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 之后还有更多的被算计,本质上只会有傅兰萧一个赢家。
压抑的情绪挤满了她的胸腔,她大胆地对上他那双属于胜利者的带笑的眼。
“是不可以, 是没必要,还是,单纯在欺负人?”
四目相对间, 二人的眼中没有星辰, 没有明月, 只有彼此。
“我不希望你把聪明用在其他地方, ”傅兰萧松了手,不经意地扶了扶她皱的不成样子的衣领,好似对她的质问毫不在意,“既然你是我的人,便只需好好听我一个人的话, 考虑我一个人就足够。”
他看到她瞳中的光暗了下去, 就像月亮有意为之, 不去照耀那里了一样。
傅兰萧不觉有些烦闷, 觉得她的模样扫兴,给了她这么大一个好处,也不过是让她跟一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分开,就摆出一副他欠她的表情。
以前,她都会把她自己的委屈难过用力藏起来,只笑着讨好他的。
不过,傅兰萧一想,那确实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自己不去习惯,怪的了谁呢。
这里不是那个偏僻的汝城。
这里处处充满了勾心斗角,为一句缥缈的欢喜,不如将权利拿在手中,才为佳策。
笼鸟需要剪羽,人也需要挫挫锐气。
他也不会把猎物放在他的视野范围外。
“你的人。殿下,您不缺奴仆,更不缺谋士,甚至您都不缺爱你的人。”黛争站定,稳了心神,不卑不亢道:“我本就是一介布衣,甚至更差,我最初的愿望,就是脱离汝城,脱离奴籍,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毓庆宫,他说一不二。为他出谋划策的人,多如牛毛。他甚至都已然订婚,阮家娘子是顶喜欢她的。
他什么都有了。
“当年心悦您,是我一厢情愿,也付出了代价。”
谁知他是高高在上的人,耻于再提汝城发生的人和事。
“我从小的愿望,就是能活的更好。被卖了也只是勤恳攒钱,若哪一天姑父姑母反悔,我也能靠自己的钱恢复良籍。”她都攒的差不多了,知道傅兰萧出身高贵后,她连怨言都没有,只是想让他给她一部分银两,能让她早些完成心愿。
她当时要了多少?五十两?还是二十两,还怕太多,一直在自己往下压。
现在想来多可笑。
“我喜欢这个名字,黛争。”
这是她的真心。
“不知道殿下懂不懂那种感觉,明知道自己和那人不是一路人,甚至都没有办法再多呆一段时间,再多走一段路,但还是忍不住想去拖延,让他多看看自己,或许这样可以晚些离散,结束这段关系。”
“去把自己最好的东西与他分享,说不定就会在彼此中有一段特别的回忆,这样即使分开了,回想起来,还是很美好的,令人心动的故事。”
“可是您却一把火烧掉了周府,拿了我的身契,把它也烧掉了。”
与她的希望一起。
没有周郎君再帮她草拟一篇身契,饶是她到了官府消籍,也会被当成逃奴再卖。
“我知道我自己想的太高,遥想蟾宫折桂,也做一次人上人。”
她并不是个爱哭的人。
就算摔到头破血流,也是个咬牙将泪珠子往肚里吞,忍住不哭的人。
毕竟哭给谁看,谁会心疼。
但在遇到傅兰萧之后,她的眼泪都多了起来。
“现在,我身子是殿下的,思想也要是殿下的,殿下要把我周遭的一切变成您的,这有什么意思呢?我都觉得无趣。殿下一步步这般要求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殿下,我以为,出身寒微,绝非耻辱。而身为女子,我只会更为骄傲。”
她冲傅兰萧行了一个大礼,沉声道:“我知今日之后,依旧不能被殿下舍弃,但黛争会等,等到我真正获得自由的那一刻,且永不会认同殿下的所作所为。”
她没去斟酌傅兰萧的表情,就算他沉默不发,脸色难堪,他依旧是世上无出其二的俊秀儿郎。
她多谢他没打断她。
随即,少女转过身去,带着一身落在她身上的灰尘与月光,离开了。
她后怕傅兰萧会追上来,让她吃苦头到求他为止。
但她脚步必须坚定,必须自己走出去。
清幽的月光,透过宫殿的高墙,仿佛随着她移动,逐渐从白玉高阶上消失不见,落影斑驳。
诺达的皇宫中只留星星灯火,与良久伫立的华服男子。
他望着那个方向,眼中的情绪极其复杂。
就这样,世间万物骤然拥有了一个简单的名字。
“黛争。”
你一辈子都别想。
她甚至一夜都没有回安乐坊,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幸好今日公主生辰,不设宵禁。
长安城灯火通明,通宵达旦,仅有她一人落寞。
翌日一早,她还是 先回了周宅,领了她的新衣裳和指令,又梳洗了一番,去宫中上任。
全国有三日休沐,但作为公主伴读的她没有。
今日也是为了和公主正式打个照面。
黛争仔细打扮一番,可脸色依旧憔悴,令她进宫的内侍见了都摇了摇头,建议道:“黛郎君要不还是抹点粉,不然公主见了,怕是不喜。”
黛争眨了眨眼睛,她现在可没这些东西呀。
内侍给她一个颜色,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二话不说就往她脸上抹,“这好说,黛郎君以后就在公主面前美言我几句就行了。”
黛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只得嗯嗯地敷衍几句,心想身份高了就是不同,以前不爱搭理她的内侍都冲她笑了。
结果面见了公主,本来一脸严肃的公主看到黛争的脸都愣了一下。
她怎么不记得昨天这人长这样。
“瞧你,怎么那么丑。”金茹本来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可没忍住笑,还是破了功,“怎么,九哥那边是告诉你我喜欢这样的?”
“不是的。”黛争摇了摇头,用袖子去把脸上的□□蹭开,结果又听见金茹一声爆笑,应该是更滑稽了。
“公主,只是昨天比较兴奋,没睡好觉。”黛争只能扯谎,不可能说自己昨天流落街头了。
“油嘴滑舌,装怪。”金茹不喜欢这样的男人,也不想叫人打水来,自己宫殿的东西,给这人用,实属浪费。
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给谁看呢。
金茹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后悔昨晚自己上了头,魏扶危不行就不行,她有的是方法逼他就范,干嘛非要找一个这样的人来,还是九哥的人,晦气。
想到魏扶危也来气,什么破姓魏的,她干嘛要逼他就范,不行就不行,等到她找几个面首,忘了这些没用的臭男人!
“我直说了,今日叫你来,就是告诉你,你入了我的宫殿,便要听我的,绝不能有二心,明白吗?”她明里暗里都说明白了,“若是被我发现了,你伴读的事情就算了,命也别要了。”
“公主,请您相信我。”黛争看着公主没用让她洗把脸的意思,又抹了抹脸,才说:“我一心只向着公主。”
她一定要让公主相信她。
她要让公主成为她的靠山。
明艳的少女冷哼一声,带着十五岁女儿的娇俏与与生俱来的高傲,“这些话我都听腻了,你以为你当了我的伴读,之后就能平步青云了?你只是陪我读书罢了。”
说什么一心向她,搬唇弄舌的,不就是之后想摸到个驸马之位吗?
“自然。”有了傅兰萧的先例,黛争几乎是把公主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公主,那今日您读什么?”
“催什么。”金茹也不喜读书,这方面倒是和魏扶危一模一样,“太师还没来,你帮我写写下前几日的功课吧。”
“公主,我认为功课还是要自己写的。”
不然请太师过来,不是白学了吗?
“你搞清楚,我是元乐公主,是想做什么都可以,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金茹瞪了她一眼,指着一旁桌案上的纸笔,“叫你做你就做,你是哄我开心来的,懂吗?”
黛争没办法,为了哄公主,让公主相信那句一心向她是真的,只能提笔开写。
功课并不难,黛争赶在太师过来之前就完成了。
金茹瞄了一眼她的字,“你这字跟九哥的像。”
“是么,他教的。”脱口而出后,黛争看到金茹看她的脸色变了,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看来你跟九哥关系匪浅。”金茹意味深长地说:“以前怎么就从来没听过你这号人呢?九哥自从回来之后,变了太多。”
“公主是忌惮我吗?不如公主教我您的字,我也是可以学的。”
金茹不禁咂舌,觉得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白,这么愣头青。
她真的在怀疑,傅兰萧那个精的,会派一个这么痴的人,来监视她?
“谁要你学我的字?”
她正想发难,身边的大宫女却来报,九皇子欲见她一面。
“太师没等到,倒是等到了九哥。”
“愣着做什么,随我去迎迎这位稀客呗。”
作者有话说:
真诚小猫整顿职场(雾)
不好意思各位,今天本来说三更,因为九点多的时候母上打来电话说了一点家事,脑袋乱乱的没心情,坐在电脑前腰也有点吃力,只有两更,明天就也是两更吧。
读书
傅兰萧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公主, 全长安都是沾了你的福,人人都在休沐,倒是你在这里苦练上了。”
阮婉莹应是跟金茹相识许久,她在看到公主的一瞬间就快步上前, 公主的脸色也有所松动, 不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我就还说怎么今个吹奇风, 九哥也能来我殿中转转,原来是跟你一起来的。”金茹 自然不会说自己的功课全都由他人代劳, 她给黛争一个眼色,让她自己去收拾收拾自己, 给外面人看,也太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