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变短了?”沙满福疑道。
“是这样的,皇上他老人家嫌三尺太长,睡觉时不知道要放棉被里面还是外面,就剪短了。”唐友闻大气不喘一下。
“是哦?”沙满福很怀疑他的说法。
这个大少爷说要在青檀镇苦读,却不见他专心念书,就成天在外头闲晃,看到姑娘就眼睛发亮,这人说话要打折扣的。
穆匀珑开口了。“留胡子挺麻烦的,要洗要梳,还会被门夹到,不如剃干净,清清爽爽。”
“会被门夹到?”唐友闻和沙满福不自觉地摸摸没有胡子的下巴。
香炉的线香烧到尽头,郁相甘终于站起身。
“小茉,扫帚拿来!”
“拿扫帚干嘛?”阿甘嫂不理他。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个笨阿甘,竟还敢扫他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的妹婿。
“我要扫地。”郁相甘语气平板。
“我早上扫过了啦。”
“遇到重要的事,一定要打扫屋子里外,保持整洁干净,再斋戒沐浴三日,然后敬告祖先我们的决定。”
“三天?”穆匀珑想叹气了。
郁相甘见老婆始终不去拿扫帚,便自己去开门,才打开门,就见到外头密密麻麻站了几十名高大的男人,外边小路还有人陆续抬轿过来,这价目小地方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他看了一下,再关起门。
“你包围我屋子?”他瞪向求婚者。
“他们都是我的随从,我还请了一些客人过来。”穆匀珑道。
“看样子你真的很有钱。”他神情坚定地道:“我要聘金。”
“这个自然,我一定准备齐全。”
“好。”郁相甘一口气念了下来:“檀香百斤,沉香百斤,麝香百斤,茴香百斤,藿香百斤,丁香百斤,零陵香百斤,芸香百斤,苏合香百斤,龙脑香五十斤,降真香五十斤,乳香二十斤,龙涎香二十斤。”
“哥呀!你在卖妹妹啊!”郁相思懊恼地叫道。
“我不卖妹妹,我要让这小子知道,我妹妹是无价之宝,我们做香人家搜罗好香不容易,他要娶得好姑娘,也不容易。”
“阿甘兄。”穆匀珑郑重地道:“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相思。”
“你懂得珍惜就好。”郁相甘不假辞色。“这些香我会留着,万一你这小子敢背叛小思,咱小思还有哥哥嫂嫂可以依靠,到时就变卖你这负心汉的聘金,赚上一笔大钱,让咱小思快快乐乐过下半辈子。”
“哥啊!”郁相思哭笑不得,知道哥哥疼她疼到后路都想好了。
“阿甘,你有完没完!”阿甘嫂却想敲醒摆足了兄长派头的阿甘。
“小思喜欢你,我也不为难你。”郁相甘总算松了神色。“乳香和龙涎香稀少,我只要你二十斤,算是便宜你了。”
“多谢阿甘兄的体贴。这样吧,我将乳香和龙涎香各添到五十斤,另外还有丝绸两百匹,金如意两对,玉如意两对……这聘金清单挺长的,下个月初九,我会请礼官连同清单和聘礼给阿甘总送过来。”
“什么礼官司初九?这么快?”郁相甘听得一塌糊涂。
“实不相瞒,我本名穆匀珑。”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郁相甘以为自己耳背,不就是种田的龙吗?怎么又变成云里的龙?他到底将小思嫁给谁了?
穆匀珑转向郁相思,微笑道:“我答应相思,我得好好求亲,让哥哥心甘情愿嫁妹妹才行,现在大功告成,我也可以恢复真正身份了。”
“你竟然一直用假名字骗我妹妹?”郁相甘急得跳脚。
“咦?这名字听起来挺熟的,我在哪里听过?”唐友闻歪头想着。
“哥哥,他是皇上。”郁相思说出答案。
“什么黄上黄下的?我还黄瓜黄豆咧!”郁相甘想揍人。
“哇吓!”唐友闻一震,赶紧拉了沙满福站起来。不会吧?这个没有胡子的京城公子会是当今摆到皇帝?无凭无据的,要唬人也不是这么唬的,以为他们是乡下人好骗啊!
“唐兄,你父亲应该已经来了,你请他进来。”穆匀珑笑如春风。
“吓吓……”一声唐兄叫得唐友闻连跌两步,一路跌到了门口,打开门,便见全身正式朝服的父亲苶苶敬敬地站在门外。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在爷爷家读书吗?”唐瑞也很惊讶。
“他他他……他要爹进去……”唐大少爷脸都白了。天哪!他刚才还霸着椅子不肯起身,就让人家看着他下棋,真是有够不敬了。
“皇上要我进去?”唐瑞立刻一整神色,低头看了官服有无沾上灰尘,仍不放心地抚了抚,再快步进门。
一进屋,入目便是他所景仰的圣上,即便是一身民间常服,但仍是皇胃威仪,顶天立地,崇高浩荡,令忠肝义胆的他为之心悸不已啊。
他激动地跪地拜伏,大声道:“臣巴州知府唐瑞串所属士县知县和地方诸员叩见皇上,愿吾皇政躬康泰,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它外头进不来的知县和大小官员听到他的呼喊,也全部跪了下来,跟着高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知府平身,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唐瑞,朕委托你办的事,还请你费心了。”穆匀珑道。
“臣万死不辞……”唐瑞觉得用词太重了,忙改口道:“臣当尽心竭力,办好皇上大婚在巴州迎娶的事宜。”
唐瑞是皇后出身的地方父母官,穆匀珑给他机会尽点臣子的心意。
“礼部和内务府会有人过来,你配合行事便成。”
“臣遵旨。”
穆匀珑走出门口,面对闻风而来的大小官员,正色宣示道:“你们都回去吧,朕期待你们认真为官,努力为老百姓谋福祉,促进地方安定繁荣,这就是给朕最好的大婚之礼。”
“臣谨遵皇上旨意。”官员们纷纷恭谨地回应。
“他这是演哪出戏啊?”郁相甘看傻了眼。他之前故意绷了脸,演了那么久,下足了马威,就是想让这小子心生警惕,好生对待妹妹,怎么他的风采一下子就让这小子抢去了?
“哥,不是戏,匀珑是咱天穆王朝的皇帝。”郁相思笑着说明。
“小思要当皇后了。”阿甘嫂的说法最简单易懂。
“小思要当皇后?”郁相甘又糊涂了。“小思要嫁的人是他,小思既然是皇后,那他就是皇……皇?”
“皇帝啦!”阿甘嫂干脆用力拧他一把。
“我输了,服输了。”沙满福震愣地瞧着这个场面,无话可说。
“不行,我得再去烧一炷香……”郁相甘用力摇了头。“我跟爹和祖先说错名字了,这不行,我得重说,不能让咱家祖先保佑错人。小思,你说这小子的名字叫做皇帝?”
“哥啊!”郁相思觉得需要一些时间让哥哥镇定清醒一下。
“我来跟他说啦,你们去玩玩。”阿甘嫂笑道。
穆匀珑神清气爽,走回来握住郁相思的手,笑意俊朗。
“去哪里?”他捏了捏她的掌心。
“你想做立雪香呢?还是去看山头的蜜香树?”她的笑靥甜美如蜜。
“我都要!”他灼热的眸光里,完全都是她了。
十日后,经由皇上八百里加急和飞鸽传书的指示,赶往海州的朝廷海船回报,海州外二十里处,聚集三艘挂着伊西邦国旗帜的可疑船只,表面看似商船,但船舱留有炮口,船上水手不时以千里镜眺看海面情势,并且在夜里偷偷逼近海州十里,海船水军统领秦将军当机立断,调来八艘海船,来回巡守,捍卫海疆,过两日,伊西邦船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个月后,全天下姑娘心都碎了。天穆王朝的年轻皇帝举行大婚,册封郁相思为皇后,皇后长兄郁相甘为承香公,迎娶车队挂香球,熏芳香,洒花瓣,一路由青檀镇来到京城,耗时七日,所过之处百姓夹道欢迎,争相沾取帝后的香气和喜气。大婚大典当夜,皇宫施放烟火,火树银花照亮了夜空,象征天穆王朝盛世的辉煌灿烂。
大典过后,郁相甘偕妻子搬回青檀镇的老宅子。即使当了国舅爷,他仍是全心制香。后来皇后写出香册,许多不明白的人前来求教,阿甘兄收了徒弟,做出更多的好香,发扬郁家五代的制香技艺。
赶在初冬第一场大雪到来之前,孟敬率领商队,风尘仆仆由打通的香路回到京城,带回八位波罗国的使臣和所进贡的香料珠宝金器,以及商队交易所得的波罗国特产香料,文物和商品,皇帝和皇后亲自接见;在这同时,也传来皇后怀孕大喜,双喜临门,举国欢腾。
从此以后,每年春初到秋末,商队往来香路,络绎不绝;还有更远的其它诸国商人也取道香路而来。云顶关恢复了百年前的荣景,掌柜大叔翻修起一座大客栈。并且终于克服恐惧,走过吊桥,如愿到波罗国听大耳和尚开坛讲经。
来年春天,伊西邦国特使持女皇帝国书,入京朝觐天穆国皇帝,两国缔结通商条款,从此各大港口日益繁荣,商务贸易越做越大。
至于包山海,自他知道郁家女娃娃当上皇后后,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庆幸皇上并没有抄他的宝香堂,但随着香路的通行和朝廷整顿香料市场,宝香堂优势不再,生意一落千丈。
百草庄的元归老爷从京城聘来诚实可靠的管事,帮他打理香草生意,他仍然专心种植香药草,又写出了更多专书,成为一代大家。
唐友闻自知不是读书的料,因为过去常跑去看阿甘兄制香,看出一点心得,便以巴州为据点,做起了西南香路的生意,买卖香料药材瓷器茶叶,做得有声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