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敢逃跑,就打断你的腿!”
姑母拿出藤条威胁。
藤条,她看到这玩意就腿肚子打颤,真真是从小被打怕了,当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捆住双手,和黛策一起被关在侧屋。
这还不算完,偏偏黛策那厮得逞般的在床上冲她骂骂咧咧,“你还真的觉得自己可以跟着那个人远走高飞!痴心妄想吧你!一个私奴,还真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人家就是骗着你玩玩!跟着我赏你口饭吃,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她的悉数情绪霎时爆发,柔美的脸上尽显苦涩。
“我不甘!”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可以?”
“为什么没人在乎我的感受?”
“说把我卖了就卖了,说让我替考就要帮着你们,说带我去长安的,也觉得我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黛争不甘心,她多年任由人欺辱惯了,只是被人虚情假意地好生对待,就如饴地付出真心。
她把自己能有的,都给了兰玖。
是啊,他是他们口中她永远高攀不起的贵人,他们之间真有云泥之别,那些曾经的约定,像是刺耳的笑话。
她不甘心,只是姑父家便能将她跟牲畜一样使唤,她又凭什么来与那人算账?
她要去争啊,争一份活路。
她要考科举,就算她是女儿身,不被所有人看好,她也要一步一步地爬上去。
大燕律法森严,就算他一手遮天,只要她的位置能比他高,她便能反手拨云见日。
这是她心中第一次生出反抗的心思。
不知为何心底又想起,明明想忘记,避之不及的回忆。
‘你争的起。’
眼看着黛策吃了点酒,如狼似虎地冲她扑来,她使出全身力气,伸腿朝他□□一踢,飞速割开了绳索,拿着布条堵住他的嘴,又朝着□□踢了两脚。
她从没有这样的速度翻过屋子,把屋子里能带走的衣裳,钱,黛策的通关文牒打了个包,翻了窗户,雪地间只留下一串有条不紊的脚印。
冰天雪地下,她在汝城的码头行跨进最近的行船,因奔跑而大喘着气,但她的声音却是决绝,充满活力的,像那只被她救下的金丝雀。
“船家,去长安要多久?”
作者有话说:
爱大家,昨天双更啦,大家不要漏看了呀!
长安
今年的冬天好似格外的漫长,几日大雪,河道都结了冰,本来半个月能到的长安,足足要行一个月。
加之中途还有换乘,通关等等,如今距离长安,还有几日。
黛争出过最远的门是到汝城的后山,这次的远行,把她折腾了个够呛。
爆发是一瞬间的事,又经历了几天水路,她又变成了一个皮薄馅足的肉包子,她那点钱在船上用用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能精打细算,她想着等到了长安,她就先去哪家酒楼做个打杂,有吃有住的,夜里可以安心备考。
她一开始还怕被黛家找回去,整日蒙着面提心吊胆,好在没出什么事。
看来她这回是真的离开了。
最后一程的船不小,黛争这种交的钱少的,自然就住在最下层,她自己的衣服都不厚实,多亏之前薅了黛策的衣裳,披上两层外裳双脚一缩,就能坐在角落里听趣闻。
“你们听说了吗?之前说已死的九皇子,前阵子回到长安了!”
“可当真?”
“我从上层偷听的。”
“半年前九皇子可是以谋逆之罪被太子先斩后奏的呀!当时闹得多大呀,我听闻九皇子是极为良善之人,我当时就不大信他会谋反……”
“那我哪知道?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咯……”
这一趟她算是开了眼了,她之前接触的无非是汝城那一亩三分地,谈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一船的人,谈的五花八门,各路货色齐全,若是家长里短,她就竖着耳朵听,若是实在不堪入耳的,她就去甲板上吹风。
一来二去,这层的汉子都知道这个睡在角落的小“郎君”是个货真价实的粉面小生。
年纪不大,长得不错,挺值钱。
有几个人就打起了她的主意,自导自演地跟她套近乎,又想方设法想拉她入伙,说自己亲戚就是在长安开酒馆的,这次来是投奔亲戚的。
“看你小郎君人不错,到时候跟着我们混,总不会差到哪去!”
跟黛争攀谈的是一个十分面善的郎君,黛争对他有印象,喜欢坐在人群安静地听那些人谈天说地。
或许他是个好人,但或许不是。
兰玖就看着十分面善,甚至如果他想,他可以让他人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无辜的郎君。
他就是那种不外露的坏胚。
所以,经历过兰玖这事,黛争学会了留个心眼。
她听他们的话只信一半。
果不其然,在到达长安的 前一晚,那位面善的郎君就开始劝黛争和他们一起下船,说他们提前得了信,要从另一条路去长安,还更近些。
黛争当然不愿意,想着随意编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今夜,黛争就抱着她的包袱,不敢离开下层半步,破天荒地扎根在人堆里,就怕他们趁着夜深人静对她下手。
没成想,到了半夜,还有更棘手的事情发生。
她因为提心吊胆,根本没怎么睡着,便听到甲板上有人吵吵嚷嚷,甚至还伴随着刀剑之声。
结果,竟然是他们的客船遭遇了水匪!
一时间,下层乱作一团,她夹在人群中想办法赶紧逃生,却不料就在这当头,那几个汉子还想着带走她。
人潮汹涌,短兵相接,到处都是求救和叫喊,进退维谷间,黛争选择跳了下去。
她会游术,很快就抱到一棵浮木,水波推着浮木越飘越远,黛争也很快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麻木的身体找回了温暖。
她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还未完全睁开,就听到一个悦耳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响起:“女公子,你可终于醒了!”
随即,她闻到不同的胭脂香由远及近,“女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要是别人,可就说不定了。”
她这才睁开眼,迷茫地看着眼前几个好奇大胆的目光,而这些女子,个个相貌清丽可人,柳腰款款。
越过她们头顶,是朱红色的船顶,熏炉带来的暖意,让整个舱室变成了一间暖阁。
让她甚至以为在画中。
“这里是……?”
“女公子,这是我们自己的船。”这些女子中,最大的也不过比她大不了几岁,其中一个递给她一个手炉,“我们姐妹几个正要去长安营生,不知女公子姓甚名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遭此劫难,是要去何处?”
良善的人总会绝处逢生,同为女子,黛争心底从未有排斥,并不会觉得跟船上那些人一样,是想要对她做什么坏事。
于是,她简单粗糙地讲述了下自己是如何救了一个男子,又遭到男子背叛,无奈出逃后又遇到他们的故事。
听闻黛争讲后,她们皆是露出同情又佩服的表情,“世间竟还有如此龌龊之事,争娘做的,都是我们姐妹做不出的大事。今后唤我赵二娘便好,不如就搭我们的船一齐去长安,弱不嫌弃,也可跟我们同住。”
“我们并非良籍,以后怕是对你的仕途不利。”
“怎会嫌弃,我没有资格说旁人。”黛争摇了摇头,她张了张嘴,兰玖的脸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他的虚情假意,令她将自己相似的命运又吞回腹中,“各位娘子的大恩大德,黛争没齿难忘,若是黛争之后成了事,定帮各位娘子脱离苦海。”
赵二娘和其他姐妹捂着嘴巴娇笑,这些话她没听过一千,也听过一百了,可是从一个娘子口中说出来,也十分得趣。
黛争以为自己闹了什么笑话,刚想说声抱歉,赵二娘把先前放置在一旁的衣裳拿到她腿上,“这是四娘的衣服,她跟你差不多高,应是能穿的。你的那些旧衣现在可干不了。”
“那个、二娘,我不会穿裙子……你们能教教我怎么穿裙子吗?”
黛争腼腆一笑,她从来不是个自信的人,尤其是越到长安,她人就变得越拘谨,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闹笑话,但是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耻下问总比打肿脸充胖子强。
她好学啊,教她就会了。
“噗嗤”
先是借她衣裳的四娘笑出了声,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还第一次见到有娘子不会穿裙子的呢。”
是啊,她家一直家贫,穿着穷苦人最平常的短褂,后来姑母有了黛策,她逢年过节可以穿上他的旧衣。
花娘的裙裳就算料子不是最好的,那也是最时尚,最俏丽的,黛争第一次穿裙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实话实说道:“我实在不衬这么娇俏的裙子。”
“哎哟,争娘,你胡说什么呢?瞧你这张脸,一开始我和姐妹们都在惊叹,哪来的这么雌雄莫辨的郎君呀,还以为是水里的鱼精呢!”四娘年纪小,说话俏皮,她伸手捏了捏黛争的脸蛋,“你以为我是随便给你挑的衣服,等着,这裙子顶适合你呢!”
说罢,她就被这群花娘簇拥着,拿来胭脂水粉开始在脸上大刀阔斧,不出一会,黛争就变成了个簪着步摇,描着柳叶眉,雪肤花貌的小娘子了。
再看那镜中人,长睫微动,秋瞳剪水,熠熠生辉。
原来她作女子打扮,是这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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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兰萧回到长安后,快刀斩乱麻将太子的罪状悉数呈给圣上,圣上知道后勃然大怒,禁了太子的足,还罚了他一年的俸禄。
虽然不是他最满意的结果,但已经达到了他的预期——朝中太子一党开始见风使舵了。
他一向不急于求成。
近日他频繁做梦,总有一个女子入梦,而那女子,却是长得跟黛争如出一辙的脸。 有时晨起时还更令他不齿。
手下的人也察觉到他们的主子最近分外阴郁,做事格外小心翼翼。
伶俐点的会送两个女子到他的殿中,反而弄巧成拙,现下都如履薄冰,生怕惹他不悦。
傅兰萧同禁军处理完长安附近多处闹水匪一事后,带着戚无站在栏杆前,看着来往画舫,一时间觉得索然无味。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甚至有的时候连人都不喜欢。
有些可惜,黛争在课业上一点就通,可是其他地方都十分糊涂,糊涂的可笑了。
他不是没给过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