰原上的战鼓再一次敲响,究竟会发生什么?
……
……
答案是……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在乌鲁斧头眼看就要脱手的那刻,一个身影奋不顾身的冲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乌鲁为了不伤及眼前这个鲁莽的家伙,不得已散去了全身的劲力,于是他本人就十分悲壮的——摔倒了。
因为那个身影是包光光。
接下来,事情完全可以用一句“峰回路转”来形容:首先是战士们似乎忘记了先前他们矛斧相向的几人,呼啦啦的围到小家伙身边嘘寒问暖;然后大家发现对峙的缘由竟然是,有人得知包光光被几个外来者抓了;而这一切,只不过因为寇拉拉来找过包光光两次,而那个铠武士怕影响小家伙休息,将寇拉拉挡在外面,最后被寇拉拉惹烦了,随口应付了几句。
搞笑的是,当时说了什么,他和寇拉拉两人竟然都给忘了!
战士们笑骂着,三三两两的散去,最后剩下乌鲁抱着小家伙,用意味深长的眼光打量着几个外来者,开口道:“不稀罕你们。不管你们为啥要来俺这,但俺可以告诉你们,这旮瘩没你们想要的,就算有你们也整不走。所以都给俺消停点,事完了,就麻溜滚犊子,一旦整出啥皮皮片片的,你们瞧着!”
最后他扬了扬手中的斧头,扔下一句话:“敢得瑟就削你们。”
正文 第五章 不羁之民
乌鲁抱着小家伙离开了,流晶惊魂乍定,望着那挂在背上正一颠儿一颠儿的匕首,嘴唇哆嗦着,喃喃道:“不羁之民……果然是不羁之民。”
这个词儿出自一首凯奥凯暗中流传的长诗,诗中描绘了一群满脑门子战天斗地的家伙,拉着他们的领主一起脑抽的故事,其实诗歌本身的文学性故事性都不错,只不过对于君权浓重的凯奥凯来说,实在是一首彻头彻尾的反诗。
“大人!”铠武士来到流晶身边,恭敬地行礼。
流晶收回目光,“嗯”了一声开口道:“施耐德情况怎样?”
“瓦丽芝小姐看过了,骨头没断。不过,心神受到的震荡颇大,实力上可就……”
瓦丽芝就是总待在流晶身边的那个女人,全名叫邦·瓦丽芝,是队伍中的治疗师。
“人没事就好!”法师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打发几人去药剂店进一步治疗。这时候长弓手斯诺凑了过来,低声对流晶说:“今天的事,有问题。”
“你是说,”流晶沉吟道,“有人鼓动那些野蛮人跟我们对抗?可是,为什么呢?咱们的行动应该触及不到他们的底线才对。”
“总之查一下比较好!”
“不用了。你也知道施耐德现在这个样子。咱们这次来,不过是因为这里是雷鸣发迹的地方,碰碰运气而已,不见得……再说,就算真的查出什么,我们也无力改变。”流晶戴好兜帽,将面孔重新笼罩在阴影里,“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我是你的追随者,”斯诺淡淡的说,“这是本分。你应该感谢的,是那个孩子。”
流晶拍着斯诺的肩膀,嘿嘿的笑了几声,“不用妄自菲薄。你的名号,在佣兵界还是很有些分量的。长弓边林三!”——这个让人喷饭的绰号是有来由的。其实斯诺也算是出身名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取得了“精英射手”的资格。
少年成名,免不得有些轻狂,行事也荒唐起来。
有一次斯诺突发奇想,要找一个完美的动物伙伴,不知道哪根筋抽了,让他看上了一只森林狼,于是他抛开一切,在林子边上蹲了整整三年,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以致家道中落,最终却一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