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您的药。”御药房的当值小太监提着一只盒子候在宁儿的房门口。
“知道了,多谢费心。”雪樱接过来,捧出一碗热腾腾的汤药放在桌上。
“怎么又要我喝药?”宁儿皱着眉,坐在桌边看着这一碗暗红色的水。“我就长的一副该喝药的样子吗?”
“格格,喝了就知道该不该喝了。”宁儿抬头,看见韩元复站在门口话里有话的说。
宁儿点点头,端起了碗,“怎么这么苦!”
“格格难道不知道,进了宫,头一件要学的,就是吃苦么——”韩元复依旧笑盈盈的看着宁儿皱在一起的鼻子。
宁儿愣了一会儿,不说话。
“格格若实在嫌苦,不妨叫人到御药房取些桂圆干来,压一压——”韩元复说完,抬头看一眼雪樱。
雪樱忙点头说是,便出了门。
见旁无外人,韩元复笑笑,低声道,“格格可还记得上次在御花园里说的话?”
宁儿点头,“要你送的东西送到了吗?”
韩元复也点点头,又笑一笑,“不过要收到回复,只怕要再等一阵子呢。”
“哥哥病的很重吗?”宁儿想起胤禩,泪光闪闪的。
“那倒没有,只是最近有些事情,往八阿哥府上走动似不大方便——”说着,他看着宁儿,好像他说的事情宁儿全都能懂似的。
宁儿看着他不说话。
“那你叫我做什么呢?”半晌,宁儿方才问一句。
“哦,这个——”韩元复又呵呵的笑起来,“您已经做啦,”说着,指指药碗,“我要你做的,就是乖乖的把我开的药都喝了。”
看见宁儿瞪眼,他笑笑:“放心吧,太医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下不了毒!”
“你看老八的病究竟怎么样呢?”出了胤禩的园子,胤禛一脸严肃的问着胤祥。
“嘿,这倒问的好!如今你也看了,怎么倒看的更不明白了!”胤祥没好气的说。
“跟你说正经的呢——”
“正经——”胤祥回头看了看胤禩的府邸,低声道:“恐怕要不了多久这门上就得挂白了吧!”
“你也觉得老八熬不过这一回了?”
“这不明摆着的吗?他们府上自己也说了,统共十天也没有一天是清醒的,不管什么药,好容易灌进去了,没有能等半个时辰就得全吐了,药尚是如此,饭更别提了——这样是能长久的吗!”
“唉——”胤禛不由得仰面叹起气来。
“哥,你不会又同情心泛滥了吧?”胤祥捅捅胤禛,“你忘了当初他和老九老十怎么挤兑咱们哥儿俩来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话果然不错,”胤禛不理会胤祥,只在心里默默的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格格,您的药。”照例又有太医院送的药。
“怎么药送的比饭还勤!”雪樱小声嘀咕着,“早饭还没吃,倒得先吃药!”
“都是大人亲自吩咐的,奴才不敢有任何差池。”小太监陪笑道。“韩大人说了,这药得饭前一刻服才最好。”
“知道了,去吧。”雪樱皱眉道。进了屋,照旧替宁儿梳头。扶着宁儿的头道:“吃了半个月的药了,有什么好转没有?”
“我又不是生病才吃药的!好转什么!”宁儿从镜子里看着她说。“总之他是大夫,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这不是你教我的规矩么!”
“我瞧瞧——”雪樱扳过宁儿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这倒也是个长进,现在懂得守规矩不问为什么了,这半个月的药也没白喝!”
宁儿瞪她一眼,兀自转过身去。
“咦,怎么没有了——”雪樱忽然叫起来。
“什么没有了?大惊小怪的!”宁儿摆弄着一把梳子漫不经心的问。
雪樱指着宁儿的额角:“那个痣怎么没了!”
宁儿也吃了一惊,凑到镜子跟前仔细的看了看,“怎么没了?这不是在这儿呢吗!”宁儿手指着发缘一处道,“一惊一乍的!”
雪樱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然还有,只是颜色淡多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这下可好了,我原来还想着怎么梳才遮过去呢!”雪樱也笑了,“原来喝药也可以脱痣的呀!”
“格格可还好?好些天没见了。”韩元复顾自的踱进门来,笑呵呵的问宁儿。
“韩大人,您的药真是神了——”没等宁儿开口,雪樱抢着说,被宁儿瞪了一眼,只好把后半截恭维吞回肚里。
“哦,”韩元复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宁儿,“格格自己觉得怎么样?”
“还好吧,”宁儿急着要问胤禩的事,无奈雪樱在跟前,心不在焉的答道。
“这个药除了脱痣,还有什么奇效呢?”雪樱在一边兴奋的问着。
“哦,这个,”韩元复看她一眼,“那就等等看吧,你天天都跟格格在一起,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康熙见陈润林躬身在一边候着,先叹了一声,方才问道:“怎么样了?”
“皇上——”陈润林表情甚是沉痛。
“哦,你不必说了,朕——”康熙哽咽了一下,“朕都知道了——”停了一会儿,道,“叫人吩咐下去,将八阿哥送回京城原邸吧——”
“皇上,这是何故?”陈润林惊问道。“臣还没有完全放弃,皇上您怎么可以——”
“朕不是那个意思,”康熙皱眉道,“过些日子,朕就要返京了,朕怕路上又经过他那里,看了伤心,所以叫他先回京——”
“是臣乱猜度了——”陈润林低头道,“微臣惶恐。”
“行了,客套话就别说了,你赶紧着人护送他回京吧。”
“是,臣这就去。”说着,便回身退下。
“大人,您这是要往哪里去?”这日,安排好了胤禩的回京事宜,陈润林出了太医院就往西走,跟班的小德子见状,慌忙备好药箱几步跟上。
“嚷什么!”陈润林瞪了他一眼,小德子马上闭嘴。“老实跟着就是了!”
小德子连连点头,大气也不敢出,忙不迭跟在他后面。
“这——”跟着走了很远,忽然一抬头,“您到阿哥所来干嘛啊——”小德子一脸迷惑的小声问道。
陈润林不理睬,只管往里走。
“陈大人?”雪樱有些吃惊,“今儿不是请过脉了吗?怎么大人还请自走一趟!”
陈润林不答,只问道:“你们格格呢?”
雪樱愣一下,朝里面点点头,“在里面呢。”
正说着,宁儿就从里面走出来了,看着陈润林。
陈润林看着宁儿,忽然就长叹一声。转身就要走。
宁儿和雪樱都不明白。宁儿忽然问雪樱,“他姓陈?”雪樱呆呆的点点头。宁儿忽然就飞快的跑过去拦在陈润林面前,看了他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我哥哥他——”
陈润林摇头不肯开口。然而眼泪就落下来了。
宁儿呆住了。忽然拉住陈润林的手哭道,“求您无论如何救我哥哥——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他——”
“格格,这治病的事儿是一半在人一半在天的,治得了病,救不了命,您不能太难为我们大人了——”小德子在一边小声道。“何况我们大人已经尽力了——”
“行了!”陈润林含泪喝止道。小德子闭了嘴。
宁儿哭到喘不上气,从手上硬褪下一只赤金錾宝的镯子来塞到陈润林手中。
“格格,您这是何苦呢?这宫里看病又不是外边,钱——”小德子盯着那只镯子眼睛发直,嘴里说道。
宁儿不理睬他,带着哭腔哀求他,“请您帮我把这个交给我哥哥,跟他说——我在宫里,大家都待我很好,叫他放心——”说着说着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哭的几乎背过气。
陈润林握着宁儿的手,心疼的抚摸着宁儿刚才因为褪镯子太发狠被抹的发红的手背,“格格自己保重——你哥哥的病我会尽力的,只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自己过不去——”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滴在宁儿的手上。
“嗯——”宁儿费力的点点头。
“走吧。”陈润林一皱眉,狠狠心道。
刚跨出门,又转身跟愣在原地的雪樱道,“今天的事,只当没有过,绝不能叫一个外人知道,懂吗?”
雪樱愣愣的点点头。“知道知道!我烂在肚里也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