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朔渝觉得厅堂混乱,他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排场,对待女子不能做多苛求,这便也罢。可是他握着闻冬的手竟然不知何时被人流冲散,他连忙四处寻找闻冬的踪迹,她虽然以前会功夫,但是现在人这么多,难免会伤了她。等到他看见的时候,才发现闻冬已经被人群挤到了角落,身前站着表情平静无波的戚白依,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距离之近,顿时让他十分恼怒。于是他扒开人群,径直走到掌柜面前要求包下客栈,以图清净。掌柜知道公孙小魔头向来说一是一,不敢忤逆,立刻陪笑遣散人群。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客栈大厅里只剩下了八个人。
公孙朔渝走到了闻冬面前,拉住她的手,语气十分坚定的说道,“下次我会握的更紧。”
闻冬笑着点了点头,“我家夫君招人喜欢,我看着也是十分开心的。”
“你开心?”公孙朔渝一扬眉脚。
“是。”闻冬想了想,又说道,“可是只能她们来喜欢你,你要是喜欢了她们……”她话音一顿,扭头看了看戚白依,“魔教规矩是什么来的?”
戚白衣慢慢说道,“第一,娶妻之后,不能和别的女人有半点勾搭,不然老二不保。第二,对待妻子则需打不还手,不然双手不保。第三,要是女子对你不满意,想换个人,不能不答应,要开开心心得送出府,还得成人都是自己的错,不然脑袋不保。”这话曾经是卫夜翎对公孙朔渝说的,当时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但是此刻这番话从戚白依嘴里说出来,味道则变了一大截。
闻冬赞扬的点了点头,“还是魔教体贴人心啊。”
公孙朔渝看了一眼一旁的戚白依,心想,本来以为这人是情敌当中最容易对付的一个,却没想到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无妨,反正此刻闻冬的手是我牵着的。他低下头去问闻冬,“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后厨给你做。”
闻冬虽然嘴上说的无所谓,但是心里还是十分担心公孙朔渝的,她知道公孙家大业大,想平日里处理些公务就已经应接不暇,夜里还经常坐在自己的床头默默的看着自己,基本上就没见他去过厨房,更何况他公孙少主的身份,想来从小便是被人伺候着的。但他话已出口,此刻得想些办法不让他出大糗失了面子才好,于是闻冬笑笑说道,“朔渝做什么我都喜欢吃。”其实是想,你做几样简简单单的饭菜便是,只要能端出来就好,不管什么味道,我都会吃下去。
公孙朔渝点头,转身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严卓和陆花花,“花花,我先去后厨,你照顾着些纹儿。”
陆花花知道他这是让自己把闻冬拉的离戚白依远一点,只能点头,“少主,你……小心一点。”仿佛送他上战场一般,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凄凉不知怎的,从心油然而发。
过了半晌,公孙朔渝突然十分郁闷的走了出来,身后是掌柜伺候着端着菜盘,东西上来一看,众人愣住。这绝对和晌午戚白依做的诸多美食有着巨大的差异,上面是一盘一盘清一色的蔬菜,都是用清水蒸煮过的。原来辰恪带来的大厨,被辰恪连吓带唬的,加上从洛阳被他一路拽来,早已经在后厨晕了过去。公孙朔渝去的时候,只看见一个圆胖胖的中年男子昏睡在柴火堆上,边上是手足无措的辰恪。
陆花花小心翼翼的尝了一筷子,立刻喝了口水冲了下去,“不错不错,少主的厨艺的确有进步。”和从来没有下过厨比,这的确是极大的进步。
闻冬凑上去也夹了一筷子,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咽了下去,一边对旁边的掌柜说,“有盐啊,辣椒啊什么的吗?”
“有,这就给您去拿。”掌柜连忙退下。
公孙朔渝伸手夹了一口,皱了皱眉头,“纹儿……这……”
闻冬嘿嘿一笑,说道,“其实吧,我记的我家里原来的菜也基本就是这个味道。”
戚白依略微尝了一口,淡淡说道,“是,和碧劫的水平相当。”
闻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拍胸口说道,“今天晚上的菜,你们都别和我抢,我一个人就都吃得了!”说完,也不管别人的表情,呼哧呼哧的吃个不停。
公孙朔渝自然十分郁结,饭后就走回自己的屋里,陆花花约莫着他是回去教训辰恪了,看了看一旁一直满脸笑意的严卓,问道,“你笑什么?”
严卓轻声说道,“你见过朔渝出过这么大的丑吗?”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闻冬吃过饭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想了想觉得肚子有些撑,刚才是不应该逞强吃了那么多东西,便决定去后园走走。
外面风有些大,吹的人有些瑟瑟发凉,“你冷?”前面有个男声传了过来,闻冬本在数着脚下的石子,此刻抬头一看,只见一袭白袍轻飘飘的飞来,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身上。
白衣过后,夜色的深沉便一览无遗的落在她的面前。面前的男子像是春雪当中的一枝翠竹,总是夺目,却又从不突兀。淡淡的神情不带有一丝的波澜,像是寂静的海面,让人看着又是叹息又是心酸。
“你怎么在这儿?”闻冬问道。
戚白依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垫子,“坐这儿。”
闻冬想了想,反正左右无事,便坐了过去。两人闲谈半晌,闻冬突然问道,“你是怎么进的魔教?”
戚白衣面色一怔,淡淡笑道,“这话我没对第二个人说过。”他顿了顿,似乎要把过往的一切都悉数回忆一番,捋顺那很久都没有再浮上心头的故事,“我父亲是吐蕃再往西的一个国家的王爷,那年出使吐蕃的时候遇到了我的母亲。她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汉族女子,在吐蕃的地位不高,是给我父亲喂马的马倌儿。父亲那天喝醉了酒,掠了她出去,一天一夜才回来,然后就有了我。”
闻冬惊讶的看着戚白依,她总是以为他出身一定很好,至少那样的气质,不张扬不显露的,像是谁家修养极好的少爷,更何况他身边的人一直叫他公子,却没想到竟然是……她垂下眼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他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她后来才知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但是没什么办法,却被吐蕃的人说是放荡。而我,自然是那样的证据,活生生的证据。当时也许根本没有人愿意让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母亲恨我,因为我的存在,她才嫁不出去。她也许想杀过我,但是毕竟是亲生骨肉,大约也下不去手。”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淡,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不关乎自己,不关乎母亲。“后来他兵变作了皇上,却没有子嗣,不知怎的知道有了我,便让人来带我走。却正巧赶上吐蕃作乱,大震关抗击吐蕃。战乱当中,母亲死了,来带我走的人也死了。一直到我找到了他们的尸体,确定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才松了一口气。后来,有一个人把我带走了,教我武功,给了我一个家,后来就入了魔教。”
“那家很好吗?”闻冬小声的问道。
戚白依看着闻冬,过了半晌才点头,“很好,没有比那更好的家了。”
“那他们现在呢?”
“死了。”
闻冬愣了半天,突然咧嘴一笑,“说说别的,你为什么总是穿白衣服?”她极力的把话题往别的地方扯,不想让他回忆起不好的过去,纵然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们都死了的时候心里颤了一下,就像等待凌迟的头,有些控制不住的抽搐。
“那家里,有个小女孩,她有一次为了让我不管她吃糖,说出好话想逃脱。大约说的就是,我穿白衣服很好看。”
“你都知道她是在骗你,是说好话的,你怎么这么傻?”闻冬笑道。
戚白依无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傻。”
“你一定很喜欢她,都说喜欢别人的时候就会变的傻气。”
“是。我很喜欢她。”戚白依看着闻冬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和她说了吗?”闻冬问道。
戚白依说道,“以前我很笨,以为在她身边默默的守护着,便是好的,她总会回头看看我。但是却不是这样,直到要失去,才知道要伸手抢回来。”
闻冬眨了眨眼,叹息道,“可惜她死了,不然天天吃你做的菜,多幸福。”
“她还活着。”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找了。”戚白依说完,伸手把闻冬拉到身边,“找到你了。”话音未落,浅薄的唇便应声落下,深深的附在闻冬的嘴唇上,“别和他走,回到我身边。你让我不要食言,我答应你要带你回家,就一定做的到。”他声音有些低沉,在她的脸旁喃喃道,带着温润的吐纳,像是一轮圆月,缓缓的落在了闻冬的膝盖上。“我累了,想这样睡一会儿。”他闭上了自己琥珀色的双眸,“你能让我靠一会儿吗?”声音有些疲惫,还带着些许的恳求。
闻冬点了点头,“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他的吻,没有强迫的,带着些许的安抚的吻,不是搅动一颗心,而是让人平静下来。
闻冬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低头看着自己膝上浅眠着的男子。
带我回家……你到底是谁?
闻冬不见了
!
清晨的时候,几人在楼下左等右等也不见闻冬下楼,公孙朔渝终于忍不住上去敲了敲闻冬的房门。早睡早起向来是她的习惯,原来是为了早起打拳,现在则是变成了习惯,已近巳时未起便绝对不是她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