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姑娘哪天改变了主意,尽管来找我。”
她终于是吁了口气,低声道谢后,立即抬脚离开了主屋。
扶着墙,苏眉儿暗自庆幸。
幸好,任家家主还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选择
“听说,任家主向你提亲了?”仍是一身大红衣袍的炎柳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向苏眉儿。
她眼皮一跳,嘴角不自觉地抽动:“阁主别胡说八道,任老爷已经有六房妻妾了。”
虽说身子骨不错,只是那么多的年轻女子,要应付起来还是不容易的。
炎柳无所谓地撇撇嘴,又道:“还有就是,小眉儿答应跟着我去祈天阁了?”
苏眉儿后背一僵,撇开脸道:“没有这回事,阁主许是听错了。”
“是么?”炎柳大步上前,双手撑在桌上,微微前倾,直视着她道:“凭我的耳力,还没有听错的时候。”
任家主屋守备森严,连仆从亦不允许在附近经过,巡逻的护院一批批穿插其中,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如此严密,竟然还是让这人蹲墙角偷听到了?
苏眉儿皱了皱眉,坦言道:“阁主,那只是无奈之言。任老爷突然替大公子提亲,又头头是道,让人拒绝不得,奴家不得已便出此下策。”
“所以说,小眉儿便是打算用我来拒绝任家主?”
看出炎柳的不悦,她讨好地斟了一杯茶水,双手一抬,恭恭敬敬地低头往前一递:“奴家有错,还请炎阁主原谅。”
看在她满脸诚意,炎柳不情不愿地接过茶盏,算是接受了苏眉儿的道歉。
他目光一转,望向床榻上的人,蹙起眉:“任三少怎么还在此处?男女授受不亲,这不用我来教这位大少爷罢?”
苏眉儿无奈一笑:“天一和天二尚未回来,任公子的伤势严重,不宜挪动。暂且在此,奴家还能就近照顾几分。”
先前与任恒见面的时候,她犹豫着是否要提起任云受伤的事。
只是这位任家主由此至终没有提及他的小儿子,一再替任峰向自己提亲,话到了嘴边,她便吞了回去。
看任云不受重视的境况,即便说出来,恐怕任恒亦是满不在乎,甚至是漠然而待。
任家的两位公子地位可谓天差地别,显然是任家家主一手造成的。
“真麻烦,”炎柳冷哼一声,拍拍手掌,两名青衣童子很快便出现在门前:“你们两个在这里照顾他,别把人弄死就行。”
苏眉儿正以为这位阁主难得热心,谁知接下来后面的那句话愣是把她噎住了,表情甚是古怪。
“小眉儿,陪我在府中转转。听说任府布局精致,之前更是请了一位有名的道士来看过,亭台楼阁拼凑起来正是一幅八卦阵。”
炎柳扯着她就往外走,饶有兴致地说道:“就不知道这宅子镇的是鬼神,还是人了……”
苏眉儿听得迷糊,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
这位阁主说是欣赏府内景色,却走得飞快,让她险些跟不上。
“阁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炎柳在身前突然一停,苏眉儿这才喘了口气,抬头瞅见四周的景色,不由毛骨悚然。
此处显然是那萧瑟的荒院,中间一口井,正是翠儿被推落之处。她挪着步子,缩在炎柳的身后,神色怯怯的,生怕那井中会忽然爬出一具女鬼……
他转过头,收起了平日的笑脸,正色道:“小眉儿真的不打算跟我回去?任家家主已经表态,若是你答应嫁给任峰还好,要不然……”
依照任恒的性子,不为他用,又不听话的棋子,向来都会处理得干净。
苏眉儿抖了抖,叹道:“祈天阁都是武林高手,奴家去了无甚作用,只会拖了阁主的后腿。”
“我都不介意,小眉儿介意什么?”炎柳挑起她的下巴,颇为愉悦地笑了。
拍开他的手,苏眉儿没好气地说:“奴家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去了祈天阁,根本做不了什么。再说,阁里都是男子,奴家去了也不合适。”
“小眉儿不必妄自菲薄,‘先知’的能力确实有限,却极为难得,怎能说一无是处?”炎柳捧起她的脸,睇着那双清澈的墨眸轻轻说道:“避免感情用事,阁里的杀人皆是男子。你去了便是他们的主子,有何不合适的?”
苏眉儿退后一步,摇头道:“阁主,奴家不明白你的意思……”
祈天阁的主子,看怕只有面前这个人,又如何会轮的上自己?
“何必装傻?”炎柳摇头一笑,睇向她,唇边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宠溺:“小眉儿去了祈天阁,便是那里的女主人,我的妻子了。”
苏眉儿吓得浑身僵直,骤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阁主太抬举了,像奴家这样的女子连任家都不敢高攀,更何况是祈天阁的女主人?”
她干笑着,面色好不尴尬:“奴家走得有点累了,先回去歇息。”
苏眉儿转身要走,炎柳挡在她的身前,正色道:“小眉儿想要保命,摆在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嫁给任峰,一是跟我回祈天阁。”
“任云亦绝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咬着唇,心里也明白炎柳说得是事实。
即使自己再不愿意,拒绝任家,那就必须立刻找到另一个靠山。而现在的祈天阁势力如日中天,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苏眉儿对炎柳的印象,远比任峰要好。
后者不务正业,又目中无人,可以想象成亲后亦是一事无成。若任恒一死,只怕很快便要将产业挥霍完了。
金山银山,也有用完的时候。坐吃山空,显然是任峰会做的事……
但是另一方面来说,苏眉儿念及十年后祈天阁被任家吞并,心下思量,亦是有了几分犹豫。
至于任云,这位三少爷的成就,在十年后是有目共睹的。这其中用了什么手段,又做了什么事,却非她这样的外人能知晓的……
但是,命运或许是可以改变的,比如任云的确受伤了,却比之前要重;比如爹爹并没有出事,还不再耕地,而是出外做生意了,娘亲也能活得好好的。
兴许十年后,祈天阁没有被任家吞并。即使未有壮大,还在此占了一隅……
炎柳眼见她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里面神色复杂,还夹着些许的同情与怜悯,不禁脸色不善。
当祈天阁的女主人,就让她这么不情愿?
不知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了得到那个位置不择手段,使出浑身解数还得不到他漠不关心的一瞥。
“……炎阁主错了,苏姑娘还有第三个选择。”
突兀的声音自远处响起,炎柳好整以暇地转过身,眯起了眼:“任三少身体不适,怎地不在房内好生歇息?这样到处走,不免要让人担心的。”
任云脸色苍白,显然走了这一段路,耗费了不少力气,倚着树干微微喘息,对于炎柳的挑衅,不在乎地笑了笑:“皮外伤而已,先前得苏姑娘彻夜不眠地照顾,已经好了许多。”
“彻夜不眠”四个字,在炎柳听来分外刺耳。
他双臂抱胸,看向任云的眼神一凛:“方才的话,任三少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姑娘若是对大哥无意,又不愿加入祈天阁,唯一的选择,便是与在下一起。”任云望向苏眉儿,不慌不忙地说道。
炎柳哼哼道:“跟你一道,仍旧要留在任家。任家主想要做什么,想必任三少也明白,此事他定不会同意的。”
“在下自有办法让爹允许这门亲事,毕竟像苏姑娘这样好的女子,谁不愿意纳入家中?”任云神色笃定,对上炎柳的视线,好不退缩。
炎柳扭头望着苏眉儿,凤眼微挑:“既然任三少也出手了,决定权便在你手上。”
“一句话,你要跟他还是跟我?”
终生大事,在他们的口中,像是在分粮食那般,你一袋我一袋,轻而易举。
苏眉儿头疼欲裂,暗暗还有些恼火。
这两人都当自己是什么,可以分发的五谷杂粮?答应卖给哪家就哪家?
瞥见他们炙热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苏眉儿转开了视线,直截了当地答道:“两位公子的好意,奴家心领了。”
“阁主,打打杀杀的生活并不是奴家想要的,奴家亦害怕见血,怕是要辜负你了。”
“任三公子,任府这样的大家族,不是奴家这样的小人物可以呆的。而且在这里,奴家过得并不愉快……”
至于这两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向自己提亲,苏眉儿不愿白费力气思索,更不想妄自猜度。
她心底忽然有些倦意,回想起往日在巷尾的生活,虽然贫苦,可是邻居街坊对自己多番照顾,笑脸以待。
没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亦少有暗藏心思地故意接近……
苏眉儿暗忖着,或许她真的不适合留在任府,就该回去属于自己的地方。
她默默地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早离开此地!
对于苏眉儿的拒绝,似是在任云的意料之内,却在炎柳的意料之外。
后者黑着脸一挥衣袍,转眼消失了身影。
任云仍是倚着树干,歉意道:“当初是在下接苏姑娘入府,没想到会让姑娘过得如此不顺心。”
炎柳的愤怒与紧逼,令苏眉儿不自觉地退后,又或是不着痕迹地远离。
而任云这般内疚的神色,真诚的目光,甚至于是柔和的语调,却让她微微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任公子言重了,这也是任家主的意思,并非出于你的本意……至于在此处的生活,奴家出身贫寒,这才不太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