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还是原先的任峰,任家怕是要坏在他的手中。任恒这样,根本上就是助纣为虐……
这是偏心、宠溺,还是护短?
炎柳揉了揉她乌黑的头发,直到乱糟糟的这才收回手,凉凉一笑:“小眉儿想得太简单了,估计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任恒的心思。”
苏眉儿甩掉他的手,往边上挪了挪,懊恼地整理着自己的一头乱发:“谁说我不清楚的……”
以前住在隔壁的小虎,无论做了什么坏事,他娘亲都不会责罚,任凭他胡闹。
这应该叫爱之深,于是看不见任峰身上的缺点?
炎柳唇角微翘,轻轻摇头。
真是个傻姑娘,任府之中,又何来的亲情?
若是有,任云又怎会落得如今的境地?
成亲
正如任云所言,对于任峰的胡闹,任恒采取的仍旧是放任和纵容,丝毫没有出手制止的意思。
这让苏眉儿感觉十分的不可思议,任家这样的一个大家族,居然任由继承人这般胡闹下去?
不过既然家主没有开口,底下的仆役心里虽有微词,却也只能循规蹈矩,对任峰和那娼妓的要求百依百顺,伺候周到。
值得庆贺的便是,任恒再也没有向苏眉儿提起嫁给任峰之事。
想必任峰连日来的举动,任何一个有眼力的姑娘,都不会愿意委身于如此荒唐的男子。
即使现下的男子三妻四妾不算什么,在成亲前便这般放纵与诋毁自个,却是极为少见。
传出去,家底不错的人家只怕不愿嫁入任家。
令苏眉儿没有料到的是,任恒并没放弃让她进任家的念头。
六夫人如倩的到来,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接下来说的话,更是令苏眉儿不由愣住了。
如倩是来当说客的,施施然地坐在苏眉儿的面前,神色娇柔,像是相识多年的姊妹,语调愈发亲昵:“任家家大业大,苏姑娘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了。任峰荒唐,最近越发无法无天了,奴家也不愿把姑娘推入火坑,给老爷劝了又劝。”
她抬手拂去肩头的长发,娴静浅笑:“家主有心让姑娘留在任家,任大公子许是再进不了姑娘的眼,却也有更好的人选。”
不知为何,听了如倩的话,苏眉儿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年纪尚小,婚嫁之事其实不必着急的……”
她正绞尽脑汁地推脱,如倩却笑着打断道:“苏姑娘,奴家年长,不介意称呼你一声妹妹吧?”
苏眉儿心里狐疑,微微点头。
指尖在杯沿上一抚,如倩低头一笑:“妹妹这不是犯傻了?任家这样的人家,在桃源镇数一数二,往后哪里能寻到这么好的夫家?”
见苏眉儿要辩解,她抬手一止:“妹妹先别急着回绝,这事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再者,近些日子,妹妹不是跟三公子走得近了?”
如倩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朝里屋一瞥,唇边噙着一抹暧昧的笑意:“家主欢喜妹妹做儿媳,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妨多多考虑。”
苏眉儿一窒,心思有些乱了。六夫人这意思,莫不是任恒早就知晓任云受伤,又连日在她的屋内养伤的事?
若是如此,真有些有理说不清了。
不管怎么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般不清不楚,即便多番解释,只怕亦是于事无补。
她沉默片刻,终究没有拂了如倩的面子,轻轻颔首:“……此事眉儿会好生考虑的。”
六夫人盈盈笑着,拍了一下苏眉儿的手背,眉眼一挑:“三公子一表人才,虽不是嫡子,在任家也有一番作为,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往后妹妹若嫁入任家,只怕有好日子过了。”
说罢,如倩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
苏眉儿心下烦躁,径直倒了一杯凉透的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事情地发展渐渐脱离了轨道,她从不知道,对于任家,自己居然会搅合其中,抽身不得。
任恒的意思很明确,要么让苏眉儿留在任家,要么怕是要让她从此消失……
不为他所用,必定要处置。
像任恒这般谨慎小心的人,想必不愿有把柄落入旁人手中,更不想有苏眉儿如此能人成了对手的一大助力。
苏眉儿当初只想靠着十年后的模糊记忆,再用一张巧嘴,胡编乱造,挣点钱来救苏慕,保住十年前的家。
没想到会越陷越深,如今落到如此的田地。
爹爹的生活已经大有改善,娘亲亦不必再艰辛苦劳,而今的她只要在一旁安静地观察一段时日,若家中无事,苏眉儿也便能安心离去……
思及此,苏眉儿却不禁一怔。
天大地大,何处会是她的安身之地?
十年前的家,并没有自己的位置。
十年前的各方天地,都不会有她的足迹……
骤然间,苏眉儿迷茫起来。
事情了结后,她该何去何从?
炎柳进来时,望见的便是桌前的女子垂首不语的情景。一向乌黑明亮的眼眸如今变得暗沉且带着些许的朦胧,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色,扑朔迷离。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如此的苏眉儿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在一个无法触及的地方……
快步上前,炎柳伸手圈住她的肩膀,把人生生拉了回来:“小眉儿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苏眉儿抬起头,略略瞥了他一眼,叹气道:“刚才六夫人过来了?”
“然后?”炎柳蹙起眉,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苏眉儿低着头,闷闷不乐道:“她说任家家主晓得大公子的荒唐,也就不再逼我嫁给任峰。”
“所以,任恒打算让你直接当他的第七房妻妾?”炎柳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脸色臭臭地问。
她嘴角微抽,瞪着炎柳道:“胡说什么,家主的岁数比我爹还大……他是想让我嫁给任三公子。”
炎柳撇撇嘴:“果真是个好主意,想必任恒当初的用意,便是如此。嫡子身为继承人,往后成了家主,这主母的身份可不能马虎。”
“如今任峰没出息,他便有借口让你嫁给任云。反正只要是任家子孙,又能把你留下,这便足够了。”
苏眉儿皱皱眉头,他这般说,似是任恒早就算准了一切。这样被人牵着走的感觉,着实非常不好。
“不管如何,任老爷不会轻易放我走。”
“显然,他也没把我放在眼内。”炎柳的眼底掠过一丝暴戾,转眼即逝。
“任云,果真是他的好儿子……”
他冷笑一声,留下一脸困惑的苏眉儿,转身拂袖而去。
“卑鄙无耻,我倒是看走眼了,任三公子果真不凡。”是夜,月黑风高,炎柳抬头望着暗沉的天色,凉凉地说道。
窗前的人噙着笑,对于他半夜忽然而来,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奇:“炎阁主谬赞了。”
炎柳转过头,望向那张仍显苍白,毫无血色的俊颜,淡淡道:“我阅人无数,还是第一次认栽。直至如今,我仍是看不出你的用意。任三公子看似是跟任恒作对,却又顺着他的意思办事,究竟意欲何为?”
不知不觉地把任峰杀了,取而代之,却又依照任恒的意思,刻意接近苏眉儿,甚至留在她的房内……
“难得阁主竟然有了好奇心,”任云因为失血,仍是体虚。只是在苏眉儿的悉心照顾下,伤势早已有了喜色,却一直没有搬离此地。
“在下只可以说,或许隐瞒了许多,却绝不会加害苏姑娘。”
炎柳冷哼一声:“不加害,却不等于不利用。你完全是认定小眉儿善良,这才一再如此。若是往后小眉儿看清了你的真名目,不知该如何愤怒。”
“她不会的,苏姑娘是个好女子。再说,难道阁主就是由始至终的坦诚?”
听到任云的话,炎柳并没有否认:“小眉儿也隐瞒了不少事情,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不过显然,她隐瞒的并非是关于任家的,而是自己的私事。”
“她对于苏慕一家的关注太过深了,如果没有阁主与在下的遮掩,只怕爹会利用此事作要挟……”说到此处,任云轻轻一叹。
苏眉儿终究是太天真,对事情的考虑亦不够周到。
“在下会放苏姑娘离开,再掺和下去,看怕她便要走不了。”任三公子垂下眼帘,对于之前的承诺有些犹豫。
离开任家,哪里都不是安全之地。
苏慕一家显然不是安身立命的好去处,至于其他地方,又如何能避开任恒的触手?
“如此,这便是任公子今晚寻我来夜谈的目的?”炎柳眯起眼,对于这建议没有任何排斥。
能带走小眉儿,甚至在任三公子的协助之下,更是顺利无比。
这样的好事,他自然不会放过。
任云笑了,神情笃定:“那么,便有劳阁主了。”
如倩再度到访的时候,苏眉儿迟疑着,还是轻轻点头答应了。
六夫人心满意足地走了,她吁了口气,想到任云方才跟自己说的话。
他答应送自己离开,而要在严密防备的任家,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便是时机。
成亲的时候宾客众多,自然是最好的时候。
于是,苏眉儿只能先假装答应,再在任云的安排下出府。
对于这位任三公子的话,她并没有半点怀疑。
不仅是任云的能力,更有他的承诺。
十年后的任三爷,凭的便是好信用,这才在众多的商贾中成为佼佼者。
任三爷重诺,一诺千金,这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