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葱休息了几日病已痊愈,今日天方亮她就起身梳洗打扮过如过往一般伺候着范素芹早起,这会取来为范素芹缝好的中衣进了侧室见着她正活动着一双手腕,不禁奇怪:“小姐,你的手怎么了?”
范素芹浅浅微了下唇:“没什么,太久没和面了,没想这一和面手竟有些不适。”
小葱留步在范素芹罗汉床边,偏头眨了眨眼:“小姐几时和的面?要不舒服,我将手里的衣裳放好为你揉揉。”
对于小葱的关心范素芹感到无比贴心,她将蜷在罗汉床边沿的双腿放下坐正身,扬头朝小葱微起欣慰的笑脸,摇摇头:“我没事的,你将衣裳让我看看。”
小葱连忙点头将手里的中衣交到范素芹手里,范素芹将折好的中衣打开寻看那破口处,她担心那被自己缝坏的地方是补不好了,可一见完全找不到补过的地方高兴道:“这都看不见了,葱的手真巧……但……”忽的又忧心:“你给我当了陪嫁,往后是难再嫁了。”
小葱低望范素芹坚定:“陪着小姐是我自己愿意,当年若不是老爷把我从牙婆那里买回来,想来我已是进了那肮脏的地方,又谈何嫁不嫁的,幸而我跟着小姐进了这王府……要不然……”她本想说“小姐一个人就清冷了”可怕范素芹难堪,转而:“要不然我可会日日想着小姐。”
范素芹抬眼睨着小葱噗笑:“你这嘴哪时起这么甜了,好了,去把衣裳收拾起,就下去用早食吧,你这身子方好,自己需多照顾些。”
“知道了小姐。”小葱取过范素芹手里的中衣利落折好,就返身出了侧室。
小葱一出房,范素芹白净的笑脸上又挂上了淡淡的落寂,如若不是还有个能说得上话的小葱在身边,那么她脸上的落寂应不只是淡淡,或许早已是没日没夜的愁云密布。
偏室外隐隐传来轻微的躁动,范素芹觉得应有什么将来,蓦然抬望那雕花拱形室门,就与快步入室的赵汣对上了双眸,她心头慌然猛地将头低下,把左身向罗汉床内侧去,憋着骤冷骤热的脸等着他道话,她想他来应是有事的,若不是为了昨夜的馄饨面,就是来讨前几日的问话。
赵汣留步到罗汉床边见她眉鬓低垂,憔悴带怜的样子微微蹙了蹙眉,回身移步靠近罗汉床对面开着的大窗,沉了口气,平淡问:“为何要那样做?”
范素芹轻闪了下眼眸,侧头望向他修长英挺的背影,不明白问:“什么?”
赵汣眼望窗外远处那立着丛丛碧荷的小荷塘,淡语:“为什么要扣丫鬟婆子的钱两给菱角?”
范素芹立了下眼皮心一惊,她原是信了林妈的话想赵汣应不会真对那丫头有什么,且那两次进书房皆只见赵汣一人,她更深信不疑了,这会她没想赵汣会亲自来过问此事,而这事又是她和小葱故意合计来整治菱角,这样的不良心机她知是不能明说。
范素芹嚅着嘴沉默片刻,一想自己低估了菱角在赵汣心里的位子嗔恼:“我不是府里的王妃?我没有打理王府的资格?”
赵汣迅速侧过半个身低望向范素芹:“我不是让你别管她吗?”
范素芹呕道:“我哪是管着她,我不过是让人别亏待她。”
赵汣被范素芹的话激愤,沉声落下:“你,你真是不可理喻。”便甩袖走向房门,脚步骤然止在门框边回身将一手置在腰前,抬起恼意未消的眸子望向范素芹,呼出口气淡冷:“往后找我,先让人通报一声,也不必晚上让人特地为我煮宵夜,我不惯夜里吃东西。”
范素芹蓦地从罗汉床站了起来,望着赵汣快步出房门的冷漠背影,她羞愤着鼻头不由酸了下。为他和面,为他包馄饨,让小月帮着下面煮馄饨,不过是听宝墨说他几日来为了科举之事总忙碌至深夜,为他做碗馄饨只是出于一番好意,也未想要他的感激,现在听他那番话,她仿觉得自己是做了些多余的事,或许本就不该去他的书房,不该多理他什么……
可是,他真是决定一辈子这样吗?
范素芹深深思着,举起一只弯曲的食指咬住了关节处,那含泪的目光依然留在空落的门框外。
小葱收拾下中衣返回方好在室门外闻见范素芹与赵汣在室中的道话,眼见赵汣大步流星朝屋外走去,她移步到室门边瞧见范素芹眼上的莹泪不禁为自己家小姐难过起来,咬了下红唇,狠狠下了决心返身追着赵汣的身影而去。
“王,王——”
赵汣的脚步方跨出房院外的垂花门,就闻身后传来小葱的唤声,他循声留步回望见小葱迈着交错的急步到了面前,他认得范素芹这位陪嫁丫头,但不知她这么急匆匆追来做什么,便冷问:“何事?”
小葱俯身喘了下气,憋着喘着向赵汣福过身道:“王别怪小姐,小姐是为了我才那么做。”
赵汣落下:“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就要离开,小葱快步向前用身拦住赵汣的去路:“王知道什么?菱角在丫鬟婆子们中说了不少小姐的坏话,小姐都忍了,若不是她做过了头,小姐也不会如此,小姐并非爱使性子的人。”
“你……”
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她看上去不温不火,可怒起来却有股冲劲,这丫鬟看上去就是个泼辣子。
赵汣怔看着小葱,本想发怒呵斥小葱,又想既然她是为了这丫头才做了那些,自己方才已在房里恼过她了,现在再迁怒于她的丫鬟恐怕又会把她逼上了绝路,自己的本意不过是想让她在王府安分过日子并非要将她往死里赶,不过还是得给这没大没小的丫头些厉色才行,他做恼落话:“放肆,你这丫头可知道自己的身份,拦着本王的路像什么话,还不快让开。”便移步避过小葱,沿着房巷往前院走去。
小葱望着赵汣离去的背影狠跺了下脚返身跑回了屋院,她心里还紧惦记着范素芹,只怕自家小姐这会已成泪人了。小葱回正屋时,范素芹那欲要落下的泪早已风干,正坐在罗汉床上以哀色脸庞凝望着窗外那如画的景致,却是眼中有景,心中无景。
“小姐。”
范素芹回神抬望站在罗汉床前的小葱,掩饰哀色淡微唇角:“葱,去看看为何早食还没上来。”她本想支开小葱,自己安静一会,不曾想话才落丫鬟们就将早食呈了上来。
食桌摆到罗汉床前,六碟两碗的细硬汤食摆上,范素芹没有心情地将就吃了几口就作罢了,这一整日范素芹都显着哀伤只在屋院外走走,便没离开正屋太远,连厨房也没去,她忽然觉得连去厨房帮厨也是多余的,他的冷漠已叫她彻底的心寒了,甚至连离开王府的心都有,可她一想自己是嫁进王府来的,出了王府自己便是无路可去,若回了娘家也只能是住上几日,还多予爹娘担心。
时日在沉沉落落中悠悠度过,范素芹自此没再踏入厨房,日日只在屋院中待着,心里所思便是恨着赵汣,恨他为何要娶自己,恨他的冷漠,恨他对自己连对一个丫鬟还不如。
转眼夏近了。
这日风轻云淡,万里无云,信王妃带着些礼突然造访,小葱和范素芹身边几个丫鬟得范素芹的命到厨房里吩咐备茶上糕点,脚步方到厨房外的房巷就与从厨房内出来的菱角照了面,小葱狠狠地瞪了菱角一眼,绕开她身旁,与她隔着段距离就往厨房去了。
菱角娇眸回瞥身后,冷冷瘪嘴一笑,扭着腰自顾离去,那日赵汣找过范素芹后,老汪便撤了范素芹的命令,让一切回到了原样,她自然也就暗喜着自己在赵汣面前告状成功,又见范素芹还是那样被赵汣冷在一边心里早明白范素芹是不得赵汣的心,这会也就冷嘲起范素芹。
前院花厅内,信王妃与范素芹并排坐在主位上,向范素芹道明来意,边等着范素芹的答复,边直看着范素芹那覆着香粉的粉色红斑,心里惊讶咸王妃这白净的人儿却生了这样大一块红斑遮了美。
范素芹微低着头犹豫了片刻:“我还是不去了。”
信王妃再次说明来意:“我家那位王回了信州,我闲得慌,想邀几个王妃、夫人到府里吃酒,玩叶子戏,这才想邀着妹妹一起玩。说让妹妹下厨,只是想着妹妹正好有这个手艺,倒不是说真把妹妹当厨子了。”
范素芹抬望信王妃忙道:“这个我知道……”为难着:“只是我久未下厨了,估计已抬不起那锅子。”
信王妃盈盈一笑:“我哪能真让妹妹下厨,妹妹只要教我府上那些厨子作着就行,教会了他们,我们一起玩叶子戏。”
范素芹依然踌躇:“可我不会玩叶子戏。”
信王妃脸上的笑意微散:“这个一教就会,那几个王妃和夫人也都是好性子的人,那丰王妃、兴南候夫人,你不是也见过吗。”
范素芹见信王妃如此真心的劝着,便点头应允了,此时小葱和几个丫鬟呈着茶点进了花厅,将茶点呈上隔在范素芹和信王妃中间的小桌上,范素芹把手轻抬,客气:“姐姐请喝茶。”
信王妃端起小葱呈上的茶盏饮了半盏,与范素芹寒暄了几句,约下明日去信王府的时辰,便起身告辞离开了咸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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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话 ...
翌日,范素芹想着要去见其他王妃夫人还需齐整些,就让小葱为自己绾了垂发,并画了眉,点了降唇,施了粉,更了身鹅蛋青襦衣翠花白腰裙,披上条天青的披帛,如此一副素雅端庄在申时坐上令仆人备下的轿子在仪仗的开道下,由护卫护送着前往信王在京城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