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皱脸上泛起忧愁:“哎,我儿子干活中了暑,他媳妇回了娘家,家里没人煮饭,我寻思着来买粥,可……哎,来晚了。”
白老汉见大爷有些沮丧,转为和气道:“这要平日我也就将粥卖你,可今我们做的是鲈鱼粥。”
大爷睁立了下眼惊讶:“鲈鱼粥,真是好鱼……”他顿了下:“要不你卖我一小碗,我那儿子中暑了,要吃些粥好,我就买几个馒头对付着。”
范素芹立在小葱身后听了有一会,不由觉得这大爷有些心酸,便开口道:“白大叔不如卖碗粥给这大爷,粥钱按原来的给,鱼就当我送大爷的如何?”
白老汉有些不愿意,可一想这鱼毕竟是范姑娘请的,也就同意了。
范素芹让小葱给大爷舀了半陶盆粥,大爷感激不尽道了谢,怀揣着陶盆子离去,白大叔怕有人再入铺买粥,忙去厨房找了两块抹布捏着砂锅瓮子沿就将整锅粥端进了院中的小厅内,接着便唤白婶子取来碗筷盛粥分食。
两刻后,白老汉望着眼下的空粥碗摆起了一张臭脸,同坐在八仙桌前的范素芹和小葱都看出他神色不好,便不解地对望了一眼,就在这时坐在白老汉身旁的白婶子问:“老头子怎么了?”
白老汉黯然地“哎”了声双手扶桌而起,将双手背到身后踱步出了厅门,范素芹见白老汉方才扒着粥还显着喜悦,也不知怎么吃完就这么没精神了,那目光正随白老汉离去的身影望着厅门外不解,白婶子忙缓解白老汉留下的尴尬自语下:“这死老头子真是的,吃了这么好的鱼粥,还摆出张臭老脸,也不知客气。”就眯笑着望向范素芹道:“范姑娘吃粥,莫见怪,我家老头子越老脾气越怪了。”
范素芹不想让白婶子再为难下去,只向白婶子微微一笑,转望向自己手中捧着的陶碗继续举着筷子往嘴里悠悠送起粥。
那鱼肉鲜美润滑,拌在粥里吃下真让人回味,要是能再吃一碗就好,可惜,哎——
白老汉落坐在院子和小铺间的石条门槛上抿了抿带着淡淡鱼肉香气的嘴唇回味着鱼粥的鲜美生着闷气,这鲈鱼要不是范姑娘请的,平日里断是舍不得买,要不是那花甲老头来买了半陶盆去,这还能多吃几口。
鱼肉的鲜美在白老汉的心里香了一整日,连次日早晨卖粥时见着那煮着白粥的砂锅瓮子还觉得那么回味无穷。
午时将近,昨日买粥的大爷怀揣着陶盆穿过被烈日照耀得刺眼的小街进入铺子冲着坐在炉子对面长椅上摇着蒲扇的白老汉问:“还有粥吗?”
今早无人买粥,白老汉正将背靠在长椅后的方桌沿上泛着懒,抬眼一见是昨日买粥的大爷缓慢起身问:“你老要买粥?”
“是,我买二两白粥。”大爷话落,白老汉就接过大爷递来的陶盆走到炉边揭开砂锅瓮子为他舀起粥。
大爷望着被白老汉舀进陶盆里的白粥,回思道:“昨的鱼粥味道真好,我儿子吃了精神头都回来了。”
白老汉盛好粥的陶盆递回给大爷,带着昨日的怨道:“那可是鲈鱼粥能不好吗。”
大爷没听出白老汉话中的幽怨,只接过陶盆应道:“是,是。”便从衣袖内摸出两文钱交到白老汉手里,脚步方要走,又思起:“给我点酱菜,昨你也没给我酱菜。”
这麻烦劲,昨鲈鱼粥便宜了你,还想要酱菜。
白老汉瘪了下嘴心中怨思着,挪步到小炉旁的矮柜边欲打开那矮柜上的酱菜瓮子,就闻范素芹轻声话语:“白大叔,婶子说那瓮子酱菜快卖光了。”白老汉循声就见范素芹手捧一罐酱菜瓮子走了过来。
白老汉一面道:“放下。”一面将那矮柜上酱菜瓮子的陶盖子打开,用瓮内的小勺抠了一勺子瓮低的酱菜,返身走到大爷身旁就将那酱菜放入了白粥内。
范素芹静静地将手里的酱菜瓮子放落在矮柜上,直起身望见大爷走出铺子的身影心里顿萌生了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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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话 ...
午时,范素芹以旧丝绢拭去嘴角粥汤,望着同桌的白老汉和白婶子犹犹豫豫开口:“嗯……这个……”
白婶子看出范素芹有话说:“怎么了?”
范素芹理好思绪:“我看铺里卖白粥生意仿似不怎么好,何不尝试卖各味粥类?”
一旁的白老汉怨道:“这不是往里赔钱的事吗,我这粥铺罕有人买粥,这还要往里搭个盐肉钱也不合算。”
范素芹被白老汉一口推拒,难堪地垂下眸,小葱见自家小姐一脸为难,牙尖嘴利道:“我家小姐不过是提个法子,不试如何知道。”
范素芹被小葱的话提醒:“不如试卖几日鱼粥看看,若能卖得好……”
白老汉皱起眉头打断范素芹的话:“什么?你要卖鲈鱼粥,你,你这姑娘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粥就算卖得出去,本也收不回来。”
范素芹忙摇头道:“我不用鲈鱼,我思过了,鱼肉改用脘鱼,加料酒去腥,煮好撒上芫荽,想来做出的味道也不比那鲈鱼差。”
白老汉欲要张口质疑,白婶子先于他道:“没想范姑娘如此精通烹食,可你也知道我们家不富裕,这又是料酒,又是各样作料,做起来也是要不少本钱。”
范素芹默声想了一会,浅声道:“不如先试卖几日鱼粥,我还有些金银头花,本想买纺车,若卖得好,我给婶子做本钱,将来要赚了婶子再瞧着予我钱就可,婶子你看如何?”
白婶子与白老汉是惊是疑对望了眼问:“范姑娘,这……怎么好意思,不知姑娘出身哪户人家,怎么知道烧火做饭的事?这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是丫鬟婆子好几个伺候,哪能知道这些。”
小葱正不快白婶子和白大叔逼着自家小姐把最后一点钱也抠出来,便是小嘴紧微成一字,提声道:“婶子还是别问,说出来怕吓坏了婶子,我们小姐何止是好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的,府里仆人上百都有,出门也是……”
范素芹见白婶子立起惊叹的眼眸忙打住:“葱。”
小葱见着范素芹蹙起翠眉显出恼意,立刻收了声,轻“哼”下,默噘起嘴来。
范素芹将话说到这份上,白婶子也无从拒绝她,隔日就拿了几十文按她的吩咐让白老汉上街买了两条活脘鱼与其他作料回来给她做成鲜美的脘鱼粥,但脘鱼\奇\粥一做好她才发现一个非常糟糕\书\的问题,这鱼粥既不能放在小炉上温,也不能放在一旁,若温着鱼肉易老,若干放着那么就会晾凉,幸而就在烦忧时,白婶子拿了个给粥锅保温的席笼子才将就地不让鱼粥放凉。
这日晨鱼粥的生意并不好,且鱼粥比平日的白粥贵了两文钱,有些来买粥的粥客见此就不买了,故而今午时的粥剩得比往日还多,白老汉看在眼里气在心里,直埋怨范素芹胡乱折腾,一早上他的脸都臭得难看,不过始终没埋怨,因范素芹与他们约定了以三日做为尝试,他也就只怨不言。
不过范素芹没就此泄气,反而更积极地想把粥卖好,她只想若能将这粥铺的营生做好自己才算生计没了烦愁,也才能住得安心。
午食用粥的时候,范素芹想到了让鱼粥不凉不老的方法,便眼望同在八仙桌边的白婶子和白老汉道:“婶子、大叔,我寻思夜里还是卖白粥,然后弄几个小砂锅,若有客官想吃鱼粥,我们再现做,这么一来也不至于将粥放凉,也不会因鱼粥过贵无人买,连粥都浪费了。”
白老汉白了范素芹一眼,轻轻“哼”了声:“瞎折腾。”
白婶子瞪了白老汉一眼,和颜悦色道:“范姑娘,如何打算就如何做。”
范素芹将眼眸从白老汉那张摆臭的脸上移开低望自己手上的粥碗淡声应了“嗯”就继续举筷吃粥。
她知自己做的这些事让白老汉感到不悦,于是不敢再劳烦他去买砂锅,就让小葱在日落前到集上买些小砂锅回来。自上次在集市上遇到赵汣,她一想到上街便有些不安,她寻思不明白那日他为何会如此巧地出现在集市上,以过往在王府所观她没见过他有微服上街的习惯,若说是来寻自己的,她又觉得凭他那丝凉的情感怎么会亲力亲为地上街寻找,但不管如何,她为了避免再不巧地撞上他,因此就不和小葱一起上街。
日头斜照,夕阳西下,小葱出门已半个时辰,范素芹觉着小葱是该回来了就在铺子门口等了多时。
“小姐。”小葱甩着双手满脸笑意从街口奔到范素芹面前,侧身望向跟在自己身旁的毛豆子:“我方买好锅子就遇着了豆子少爷。”
“葱……”范素芹望见毛豆子那翠眉紧拧起,低声方要埋怨小葱为何将毛豆子带来,就被毛豆子憨愣问话:“姐,这锅子放哪里?”所打断。
范素芹眼瞧着毛豆子立在夕阳下满额是汗,手里又抱着三个相叠砂锅的辛勤样,想着他平日就是个憨厚直爽的人,既然让他知道了,也就只能让他进屋说话,便将身子往铺子内一让道:“把锅子放里头。”
毛豆子顺着范素芹让出的道入了铺子,正左右望着不知将手里的锅子放哪里,跟在他身后的范素芹往铺子的边角上随便一指:“将锅子放在那里,随我进来。”
“哦。”毛豆子应声将砂锅往范素芹所指的地上一放,就跟着范素芹进了厢房。
范素芹见毛豆子和小葱都进了房,就令立在房门边的小葱将门关上。
门的关合声响起,她将身微侧,低眸转眼:“豆子,我在这里的事不许告诉爹娘,也不许告诉爹娘我出了王府,一个字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