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素芹提了口气:“我有话想问。”
赵汣眼眸一刻没离开眼前的卷子:“我眼下正忙。”
“哦。”范素芹应下,又觉得就这样退出书房仿似来得故意了些:“王,今日几时得闲?”
“今是不得闲的,改日再说。”
赵汣冷声落下,范素芹知道不论赵汣是真忙,还是借故推托,已是不容迂回,她也就默默不语地返身出了书房,回房安寝,便不再多想什么——
一切都已见惯了。
次日如常,范素芹一如既往到厨房做事,午时为赵汣备过食盒,她低望食案上的菜色正声:“老李,日后别再往我的菜品中分食给菱角。”
老李大惊:“是。”又犹豫:“但是,菱角,只怕……”
范素芹看出老李的紧张:“若菱角说什么,让她找我就是。”
在老李应下带慌的“哦,哦”范素芹就回了屋,回屋后她让人将老汪请了过来。
老汪得传入了正屋厅内,眼见着范素芹坐在厅中一张精雕细刻的靠椅上,便朝她哈了下腰:“王妃。”
范素芹提唇轻微,明知故问:“那菱角是宫里出来的丫头?”
老汪老实回:“是的,她以前是瑞太妃的宫人。”
“既然是这样怎么能亏待了她。”
老汪不明白范素芹的意思:“王妃……”
范素芹收起微着的笑意:“是该给她独一份的好,可想来每月要再多支出钱两倒浪费,不如每月克扣王府里丫鬟婆子每人五文饭钱予菱角加菜买些胭脂水粉。”
老汪立了立老眼:“王妃,恐怕这样丫鬟婆子们会不愿意。”
范素芹眼皮轻挑了下:“不过是五文钱,也少不到哪里去。”
老汪一时不明白范素芹的用意,但看她决意如此,便回了:“是。”
老汪离去,范素芹心头难定来回转着大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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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午时,一个小丫鬟穿过耀眼的午阳,端着满盘的饭菜入了菱角的房,菱角方落坐房内八仙桌前,眼瞧着小丫鬟呈上的五六道佳肴,警惕挑了下娇眸:“这是怎么?”
小丫鬟手里没停下把托盘中的碗碟摆上八仙桌:“王妃说要给你头一份的好。”
菱角浅浅“呸”了声:“她还真有菩萨的好心。”
小丫鬟小声:“她是扣了丫鬟婆子的钱两给了你,说你是太妃的人不能亏待了,今午时我们都成了兔子,光见萝卜青菜都不见肉了,其他姐妹们倒没说什么,可几个婆子的脸都拉得老长了。”
菱角一下明白范素芹是想让众人来怨恨她,一股恼怒冲了上来,抬起一手就将桌上的盛着饭的碗拍下桌:“呸,我还想她怎么成菩萨了,原来是想变着法的整治我。”
小丫鬟被菱角那气怒的神色惊吓:“菱角姐姐,你还用饭吗?”
菱角举起桌上的筷子用力在桌面上立齐,咬牙:“当然吃了,哼,她还真把自己当成府里的王妃,不过是王不要的丑东西。”
菱角怒着挑了几样硬菜吃下,喝了碗香菇炖鸡汤,便拍桌而起快步出了屋,直寻着老汪去。
老汪手中端着盏茶,跷着二郎腿正坐在茶房歇间里喝着赵汣赏的上好春茶,一见菱角撩起青布帘子怒着双月眉走来,忙将茶盏落在身旁的方几上:“哎哟,菱角怎么来了。”
菱角不说客气话,直言道:“我说汪大叔,你怎么就应了王妃的命,这要我以后在王府里怎么做人,那叫什么事。”
老汪赔笑:“这是王妃下的命,我又有什么办法。”
菱角将一手叉腰,一手往身前一摆,刹有气势:“她才进府多久,就这么乱管着事,你老在府里也是德高望重,要说不合规矩,就是王妃,她能胡闹。”
老汪可不想夹在范素芹和菱角中难做人,便把跷着的二郎腿放下站起身,依旧赔笑:“哎哟,我的姑奶奶,王妃就是王妃,王府内院的事自然是归她管,王若没意见,我又敢有什么意见。”
菱角喘着虚气:“好,那我找王去。”
老汪望着菱角扭腰跑出房门的背影,追了几步唤:“王,近来忙着朝廷的事……”话没落下,只见被菱角撩起落下的门帘上下颤晃,老汪落坐回原位,摇了摇头端起方几上的茶盏饮起茶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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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的夜,赵汣手中提着一只包着书卷的黑包裹走在两个提宫灯的丫鬟前入了书房院中,早已在书房院内等了许久的菱角忙迈着碎步上前跟着赵汣进书房的脚步莺莺细语:“王,奴婢已让人将浴汤备好。”
科考是朝廷大事,身为礼部尚书的赵汣一点也不敢马虎,接连着几日皆在礼部忙至戌时才回王府,菱角抓准他回来的时辰提前已让粗使丫头烧好洗澡水,待听闻他入了前院就让粗使丫头将浴汤备进了书房院落内的耳房。
赵汣回书房将手中那些从礼部带回的考生名单与公文卷子放好,移身入了那备有洗澡水的耳房,菱角与两个丫鬟跟到他的前伸手为他宽衣,菱角的纤细手指轻轻扯着他的衣襟,每每为他宽衣,她心里总是雀跃着,恨不得旁边的那两个丫鬟不在,这样她就能借机扑他一个满怀,但这都是她的指望。进府近两年,赵汣只把她当成普通的丫鬟使唤,让她与其他的丫鬟共同进退,甚至守夜这种事也不安排给她,不过她有样长处是其他丫鬟没有的,这便是她是瑞太妃的人,凭着这点她自然觉得自己高出王府其他丫鬟好几个头。
菱角移步到赵汣侧身为他宽下解开的大袖衫,低头抽了抽鼻子运量着闭眼从眼睛里狠狠挤出两滴泪油出来,“哼哼”地发出微若的啜泣声,赵汣眨了下眼眸侧望头,平淡的声如无意敲响的磬:“菱儿,怎么了?”
菱角将手中那见大袖衫递给身旁的一个丫鬟:“奴婢不想说,只怕说了王会怪奴婢。”
赵汣笑若春风:“有什么说吧,我不怪你就是。”
菱角从自己袖内抽出丝绢假意拭了拭眼角:“王妃竟克扣了其他丫头婆子的菜钱给奴婢加菜,奴婢想这应是王妃的一番好意,可是这不是叫其他丫头婆子骂奴婢吗,何况这么做也失了妥当,兴许王妃才方进王府不懂王府之大当家的难处,丫头婆子们若没吃好,别说做事不上心,就算传出王府不也丢了咸王府的脸面。”
赵汣闻得是关于范素芹的事,那携带春风的俊脸一下蒙上了冬的霜冷,沉声淡落:“本王知道了。”便返身入了纱屏后,褪去□的中袴裸身跨进了侩木制成的大浴桶内。
菱角心里暗暗窃喜,拈着步跟入纱屏后,落坐在浴桶旁的小凳上拾起放在凳旁精致小银盒内的皂角泥子为赵汣抹上了背,她的柔手在他身上轻轻地擦了一会,他沉声:“可以了。”就将一手伸向肩后,她知趣地把手里的皂角泥子交到他手里,便退到了纱屏前,而她的眼却一刻也没离开他那半露在桶外线条分明的背脊,盼望着有日他能开口留自己为他洗了全身,那便是自己的幸事。
临近子时书房内还显着灯火通明,赵汣伏案边看着从宫内带回的公文,边拟写着关于科考试题的奏章,随着一阵轻细的脚步响起,一股悠悠的食香就蹿入了他的鼻中,他寻味侧望就见那守夜的丫鬟手中端着个盛有汤碗的托盘走来福了个身禀道:“王妃让人送来了馄饨面。”
他微张了下口想让丫鬟将面端出去,但又觉得该在下人面前给她留几分情面,转而淡冷:“放下吧。”
那丫鬟小迈碎步到书案前将托盘上那碗馄饨面端放在书案一角朝赵汣点了下头,将托盘扣在双膝上退出了书房。
他侧目盯望着那碗馄饨面片刻,回头低望身前未写完的奏章,方抬起手中狼毫玉笔书写,馄饨面的阵阵食香惹得他心不能专,经不住又侧目看向那碗沿上缀着绿油油小白菜,清澈鲜汤中白里透着粉可人馄饨面,他原是不觉得饿,可是眼看这样一碗夹带鲜香的馄饨面搁在眼下,竟不自觉得腹里难安了。
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玉笔,伸手去捧碗,手就顿在了那热热的白瓷碗外,犹豫思着,自己怎么能吃她送来的面,自己已决心冷落了她,当府里没有这个人……可一切不是她的错……自己恼的并不是她……只是……
他将宽大的手掌紧紧贴握在碗外不愿再多想下去,只怕再思起又是无尽的怨恨,他将碗端起拿到面前,举起放在碗上的筷子夹取一个馄饨放入了口中,带着香菇味的肉糜带着鲜甜的汤汁从滑润的馄饨皮里奔出,香菇和香油的香气在他齿颊间弥散开来,接着细细喝上一口汤,那汤中透着肉香却又有股说不出的鲜爽,再捞起一撮拉面咀入口,每根面条的劲道他几乎都能从唇齿间感觉出来,他没想如此的深夜里竟能吃到这么一碗讲究可口的馄饨面。
这样的美味只吃一口如何满足,没费多大的工夫他不知不觉地就将这碗馄饨面吃干净了,食过之后他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意犹未尽,连提笔写奏章心绪都在回味那碗馄饨面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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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话 ...
作者有话要说:21号可能有事更不了,22更上本卷末话 第二卷暂定《集街粥话》
院内芳草上的露珠未干,晨阳方从云端偷偷露脸,范素芹已绾了发,穿戴齐整坐在正屋侧室罗汉床上等着丫鬟们将早食呈上来。说不清从何日起在侧室用早食已成了她的习惯,因为这间室内的罗汉床对面是八扇大窗,只要让丫鬟将窗门都打开那后院的林荫绿树,荷花小塘,秀丽亭子都能一揽于眼下,且现已到了春末那绿树红花更成了极佳景致,边用着早食,边吹着晨风是难得的惬意,但一到午时这屋便显得闷热,范素芹则避在厅内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