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余洁没能履行自己的承诺,因为星期一她就因为临时冒出来的急事、到广州出差去了。不过临走前,她给商静言打了个电话。
其实在打这个电话之前,余洁犹豫了良久。她担心他正在上钟、不方便接电话;又担心他接了电话之后、自己会不知道跟他聊什么;更担心自己的心脏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因为长到这么大、她不记得自己的心可曾对哪个男人小鹿乱撞成这样,而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唉!
等到她端正好了心态、想好了通话提纲,才拨了商静言的手机……再不打要来不及了,秘书进来告诉她、送她去机场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商静言一接起电话就欢心鼓舞地叫:“姐?”
“怎么知道是我?”余洁倒是愣了。
“我叫妹妹帮我把你的号码设了一个专门的铃声。”
余洁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个星期我来不了了,临时出差,到广州。”
“呃?”商静言愣住了,他还以为……“哦,那、姐要注意休息哦!”
余洁听出了他的失望、嘴角勾得更高,但连忙又垂下了。“嗯,你也是。”迟疑了一下,她加了一句:“到广州之后,有空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
“哦!”商静言有些怏怏地应了一声。有空的话?很早以前他就听他妈说过、余洁在大公司里做,现在又临时有事出差,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空的吧?
“晚上你也可以打给我啊,休息的时候!”余洁被他依旧低落的语气打动了,小小地纵容了他一下、也纵容了自己又开始怦动的春心……不过还是设了一道坎儿:“不过要全篇讲英文哦!”
“呃?!”商静言惊异不已。
余洁笑了,“这样吧!每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半之间,你看你什么时间方便、打电话给我,我们用英语聊聊。不管学什么语言,最重要的是要敢开口说……顺便也好练练你的胆子……哈哈哈!”她大笑了起来、心里却在大叫:完了、完了!
“姐……”商静言都快满脑门黑线了。
余洁从虚张声势的大笑又变成了一朵暖暖的向日葵……她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听他叫自己姐!“好了,我要去机场了,到了再打电话吧!”
“哦,一路顺风!”商静言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余洁对着手机笑了笑,又皱了皱眉,提起笔记本电脑包走了。
出差回来已是十天以后了……广州那边的事还真是麻烦,而且还得很快再去!
余洁走出机场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天早已黑透。
张恺开车来接的,胡蓓倩也在车上。
“两口子一起来的?”余洁弯着腰、透过车窗看了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胡蓓倩,不以为然地冲着帮她拿行李的张恺耸耸肩道:“这么隆重?不就三分钟的路吗?”从航站楼到胡蓓倩家真的只有三分钟都不到的车程。
张恺把余洁的小箱子放进行李箱里,一本正经地道:“知道你要回来,我们都饿着肚子等你一起吃晚饭呢!”他从来没吃透过余洁这个人,因为她看上去总是严肃而且……疏离,所以,他从来没有和她开玩笑的冲动!当然,他也没想通胡蓓倩和她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累死我了,随便弄点对付对付吧!”余洁兴趣缺缺地甩甩手,上了车、拍拍胡蓓倩的肩膀算是打招呼,然后就倒在后座上、发狠道:“明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笨蛋助理给炒了!要她带的东西她给我来了个张冠李戴,把我气得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到珠江里头去!”
胡蓓倩扯了扯下嘴唇……她说要踹人,就真的是离踹不远了!“不行!”她扭身看着一脸疲惫的余洁道:“今天得吃顿好的!”
“哎哟,随便吃点吧,亲爱的!我都累得像滩泥了,再说我刚才已经在飞机上吃过点了。”余洁求饶,还做出很累很累的样子来、企图蒙骗过这个世界上第二了解自己的人。
胡蓓倩皱眉,“不行,一定要吃!”说着,她给了她一个决绝的表情、扭回身不理她了。
“嗯?”余洁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坐了起来、倾身到前排,左看右看了看问:“干嘛?领过结婚证了?”
张恺愣了。
胡蓓倩笑了,还冲张恺使了个“我说的吧”的眼色。
“真领啦?”余洁推了推胡蓓倩问:“今天?”
“嗯!今天是黄道吉日,上午去领的!”胡蓓倩喜上眉梢地点头。
“你肯定告诉过她了!”张恺有些郁闷,他满以为这件事足以给仿佛永远都是不温不火的余洁一个足够大的惊喜呢!
“坏丫头!”余洁伸手敲了一记胡蓓倩的后脑勺、瞪了她一眼。
胡蓓倩冲她甜甜地一笑。
余洁看她甜甜蜜蜜的样子,不禁扯起嘴角笑了,“恭喜、恭喜!”她朝新婚夫妇轮流作了个揖道:“的确得好吃好喝一顿,”她有些郁闷地靠回后排……又得放商静言鸽子了,唉!为了不显得自己太不热情,她补了一句:“不过红包得等到你们办酒的那天才能领啊,别指望就这么把我对付过去!”
“切!”胡蓓倩扭头白了她一记,“红包就免了!我想过了,送我一个高清电视吧!”
余洁低笑,“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么实惠的人的?”
胡蓓倩缩着脖子嘿嘿低笑了两声。瞥到张恺皱着眉、瞪着自己,她就毫不客气地瞪回了他一眼道:“干嘛?这是放在我自己家的,你不准看!”
余洁笑着摇头,闭上眼叹了一声:“嗯,这世上又多了一对冤家!二位的壮举绝对让我对生活又有了信心!”
张恺觉得她的话里讽刺的味道重了点,斜眼看了看胡蓓倩。
胡蓓倩可没功夫管他,脑子里想起了件大事、连忙扭身看着余洁道:“你省省吧!”她指了指张恺道道:“喏,你说!”
“嗯?”余洁听出她话里有话,睁开眼看了看他们两个。“什么意思?”
“还是你自己说吧,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张恺扮了个鬼脸、道:“再说,谁要是把你发言的机会抢了,你还不跟谁急啊?”
胡蓓倩乐了,扭头看着余洁道:“张某人去按摩的时候,听到那边的小姑娘讲、商师傅每天都会和一个余小姐通好长时间的电话、还笑得甜蜜蜜的样子……说,那个余小姐是不是你呀?”
余洁怔了怔,笑着摇头……真是人言可畏啊!“是我又怎么样?”
“停车、停车!”胡蓓倩使劲拍了拍张恺的手臂。
张恺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靠边停了车,“干嘛?东西忘带了?”
胡蓓倩不理他,推门下车、砰地甩上车门、换到后座去了。
张恺真有仰天长叹的冲动。
余洁皱着眉往里挪了挪,腾出空地给胡蓓倩。
还没坐稳,胡蓓倩就叽哩哇啦开了。“诶诶诶!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有什么邪恶的打算啊?”
余洁嗤笑一声,靠在另一边的车壁上继续闭目养神。这个傻妞,老是替她操这些无谓的心,一门心思打算给她再找个男人……当然,对黄建斌、她是相当地没有好感!
胡蓓倩可不理会她的漠然,拽着她的手臂一顿猛摇。“我跟你讲哦,觊觎商师傅的女人可大有人在呢!你要下手可要趁早,免得被哪个老女人得手……呜……”她的余音还没落就被余洁一记瞪视给赶回肚子里去了。这种眼神她认识……是要杀人的眼神!
“不是跟你说过,我认他做弟弟了吗?”余洁微蹙着眉、看着她,“再这样说我……和他,你给我小心点!”
胡蓓倩不服气地撅起嘴,犹豫了一下、道:“是真的嘛!张恺去做按摩的时候碰到过的!”说着,她伸手捶了一下张恺的椅背道:“你上次不是说有个姓顾的老女人对商师傅动手动脚的吗?”
张恺从后视镜里瞥了后座的两个人一眼,决定力挺自己的新婚妻子。“嗯!”他点点头道:“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先听那儿的其他师傅说过、上次去的时候也碰到了一次。好像那个姓顾的女人特别麻烦,老是吃小商的豆腐。上次我是约在她后面的那个,等了老半天小商才来,满脸通红、浑身大汗的,连手都发抖了。”
余洁狭长的眼睛睁大了。
车厢里这么暗,可是胡蓓倩还是看到她的眼里闪过的两道银光。“喏,我没骗你吧!”她委屈地扁了扁嘴道:“你弟弟长得这么帅、嫩兮兮的,那些女人肯定就是欺负他眼睛看不见、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吃他豆腐的!”这次,她没有被余洁再次射来的眼神吓退、反而挺了一下身子道:“你知不知道,那家按摩中心其实是他妹夫开的!他妹夫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余洁摇头。
“他是开夜场的,上海、杭州、南京都有他的店!”胡蓓倩的声音更理直气壮了……幸亏这几天的功课做得地道!“我怀疑他存心让你弟弟当挂名老板,就是想……”
“闭嘴!”余洁果断地截住了她的臆测,甩甩手道:“快点找地方吃饭吧,我累了!”
胡蓓倩不甚满意地瞥了瞥她,不过也知道自己这番话的效果差不多了,便抱着双臂、缩在后座上,对着张恺嚷:“到了没有啊?开得这么慢干什么?”
张恺郁闷!
吃饭的时候,余洁胃口很差。一是本来就在飞机上吃过点了,二是实在累得很,三是刚才的那个电话让她更加没胃口。
进饭店前,她打了电话给商静言,很抱歉地告诉他、她又不能去了。
商静言再次失望不已。
忍了一下,余洁还是开口问:“静言,在那儿做得开心吗?”
“嗯?”商静言没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来。
“你老实跟姐说,现在做得开心不开心?”余洁皱着眉问。
“嗯……”商静言似乎明白点什么了。他知道张恺是余洁的好朋友的老公、也知道那天噩梦一样的事实肯定落在了张恺的眼里。“还行!”他不想余洁担心、更不想……被她看不起。一个男人、哪怕是个瞎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话,还叫男人吗?他会想办法解决……至少避免类似的事再发生的,一定!
“真的?”余洁听得出他口气里的迟疑,对她来讲,商静言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清楚明白。
“嗯。姐,别担心!”商静言笑了笑,“累坏了吧?”
“静言!”余洁不想听他故作镇定的打岔,“有我帮得到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商静言更加确定她知道了那件丑事了,“呵呵……”他讪讪地笑了笑、低低地“嗯”了一声。
余洁张嘴、又闭上了。她知道,那是男人的事、关乎男人的自尊心的事!于是,她也讪讪地道:“那好,你也注意休息。”
“哦!”商静言也听出了她的语气不佳,心情更加讪讪的起来,“代问你的朋友好。”挂了。
整顿饭的功夫,胡蓓倩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余洁。趁着张恺去上厕所的功夫,她拿手肘推了推余洁问:“干嘛啦?你问他了?”
“没有!”余洁皱皱眉,夹了块西兰花塞在自己嘴里、阻止她再问东问西的。这种事叫她怎么开口问?难道跑上去就问:静言,你被人家欺负了?被人家吃豆腐了?“哼!”她暗自冷笑……这样问的话,无疑是在扒人家的衣服!
Soul mate说:每个人都是伪君子、各自有各自伪装的法子,有的剥下伪装还可以继续生活、有的则不行!
此时此刻,余洁发现自己好想念他……可惜,这个家伙最近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躲到英国去了,而且还归期不定!
“余洁,”胡蓓倩可不管她嘴里有没有东西,扯了扯她的衣袖道:“你要是真拿他当弟弟的话,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余洁横了她一眼,咽下嘴里的蔬菜、问:“谁要死了?”
胡蓓倩撅起嘴、也横着眼看她,“你说谁要死了?再过这种日子下去,你弟弟早晚要被那些坏女人逼得悬梁自尽!”
余洁冷哼乐一声。
胡蓓倩怒道:“你别拿这副嘴脸对我。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吗?上次按摩回来你就拉着我去阿玛尼喝酒,还喝得醉醺醺的!你明明是心里有他、才会这样,还跟我嘴硬?”
余洁皱着眉瞪着她。
没想到胡蓓倩还愈说愈勇了,抻着脖子道:“干嘛?我说错了吗?你想想你都多久没碰过男人了?切,别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她悻悻地白了她一眼、接着道:“我叫是不好这一口!否则的话……”她十指尖尖地做了个饿虎扑食状,忿忿道:“我肯定直接就扑上去把他按到在地了!有空让别的女人对他动坏脑筋,你不会自己先动啊?笨蛋!”
余洁气得笑了出来,“我动什么坏脑筋了?再说去阿玛尼又怎么了?又不是没带你去过!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哼!”胡蓓倩一扬鼻头、很不以为然地道:“你是缺男人了才会去阿玛尼的!”
“滚!”余洁嗤之以鼻。
“真的!”胡蓓倩横眉竖目道:“你自己摸摸良心、好好想想是不是!”
张恺回来了。
胡蓓倩连忙闭上嘴、不再提“阿玛尼”这几个字……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就在结婚之前还去了夜场那还了得?!
饭后的路上,余洁一个人坐在暗暗的车后座上,一直在琢磨胡蓓倩刚才说的那番话。好多个问题接二连三地冒上来:我真的是缺男人了?我真的是缺男人了才会去阿玛尼的?我……真的是缺商静言这样的男人才会去阿玛尼的?!天哪!
胡蓓倩一直偷偷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余洁,心里偷偷直乐……嗯,有门、这个商静言有门!哈哈,余洁啊余洁,我就不信你对男人真的没性趣!她之所以这么关心余洁的性福问题,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和余洁是多年的闺中好友,另一方面么……
张恺则对这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感到纳闷不已。他不过是上了个厕所回来,桌上的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还一直诡异到现在。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有余洁在的地方,气氛总是会变得很诡异。
唉!他暗叹了一声。认识余洁的年头也不算短了……近七年了,可是他从来就没弄懂过这个女人。更让他郁闷的是,他老是觉得她身上有种威胁感,而且这种威胁感还渊源已久、相当的根深蒂固……到现在他都没能克服!
想当年,他刚刚和胡蓓倩确立恋爱的关系的时候……最最最早的那个时期!他和胡蓓倩为了不知道什么事闹起了矛盾,结果胡蓓倩就把正好休假回国的余洁给带到了他们约会的地方。他第一眼见到余洁的时候,真的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她是个女人……对此,他真的很敬佩黄建斌过人的眼力、竟然从没混淆过余洁的性别(他哪里知道那是余洁存心展示自己女性美的结果!)!见面之后,余洁一直没怎么开口、就是听着他和胡蓓倩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闹闹,到最后才冷淡地对他说了一句:“这么好的女孩子,你不珍惜、我会珍惜!”
说实话,这句话到现在想起来、还能让张恺寒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