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说明了,葫芦生爬也会爬去的。”
我哼了一声:“这不会是赛观音的意思,而是他们一贯的作风,甚么东西都是秘密,问一下今天天气怎么样,就是刺探气象秘密,问一下萝卜多少钱一斤,就是刺探经济秘密!”
蓝丝忍不住笑,我道:“别以为这是笑话,一个普通工人,估计一次军事行动中动用了多少军队,就被以‘泄露国家军事机密’的罪名起诉,坐了一次牢又一次牢,想想人在那地方会受到这样的待遇,谁都笑不出来。”
蓝丝停了一停,道:“从赛观音千方百计想要把她的秘密向外传这一点来看,她的秘密可能真有些门道!”
我也刚想到了这一点──赛观音当然已经知道我拒绝了她的请求,她还是不甘心,这才想到了葫芦生。
她想藉请降头师治疗为名,和葫芦生见面,然后把心中的秘密告诉葫芦生,通过葫芦生传出去。
由此可知,她所谓“天大的秘密”,绝对不能在里面公开,而只能在外面公开。
这种情形只说明一个问题:这秘密和里面的人或事有关,而且关系十分重大──赛观音说过,只要泄漏了一句,她就会被杀了灭口!
从而更可以推论,这秘密的性质是多么严重。
因为现在没有人知道赛观音有这个秘密,而赛观音作为大将军的妻子,地位当然很高,她提出要找降头师治疗,对普通人来说,是天方夜谭,对她来说,就可以通过外交途径来进行。
许多问题,归纳成一个问题,就是:赛观音心中的秘密,究竟是甚么?
本来我可以完全不为这个问题伤脑筋──只要我答应于是的请求,就可以和赛观音见面,赛观音自然会将秘密告诉我。
可是这时候我并不后悔拒绝了于是的要求,因为我坚决相信,我和白素如果和于是一起进去,到医院去看赛观音,赛观音必然不会有机会把秘密说出来。
反而现在却有机会了!
刚才我曾经开玩笑,要蓝丝假装是葫芦生的助手,和葫芦生一起去,如果我假装成为葫芦生的助手,那绝不会引起特别的注意,赛观音有机会向葫芦生说她心中的秘密,我当然就可以旁听。
我在想着,蓝丝显然知道我在想些甚么,她道:“你可以先到我这里来,然后和葫芦生一起出发,享受贵宾待遇去见赛观音,谁也想不到应他们的请求,会夹带进去一个危险人物,这才叫是引狼入室啦!”
我又好气又好笑,喝道:“别乱用成语!”
蓝丝笑道:“有了决定,通知我,要快,对方说患者随时可能死亡。”
白素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决定了,他立刻就来。”
蓝丝欢呼:“表姐,你也一起来,环境不可测,有甚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我苦笑:“甚么时候开始我沦落到了要人照应的地步了!”
白素却不理会我的抗议,迳自问蓝丝:“带两个助手去,会不会使人起疑?”
蓝丝大笑:“降头师行事一向不照常规,就算带一百个助手去也可以,就是只怕病房中挤不下。”
白素道:“好,我们立刻就来。”
蓝丝非常雀跃,我回头看白素,见她的神情十分坚决,也就没有再说甚么。
后来我立刻想到,白素也要去的原因,一定是为了于是来的时候有白老大的介绍,白老大很少要我们做些甚么,难得有一次,我们居然无法应命,她自然耿耿于怀,所以要和我一起去,至少也是为她父亲做了点事。
白素是不是和我一起去,在当时看来,似乎完全无关重要,后来并非如此──后来的事情会怎样,谁都不知道,当然也留待后来再说。
我和白素在两小时之后已经在机场,红绫在我们离家的时候,向我们道:“不管你们化装成甚么样子去见漂亮姑姑的妈妈,到最后离去、或者是在她临死之前,应该向她表明身份,好使她最后的一个愿望不至于落空。”
我抱了红绫一下──她这样有人情味,使我很感动。
上了飞机,白素不知道在想些甚么,我也在设想我们应该如何行动。首先当然要经过化装,最好装成是降头师模样,才适合葫芦生助手的身份。
关于这一点,在见到了葫芦生和蓝丝之后,大家都没有异议。葫芦生道:“只是委屈了两位。”
我道:“千万别放在心上,不然你的动作不够自然,就会露出马脚。”
葫芦生点了点头,问道:“我那救命恩人可好?”
一时之间我想不起他的救命恩人是谁,怔了一怔,才哑然失笑,知道他问的是红绫──那次他真的想自杀,是红绫眼明手快,才救了他一命。
蓝丝通知有关方面,葫芦生要带两位助手,很快就有了答复,对方说是没有问题,立刻派专机来接人。
听说对方准备了这样的阵仗,我不禁愕然──赛观音虽然是大将军的妻子,可以享受高级待遇,可是也不应该高级到了这种程度!何况大将军早已去世,所谓“人一走、茶就凉”,她实在没有理由还受到这样的重视。
我知道其中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原因在──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确然另有原因,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等到我们上专机的时候,情形更是隆重,大使亲自来送行,葫芦生打扮得隆重──是降头师出现在最大的场面上的装扮,我和白素比较普通,力求看起来不起眼,而我们的皮肤也经过了特殊处理,变得很黑很粗,再经过了化装,相信就算白老大在我们面前,也不会认得出来。
大使馆有专门人员陪同,在航程中对葫芦生恭敬之极,可是却绝不多口,问到有关患者,总避而不答。
只是告诉我们,一到目的地,立刻就到医院,因为患者随时可能死亡,所以一分钟都不能浪费。又问葫芦生需要准备些甚么东西。
我们早就商量好了对策,所以葫芦生的回答是:“甚么都不需要,只需要一个绝对不受任何干扰的环境,在这个环境中,只可以有我和两个助手,以及患者。”
陪同的外交人员走开去通讯联络,过好一会才回来,道:“患者坚持女儿要在场。”
葫芦生早就知道我们假设患者可能是赛观音,他很是兴奋,可是又恐怕万一不是,所以很是患得患失,这时候一听得对方这样回应,我相信他心中一定高兴得在狂呼乱叫!不过他毕竟是老江湖,表面上不动声色,还假意考虑了一会,才道:“可以──不过再也不能有别人了。”
陪同人员连忙答应。
这时候我真想问一问那位看来像是高级知识份子的陪同人员,他是不是相信降头师可以治疗末期肺癌,不过当然我没有问出口。
后来我和白素讨论到了这个问题,白素说:“当时那人是不是相信,我不知道。不过整个特权阶层,尤其是最上层的一些人,对于特异功能特别相信──他们都七老八十了,自然而然会希望有超能的力量使他们可以一直活下去。这方面的幼稚心态,从秦始皇找长生不老药起,一直都是特权阶层的梦想。赛观音肯定很了解高层人物的心态,所以才提出要葫芦生来治疗,这正是投其所好,所以才会得到批准。”
我哈哈大笑:“想得真好!要是葫芦生能够有成积,当然会被当成最高贵宾来对待了!”
那时候对于赛观音为甚么如此了解上层特权人物的心态,早已知道,所以并不感到奇怪。
飞机到达目的地,降落在一个军用机场,立刻就有豪华轿车驶过来,车头上甚至于插着两国国旗。
车子直驶到警备森严的医院,还没有下车,我们就看到了于是女士,在门口等待。
葫芦生一看到了于是,整个人震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了一阵古怪莫名的声音,望定于是,双眼发直。
我碰了他一下,示意他注意行为。葫芦生向我苦笑,吸了一口气:“乍看,很像,看仔细了,不如她母亲,赛观音更美……美多了!”
葫芦生本来显然还想发表议论,不过我和白素立刻制止,葫芦生连吞了几口口水,总算没有再说下去。
车子停下,于是过来开车门,还没人下车,她就自我介绍:“我是病人的女儿。”
车门打开之后,葫芦生先下车,他虽然说于是“和她母亲差远了”,可是自从于是出现之后,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于是,这时候他一面下车,一面双眼还是直勾勾地望着于是。
这种样子当然非常不礼貌,可是多半于是早已习惯人家在她面前会有这种失常的举止,所以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我一直以为神通广大的降头师对于人身体的所知之多,没有任何一门实用科学可以比得上,所以自然而然以为降头师在思想、情绪上的控制,也一定有一套特别的本领。谁知道大谬不然,葫芦生接下来的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他抢着下车,于是在打开车门之后,向旁退开。葫芦生下车之后,根本决不定是该向于是走过去,还是向前走。看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向前跨了一步,仍然望着于是,在他面前是石阶他也没有看到,一脚岔空,身子仆向前,竟然摔了一大跤,直摔得狼狈不堪,好一会起不了身。
我赶着下车,于是已经过去,去扶葫芦生。这时候葫芦生的样子,哪里像是来替人施展特异功能治疗的大降头师,看起来他自己十足像是绝症患者。
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四肢发软、身体颤抖、双眼发直,虽然还不至于口吐白沫,可是口角也有些不知名液体在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