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她劝回房间了。你阿爸怎么说?”
“和姜夷说的一样,要把她嫁给滇东的爨氏。”
“那你有没有拦着你阿爸。”
“拦着?哼,你以为他和你阿爸一样好脾气。”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姜夷是你妹妹,你不替她的后半生着想吗。”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她是我妹妹。”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心里着急。”
“知道我阿爸一共几个女儿,知道这几个女儿都嫁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别的人我也不认识,我关心的是姜夷。”
“我阿爸一共四个女儿,姜夷是最小的一个,姜夷的三个姐姐有两个已经嫁出去,一个嫁去了时傍部落,一个嫁去了苗人的独锦部落。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有什么关系,关系就是,作为云南王的女儿,没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明白吗?”
“我……我明白,但是你阿爸的心也是肉长的,难道不能偶尔破个例吗?”
“我试着探了探我阿爸的口气,他已经决定了。如果你了解我阿爸便知道,他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那让你阿妈去劝劝,行吗?”
“我还不知道怎么跟阿妈说这件事。但是阿妈对阿爸的决定,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那至少可以试一试。”
“其实,姜夷嫁去滇东,也不一定是坏事,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不行!”苏抹急得喊了出来。
“怎么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阁逻凤眯着眼睛看着苏抹,苏抹激烈的反应让他觉得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那个……”
“那个什么?”
“我告诉你了,你可别激动。”
“嗯。”
“姜夷怀孕了,是原罗的孩子。”
“……”
阁逻凤没有说话,但是他紧咬的下颌和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的情绪。
“说了让你别激动的。”苏抹小心翼翼地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你走了以后姜夷告诉我的。”
“你们女人整天都在想什么?!”
“喂,这跟我们女人有什么相干。”
“就那么喜欢那个原罗,等不及这么几天?”
“等什么几天?”
“还有原罗这个混蛋!明知道……还和姜夷……我宰了他!”
“阁逻凤,你,你别激动,慢慢说,什么意思?”
“咱们去龙口之前,蒙巂送来一封信,蒙巂的诏主照原眼睛失明了,想让原罗回去继承诏主的位子。作为放他回去的条件,原罗答应与姜夷从此再无瓜葛。原罗这个混蛋,明知道过几天他就要启程回蒙巂去了,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姜夷的面了,结果他居然把姜夷……”
“啊……”,苏抹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出插曲,现在她更悔恨自己当初鼓励姜夷了。
“我去找原罗去。”
“别去!”苏抹一把拉住阁逻凤的衣袖,“求你,别去!”
“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不是……阁逻凤,姜夷这个样子,都是我害的……”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你害的?”
苏抹满心忐忑地把姜夷的心思,前后几次她和姜夷的谈话,以及那封信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阁逻凤。末了,她咽了咽口水,忐忑地看了看阁逻凤。
“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我劝姜夷去找原罗,可能就没有这些事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和原罗……那个。”
“你,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没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姑娘家的小心思而已。”
“姜夷岁数小,没长脑子,你也没长脑子是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俩相互喜欢,原罗既然拒绝过姜夷,肯定是有原因。没长脑子,非去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
“我……”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虽然也经常有些磕磕绊绊,但是每次都是苏抹和阁逻凤闹小脾气,阁逻凤温言软语地来哄她,今天是第一次阁逻凤这么疾言厉色地说她。看着他紧紧抿着的嘴唇,拧成一团的眉头,和闪着寒光的双眼,苏抹突然觉得很委屈。她本就觉得很对不起姜夷,现在还被阁逻凤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嗓子里一紧,泪水就涌了上来。
“我不是说你。”阁逻凤见苏抹满眼的泪花直转,口气缓了一缓。
“我也不知道会成这个样子,我只是看姜夷喜欢原罗喜欢得那么辛苦,想帮帮她。”
“喜欢,喜欢能当饭吃吗?”阁逻凤很无奈地说,很多时候他都不明白,这些女孩子每天除了情啊爱啊的,是不是从来不想别的。
“不能当饭吃,但是,喜欢就是喜欢了,怎么办。”
“所以就可以不计后果?就像当年尤米一样,为了‘喜欢’这么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连伤天害理的事都做的出来”
“你拿姜夷跟尤米比,不公平。”
“我知道姜夷不可能做出尤米那样的事来,但是道理是一样的。不用脑子,不计后果。”
“不是这样的……”
“算了,咱们俩别争了,都已经这样了,怪也只能怪姜夷不懂事。还有,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离远点。”
姜夷绝食了,连着三天,她一步也没走出房间,也不让任何人进去。放在门口的食物,热了又凉了,旧的换新的,但是一下都没碰过。
第三天的傍晚,姜夷的阿妈-遗南,命人砸开了房门,自己端着一碗奶茶走进了屋中。一个时辰后,遗南端着空碗走了出来,神色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阁逻凤和苏抹去看姜夷,姜夷正坐在床上,一口一口机械般地吃着东西,看见阁逻凤他们俩个进来,姜夷语气平静地说,“阿妈说,再怎么也不能饿坏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她当年也象我这样绝食,如今就没有哥哥,也没有我了。”
姜夷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双眼看着面前的阁逻凤,宛如是一潭死水,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姜夷是在这个家里阁逻凤最亲近的人,虽然两个人相差□□岁,但是从小姜夷就是阁逻凤的跟屁虫,阁逻凤是姜夷眼里的神,是她崇拜的对象。有什么事姜夷都会第一时间跟他说。姜夷又是阁逻凤的开心果,有什么烦心的事,让姜夷闹一闹,看看她那无忧无虑的清澈眼眸,都会消失不见。现在,看着姜夷那黯哑,仿佛没有生命的双眸,阁逻凤一句话也没有说,从姜夷的房间出来,转身就朝皮逻阁的院子走去。如果他不帮姜夷,谁来帮她?
“阿爸……”
“听你阿妈说,姜夷这几天绝食?”
“是,但是现在已经好了,刚才我去看过,她在吃东西。”
“嗯。”
“阿爸,我知道有些话不该说,但是姜夷的亲事,可否再考虑一下。毕竟现在爨氏内乱,两派相争,滇东的局势还不明了,我们这么快就和其中一方联姻,万一局势发生变化,对南诏岂不是大大的不利?”
“呵呵,你说的对。”
皮逻阁这四个字刚一出口,阁逻凤心中一喜,以为皮逻阁改变了主义,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但是这么大好的机会白白放过实在太可惜,所以这两天我又想了想,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们以调停爨氏内部矛盾为由,将姜夷嫁给一派,你三妹嫁给另一派。这样,无论爨氏的哪一派获胜,我们南诏都能坐收渔利。”
“……”
阁逻凤额角的冷汗冒了出来,皮逻阁说不论哪一派最后获胜,南诏都在滇东有一席之地,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说,不论哪一派最后获胜,他都有一个妹妹不得善终。成王败寇,等到爨氏两派相争有了结果,他的一个妹妹就要眼看着另一个妹妹随着夫家落难。
看着皮逻阁满心得意,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的样子,阁逻凤知道,此事已无挽回余地。他唯一能帮姜夷争取的,就是嫁给爨氏最有希望获胜的那一方。但是尽管这样,他还是要拼死一搏。
“不知阿爸打算把姜夷许给哪一方,是已故归王的一方,还是杀归王篡位的一方?”
“你觉得呢?”
阁逻凤内心飞快地算计着,衡量滇东目前的局势,他知道,一步错,就是姜夷的一辈子。“……已故归王的一方。”
“哦?这么说,凤儿还是觉得已故归王的一方胜算大了?”
“请父王恕罪,毕竟,姜夷和我是一个阿妈……”
“唉,和我想的一样……这样,我和你阿妈也好交待些……”
“但是恕我直言,百年来南诏和滇东并无往来,现在爨氏同意这两门亲事,无非是各自想拉拢南诏的力量为己之用。但凡内乱平息,不论哪一方得势,爨氏必会将南诏一脚踢开,毕竟光靠一个联姻来维系太勉强。如此一来,我们不光白白送去了两个妹妹,最后落得竹篮打水。与其如此,不如将这两颗棋子用在更好的地方。”
皮逻阁目光如炬地看着阁逻凤,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哼,凤儿,我看着你长大的,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说来说去,你还是心疼你妹妹,不想让她远嫁。你说的我都想过,你说的没错,要想把手伸进滇东,光是嫁两个女儿过去不一定有用。最好的方法,是你娶一个爨氏的女儿。你是我未来的继承人,如果你娶了爨氏的女儿为正妻,我们南诏的心意足以让爨氏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