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扬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随着赵敏很不安分的玉足晃动目光。
他发现,赵敏全神贯注,观看何太冲和温卧儿比武的时候,右足不经意的轻轻点动,想必是她思考时的一种习惯。
约莫一盏茶时分,内力全失的何太冲,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又再大叫一声:“着!”,赵敏的右足便在锦凳上面轻轻一登,确是那个叫温卧儿的蒙古武士,又给对手精妙的昆仑剑法,以技压力、败下阵来。
本就黑着张脸、闷骚摆酷的鹿杖客,见状神情更为不悦,依旧是以一幅臭屁的样子喝道:
“温卧儿退下,黑林钵夫上。”
听得殷扬暗骂:又是下下上上的,这TMD什么破体位啊!
此时的何太冲,接连两场剧斗,又刻意避免与对方硬碰斗力,出招姿势不免大费周章,以至体能耗费极大,撑到目前早已是气息粗重,张口急喘。
不等他略作休息,就与那黑林钵夫争斗起来,一招一式,远不如最先矫健,就连殷扬这个局外人也都看得吃力万分。毕竟,敌方那根巨大沉重的粗长铁杖,可没之前的精钢戒刀那般容易应付。
这个黑林钵又是长得身型雄壮,一路大力杖法使将开来,立即风声满殿。即便殿上的烛火,也被他所激出的风势吹得忽明忽暗,烛影犹似天上浮云,一片片的在他主子赵敏的脚下掠过。
蓦地里眼前一黑!
殿右几枝红烛,齐为铁杖鼓起的疾风所熄,喀的一声突响,木剑断折堕地。
先胜后败的何太冲一声长叹,将手中木剑仅剩的一小截剑柄,颓唐的抛落在地,这场比拼终是告负收场。
鹿杖客例行公事般的板着老脸,喝问:“铁琴先生,你降不降?”
何太冲胸口起伏不定,气声颇急的昂然回道:“我既不降,更也不服。只须我功力尚在,这等番僧焉是我的对手?”
“废话!”
鹿杖客冷冷的道:
“来人,斩下他的左手无名指,然后送回塔上关押。”
杨逍、韦一笑侧过头来,面露询示,殷扬向他们微摇下手,又指点高塔方向,意思是说:为了不相干的何太冲,此刻冲进殿去救人,不免误了大事。
杨、韦二人跟这何掌门并不相熟,再说昆仑派与明教向不对路,倒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向。
三人冷眼旁观,殿中断指、敷药、止血、裹伤等一系列事,那个何太冲甚为硬气,始终一哼不哼。
殷扬心想:
既然昆仑派远在西域,和那崆峒一样,超出自己“无间”计划的施行范围……那么看在他今日的坚挺表现上,之后亦可救他一救。
何太冲被断一指,脸如白纸,咬牙切齿,神色间极为愤慨,自有那群黄衣人手执火把,又将他送回高塔囚禁。
殷扬站于高处,眺过长窗,俯视殿内一角。
忽听一个娇柔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说道:“鹿杖先生,昆仑派的剑法果真了得,他刺中摩诃巴思的那一招,先是左边这么一劈,右边这么一转……”
赵敏站起身来,终于进入殷扬的视角。只见她一边说话,一边走至殿堂中央,手里也提着一把木剑,按照何太冲的剑法模仿起来。而那个番僧摩诃巴思,则手舞双刀,认认真真的陪她喂招。
鹿杖客本想习惯性的上前“言传身教”,可立马想起彼此身份的差距,目中邪光一闪,一脸正经的站在原地赞道:“主人真是聪明无比!这一招使得分毫不差。”
赵敏对他老人家的“表扬”不置可否,直将这招路数,演练了一次又一次,倒让殷扬想起一句话来——
当一个男人专注于某件事时,正是他最具魅力的时刻!
如今看来,这句话也能套用在女人身上……当然了,如果是像赵敏这样的大美女,那就更有看头。
只不过,殷扬是觉得赏心悦目了,那位可怜陪练的摩诃巴思,却是趟趟要被剑尖戳在腋下。虽然剑是木剑,但是重重一戳,每一回的刺击又都戳在同一部位,料来必定疼痛。
可从玄冥二老这样的大高手,对于赵敏的称谓上可以看出,此小妞也继承了不少她祖辈喜欢奴役别人的深厚传统。
自知等级差异巨大的摩诃巴思,这时只敢聚精会神,专心伺候主子,全无半点怨怼或者闪避之意。
赵敏练得颇为勤奋,而且人又聪敏机变,一会儿功夫便已练熟了这几招,又叫那温卧儿出来,再试何太冲如何击败他的剑法。
殷扬虽知赵敏她将各大派的高手囚禁于此,并使药物抑制各人内力,除了逼迫他们投降朝廷以外,也有偷学各门精妙招数的打算。可她的武学根基毕竟太过薄弱,每每学招也只盯住正派高手打败己方武士时的那几式杀手,确是有点笨得可爱。
曾与她略交过手的殷扬清楚,此女的武学天赋,恐怕亦如她的其他方面一般优秀。可惜她贵为郡主,生在豪门,终究差在了基础底蕴上。凭着她的精明好学,习练几套绝招,的确可以得到不错的收获效果。但她哪天一碰到真正的高手,这几招三脚猫式的杂烩技法,可就万分危险了。
现今天下,虽属末武,可也远未堕落到“气剑之争”的时候。招式之类不过尔尔,拥有卓绝的内家修为,才是成为高手的正当途径。
殷扬暗道赵敏误入歧途,良才美玉就此浪费,实属可也惜也。底下的赵美眉又已换人,和那黑林钵夫进行拆招,使到最后的几招,略微有些迟疑,问道:“鹿先生,是这样的么?”
殷扬估计那位鹿先生,看人多过看剑,此时果然沉吟不答,反而转头确认:“鹤师弟,你瞧清楚了没有?”
先前未曾听到鹤笔翁声音的殷扬,对于玄冥二老一直心存忌惮,闻言心头微凛,果听视线死角的左首角落里面,一个熟悉的嗓音,避重就轻的响道:“苦大师一定记得更清楚。”
这两个老家伙都在这里,自己一个对付他们两个,可是有些棘手。
殷扬暗自念转,决定等下若要动手,玄冥二老里的一人,必需交由与之相同境界的杨逍分担负责。
下边赵敏笑道:“苦大师,劳你的驾,请来指点一下。”
右首死角,缓缓走出一个长发披肩的头陀,身材魁伟,满面横七竖八的遍布刀疤,本来的相貌已然全不可辨。不过特点鲜明,头发作红棕颜色,貌非中土人氏。
疤面人一言不发,伸手接过赵敏的木剑,刷刷刷刷数剑,便向黑林钵夫急攻而去,使的全是何太冲刚才所使用过的昆仑派剑法。
殷扬见了,双眼一亮,心道此人记性绝佳,属于真正的天才,可比赵敏这只小菜鸟强过太多。
这个被赵敏称为“苦大师”的苦头陀,毫不费力的模拟何太冲之剑招,也是丝毫不用内力,那个黑林钵夫直被逼得全力施为。斗到酣处,他挥杖横扫,殿右熄后点亮了的红烛突又齐灭。
何太冲就是在这一招上无可闪避,迫得以木剑硬挡铁杖,方才折剑落败。可那苦大师的木剑方位陡转,轻飘飘的侧向削出,犹似飞燕掠过水面一般轻捷飘忽,贴着铁杖斜削上去。
黑林钵夫只觉姿态别扭,无法变招,握杖的手指立被木剑外锋扫中,虎口处穴道酸麻,登时拿捏不住。当的一声,铁杖落地,沉重的份量砸得地上青砖石屑纷飞。
黑林钵夫满脸通红,心知这柄木剑倘若换成利剑,自己的八根手指早已削断,当下躬身拜道:“苦大师武艺高强,小人佩服!”
拜完俯身拾起铁杖,退到一旁。而苦头陀则是双手虚托木剑,重又交还赵敏。
赵敏兴奋笑道:“苦大师,最后这一招精妙绝伦,也是他们西域昆仑的剑法么?”
苦头陀摇了摇头。
赵敏装起可爱来,颇有些不着痕迹的味道,只听她顺势又笑;“难怪何太冲他不会,苦大师,不如你教教我罢。”
苦头陀微点下头,接着空手比剑。
赵敏持剑照做,练到第三次,苦头陀行动如电,已经快得不可思议,赵敏速度有限,便再也跟不上了。只是她剑招虽缓,仍是依模依样,一气呵成,充分显现出她练武好苗子的天资材质。
苦头陀翻过身来,双手向前一送,停着就此不动。
站在殷扬身边,陪同观战的杨逍,暗暗喝一声彩,心里大叫高明!
赵敏一时不明所以,侧头望着苦头陀的招式,细细一想,登时领悟,娇声笑道:“啊,苦大师,你手中若有兵刃,一杖已击在我的臂上。这一招又该如何化解?”
苦头陀反手做个姿势,抓住铁杖,左足飞出,头一抬,显已夺过敌人铁杖,同时将人踢飞。殷扬瞧了好笑,不由的暗中腹诽:这招也好教人家小姑娘的么,明明是“撩阴腿”的改良版嘛,难道是为了古代防狼?
实际上,苦头陀这几下似拙实巧,乃是专走刚猛的外门功夫,心思敏捷如殷扬三人,已是看出这位苦大师被缠不过,欲求脱身,这招使出来想是不愿再教了。
赵敏眼界不高,见此笑道:“苦师父,你快教我。”
神情又娇又媚,撒娇撒得一塌糊涂,偏偏还能做到令人看不出做作的意味,便是殷扬这种无耻的家伙自负演技不错,也忍不住心上怦的一跳,暗想她总这么求人,普通雄性可是难以推却。
当然,苦头陀这样的雄性,属于那种极其变态的少见类型,也不知道是前半生的感情生活太过挫折呢,还是毁容以后心性更偏,反正他对赵敏的傲娇领域就不怎么感冒,仅仅做了两个手势,当即示意:你的内力不够,没法子学哒。
手势比完,径自转身,收工走开,不再理她。
殷扬居高临下,已从苦头陀的运招过程中看出其人招数神妙,最为优势。但他武功虽强,依然略差玄冥二老一线,想必正处在一流顶级高手与超一流高手的分界线上,如若身旁的杨逍没有前几年的幸运突破,这对老搭档倒是不分上下的。
赵敏对这苦大师一向甚为礼遇,见他不肯再教,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又朝手下吩咐:“叫崆峒派的胡豹来。”
崆峒派的开碑手胡豹?
殷扬听过此人名头,想要看看成色如何,但见过不多时,一条莽汉又被押进殿上。
鹿杖客又挑出三个人与他比试过招,这个胡豹不肯在兵刃上吃亏,主动提出空手比掌,凭着一身硬功夫强胜两场过后,到得第三场时,对手一上来瞅准机会、催动内劲,胡豹当即无可与抗。之后,想是他头一次来,亦被断去首根尾指。
赵敏再度练招,确仍逊于内力不足,情知难以速成,是以才想尽学诸家门派之所长,欲以招数之精,弥补功力上的不足。
美人打拳,看多了也会犯困。
殷扬无声的打个哈欠,心想美女可是睡出来的,这大半夜的,赵美眉当真是夜猫子似的好精神……
谁想,赵敏练过掌法以后的第一句话,确让他的精神顿时振奋起来:
“叫灭绝老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