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眉儿瞧得清楚了,变成呆呆愣愣的样子,炎柳坏心眼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唔,又嫩又滑,手感还是相当不错的。
任云不过抬手轻轻拍掌,一人自门外缓步走入。
苏眉儿被炎柳捏得痛了,回过神不经意地一瞅,脸色一白,立马往身旁那人的怀里钻。
炎柳对于她的投怀送抱自是不会推托,轻轻松松地伸手环住苏眉儿的细腰,愉悦地笑了:“看来任公子为了这一日,倒是准备得妥妥当当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在下也不过为了保住小命,不得已才为之。”任云对于这位阁主的冷嘲热讽,并没有放在心上。
门口有着“任峰”面容的人上前向他行了礼,从袖中取出一物,正要做什么,却被任三少暗暗中手势阻下了。
那人扛起任峰的尸首,转眼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苏眉儿惊魂未定,浑浑噩噩地走到软榻上,闭上眼便倒了上去……
迁居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当苏眉儿睁开眼,看见大摇大摆走入房中的“任峰”,心里猛地一跳,只能露出一抹苦笑。
显然昨夜那一幕并非是虚幻的噩梦,而是真切存在的。
任家的大公子就在一夜之间消失,甚至被人取而代之。
苏眉儿仰躺在软榻上,目光专注在那“任峰”的身影。
举手投足,相貌身影,哪怕是脸上一点细微的表情,亦模仿得惟妙惟肖。
如此厉害,没有一两年的细心观察,显然是做不到的。
想必,任云为了这一天,确实费劲了心思。
或许在心目中早就有了计划如何取代任峰的位置,连替身都准备好了,缺少的只是一次妥当的时机。
而苏眉儿,正是在昨晚给他提供了绝妙的机会……
她不知该生气,还是将自己归于共犯的行列。
心里沉甸甸的,即便任峰再讨厌,仍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就如此突然消失,苏眉儿还是忍不住唏嘘一把。
与任云的照面感觉越发不自在,她低着头匆匆用了早饭,便出门去寻苏慕了。
其实,任云这般做,的确是为了自保。毕竟以任峰当时的神色,若再不反击,只能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可是即使再有理由,苏眉儿还是有些戚戚然。
兴许她是妇人之仁,又或是割舍不掉心底里那一份亲情。
任峰说到底,还是和任云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大哥……
远远望见自家的院落,却是好几个壮汉正拆着破旧的老屋。苏眉儿吓了一跳,急忙上前阻止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怎能无端端地把屋子毁了?”
那汉子踉跄一步,险些摔倒,不悦地转过头,见是个秀美的女子,脸上讪讪的,倒是少了几分脾气,和气地道:“姑娘,这家人嫌房子太老旧,便出了工钱,让咱们收拾掉。”
这是属于她记忆中最温暖的地方,每一处都熟悉无比,如今要被夷为平地,苏眉儿难过之余,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你是说苏家要把房子拆了再搭来住?”
另外的汉子擦着头上的汗,大笑道:“苏家发了大财,这样的破屋怎能住人,早就带着一家子搬去了柳巷。”
苏眉儿愣了愣,柳巷乃是桃源镇的东面,多为书香门第的府邸。
那里的房子即便她不吃不喝辛苦几十年,也是买不起的。显然,爹爹的生意做得比自己想象中要大。
轻声道了谢,苏眉儿问了地址,一路走了过去。
柳巷的尽头,赫然有一座新府。红漆的府门,两只雄伟的石狮分别在两侧。
富贵,气派……她默默地看着,词汇匮乏,形容不出这里的好,更难以形容心底的一丝复杂。
爹娘确实如自己所愿,过上了好日子。甚至比苏眉儿所想的,更要好得多。
苏慕没有受伤,断了双腿而送命。不用再埋头耕种,去集市卖出为数不多的钱银艰难地维持生计。
娘亲也不必负起家里的重担,想必也把弟弟苏霖赎了回来。一家四口,过着欢喜幸福的日子……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丽娘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苏眉儿来不及闪躲,对上娘亲的眼眸,却见她略显尴尬地走上前来。
“萍儿,原先要派人跟你知会一声,我们一家子都搬到这里来了,可是一直不清楚你在哪里落脚。”
“没事,看来苏叔叔的生意做得不错,姨娘也越发年轻漂亮了。”苏眉儿笑了笑,见着娘亲一身粉色的花衣,满面红光,脸上还擦了点粉,看起来与之前的贫苦妇人天差地别。
丽娘被她逗笑了,眉宇间含着喜色:“老爷只是小本生意,哪里记得上四叔?往后,还得请四叔多多担待了。”
说罢,她又问:“老爷早就想拜访四叔,好生多谢他的接济,不知你们如今所居何处?”
苏眉儿一愣,干笑道:“不必了,爹爹身子不好,早就起程到岭南休养。苏叔叔的生意才有了起色,哪能离了他?”
“说得也是,”丽娘没有看出她的心虚,笑笑道:“萍儿要到屋内坐坐,喝杯茶么?”
“不了,只是刚好经过,听说苏叔叔搬来此地。”苏眉儿担心会遇上十年前的自己,被人看出怪异之处,低声婉拒道:“萍儿来得匆忙,没给姨娘和叔叔带上些迁居贺礼,实乃失礼至极,就不好进去了。”
寒暄了两句,她便跟丽娘告辞离开。
先前在心中酝酿的话,苏眉儿一句都说不出。
爹娘好不容易过上了这样的日子,她却去开口劝阻?
该告诉苏慕什么?
任三公子说他的生意,并非好营生,最好赶紧舍了去?
该说他命中有劫数,即便如今勉强算是过去了,却仍是大意不得?
不管哪一样,恐怕说出来,都难以令人信服。
尤其是这些并非好事,在旁人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恶言恶语,让苏眉儿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她暗忖着,既然命运已经开始偏离了原先的轨道。那么,可以说苏慕避开了死劫,往后便能安然无恙?
苏眉儿低下头,任云所说的始终是隐患,兴许她该向任三少讨要些人情,好护爹爹周全?
走至任府门前,那位“任峰”拿着折扇,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满身脂粉香气地下了软轿。
苏眉儿下意识地退后几步,随即想到此人乃是任云的属下,迟疑了一会,依旧不敢过于靠近。
“任峰”斜斜地瞧了她一眼,打了声饱嗝,懒洋洋地挥手,轿子里又有一个妩媚女子扭着纤腰出了来,柔若无骨地靠在他的胸前,娇媚一笑:“爷,这是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
她上下打量着苏眉儿,不屑地收回了目光:“没胸没屁股,可不好生养。瞧这模样,就算在院里也只勉强得上中等姿色。”
“任峰”冷哼着睨了旁边面色一阵红白的苏眉儿,勾住这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身,色眯眯地笑道:“那是,连给小春儿提鞋的丫鬟都比她好看得多了。”
小春儿可不依了,娇笑着捶了他几下,嗔怒道:“爷莫不是看上那丫鬟了……”
望着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进了府,留下苏眉儿满脸怒意。
若果不是亲眼看见“任峰”的尸首就在自己面前,她就得怀疑这任家大少是不是还活着,继续祸害苍生!
不得不说,此人连任大公子轻佻的语气,以及冷眼看人的高傲神色都学得炉火纯青。
即便是任恒在此,恐怕亦难以分辨出真假来……
@奇@这位小春儿入府,一呆便是五日。
@书@“任峰”带着她四处游玩,又任由这女子在府中撒泼,支使仆役,甚至把任恒以前赏给他的玉佩送了此女。
任家主母几番相劝,软硬兼施,带着好几个壮实的老嬷嬷,那架势便要把那小春儿绑着扔出府,却硬是被“任峰”阻下。
那小娘子得“任峰”撑腰,越发得寸进尺,搅得任府霎时变得鸡犬不宁。
苏眉儿还为爹娘的事而纠结,听说此事已是数日后了。
府中的仆役胆战心惊,大少爷的性子比之前不知嚣张了多少,又夜夜酗酒,与那娼妓寻欢作乐,下人入夜后被赶得远远的,仍是能闻见一阵断断续续的,令人耳红心跳的声响。
她不明就以地看向榻上的任云,这几日他安心养伤,对于院外的事并未提起,更不见插手的意思。
此时此刻,苏眉儿不由疑惑:“任公子,那任……大公子这么胡闹,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他想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炎柳径直走了进来,仿若此处便是他的居所,从容自若。
苏眉儿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阁主,进门前可否知会一声?”
好歹她还是未出嫁的黄花闺女,一个占据着自己的床榻,一个时常来串门,像当作自己的家里那般,让人情何以堪?
苏眉儿沉吟片刻,迟疑道:“任公子是想他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好取代他的位置?”
“任家家主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炎柳坐在她的身边,伸手便拿走了苏眉儿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口:“新到的春茶,小眉儿居然能泡出这样的味道来。”
“又苦又涩,任三少确定这茶叶没让人掉包?”
苏眉儿皱起眉,就知道这人嘴里吐不出象牙,撇开脸不想搭理他。
“……任家主会怎么做?”
“姑息和纵容,像以往那般。”任云垂下眼,面上波澜不惊。
听罢,她想不明白了:“这样下去,不就分明会毁了任家的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