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葱噘嘴抱怨:“礼上虽是这么回事,那白婶子三天两头都只让我们喝卖剩的粥,也不晓得做点别的,我们可是给了她一个翡翠镯子,这才方过着日子,她就这么省着咱们。”
范素芹将眼斜望:“那也是没办法,难得我们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还让我们住下,想来要是能找个贴补的方法便能自在些。”
“小姐,女儿家能做的活不是女红,就是卖身为奴。”
要说做女红她的手是拿不起那小小的绣花针,若卖身为奴,那还不如在王府里做着空名王妃,瞧着他的冷脸。
闻得小葱的话范素芹失望地摇了摇头。
小葱看出范素芹的烦忧,忽然心思一动:“对了,以往在家我见过吴妈闲时以纺纱做麻贴补家用。”
“哦,这听来倒像个法子。”范素芹邃也忆起吴妈纺纱的情形,见着是有些繁复,但也未必学不会,便觉得可以一试。
小葱忧虑道:“就是要买架纺车,就怕我们身上的银两不够。”
范素芹失落地思了片刻:“那回家先向白婶子打听纺车要多少银两,若你那些碎银不足,我再拿身上的头饰抵些银子。”
“嗯。”小葱点头应过,范素芹眼见集市边有人卖鲈鱼转而道:“不如买条鱼回去清蒸。”说着就靠到那卖鱼人身前指着地上宽木盆里的活鱼问:“大叔这活鱼怎么卖?”
卖鱼的人只望见范素芹的斗笠沿,没瞧清她的样貌,只观其打扮:“一斤十文,这鱼上岸不到五日鲜活得没话说,清蒸煮汤味道都美,大婶来一条吧。”
范素芹见着木盆里的鲈鱼确实鲜活,蹲身挑了一条看上去肉厚肥美的鲈鱼让卖鱼的人刮磷称了斤数,以二十多文买了下来。
小葱拎过卖鱼人递来的鲈鱼,就与范素芹继续在集市内小逛了一趟,买了葱姜豆豉正打算回白婶子家,眼尖的她望见从集市人群中朝面对面走来了四五个一身肃然的男子,一眼认出那走在四五个男子最前面一身藏蓝缎子衫衣,衣摆随那煞有气势步伐摆荡的年轻男子便是赵汣,她忙握住范素芹一臂紧张晃了晃,小声:“是王,王。”
范素芹睁立了下圆眸,高抬起遮在斗笠下的头慌神寻望只见赵汣带着几个身穿布衣的护卫正从不远处走来,她忙低头,抬起一手压着斗笠边沿,牵着小葱一手:“走。”就拉着小葱返身快步离去。她不敢跑,她觉得自己的打扮应该能障了他的眼,若跑了反而隐起他的注意。
脚步急急,满眼的人影晃动,范素芹挑着人多的地方穿行,指望能迷了他的双眼,不被他发现。
范素芹眼见已从集市中赶到集市尾也没有半个护卫赶上来,就想若被他发现了应会让护卫追上来,这会只闻身后毫无动静应是没被他发现,随着心中的猜思她把脚步留在了一处破落的空巷外,正想回望身后,就见几个身影闪现在眼前,耳中方听见小葱急唤:“小姐——”就觉被人强握住一臂拉进了身旁的破落巷内。
范素芹举眸看清拉自己的人,不由心亏:“王。”
赵汣甩放开范素芹的手臂:“成何体统。”
范素芹方对那夜撒酒泼的事泛起羞意就被他这斜眼睨望的冷言化为羞恼,却忍了恼气,更是下定决心:“我不会回王府。”
赵汣微微立了下窄长杏眸,不可置信吐出:“你……”
范素芹垂下望着他的眼眸,悠曼挪步转身,以背肩对着他:“我过不惯王府的日子。”
赵汣蹙起双眉,微微侧着头确定道:“这就是你出王府的原因,且执意不回?我不知范御厨怎么教养你的,可你进了王府总该有些王妃的样子。”
这已不是在王府,范素芹不想再忍受赵汣如此冷漠又理所当然的话,她猛地摘下头上的斗笠,返身抬望赵汣那张已舒开双眉,仿如说着“该闹够”的静脸愤愤道:“难道王真以为那样?王真以为我出王府是过不惯府里的生活?我该有王妃的样子?王何时把我当成自己的王妃了。”
赵汣静默低望着范素芹那已随着道话泪眼婆娑的委屈脸庞心中顿生几缕愧意,紧紧捏握了下一只拳头缓缓朝范素芹脸庞抬去,可心中顿然一想难道真要去怜惜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所赐下的女子……不能!便将抬到腰前的手落回了身旁,挪脚转身望向巷口,以不容她再多辩的语气:“回王府。”
这冷漠叫人可恨……
她轻闪了下眼睑扫去充盈在眼里的泪,望清他那如冰山一样的冷漠侧脸咽下一口酸咸的泪,咬着带恨的牙根侧身跑向巷口,守在巷口处的四个护卫张开臂膀拦住她,小声敬唤:“王妃。”
早被那四个护卫看守在巷口处的小葱见范素芹恨容泪眼,紧张轻唤:“小姐。”
范素芹没顾得上搭理小葱,愤恨着回身几步走向赵汣留步在不远处,咬牙切齿低吼:“咸王,我恨你……我……我不想,也不要回去……”
赵汣被她那副眼中带恨,满面通红欲要癫狂的样子为之一振,莫明愧疚不由再次暗生,犹豫不决脸上却依旧是一贯的冷,微微蹙了下浓眉,沉声命:“让她走。”
她眼睫微眨,对他忽然改变主意有些震惊,瞪着圆眼睁看他半刻缓出一口方才憋在心里的怨气,返身走向小葱,紧拉过她的一臂便快步朝巷口走去,守在巷口的护卫互相递了个眼神便静默低头让她与小葱从他们中间穿过,出了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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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话 ...
范素芹喘着气,急匆匆跨入白婶子家的铺子内才算定了神,回来的一路上她紧迈着仓惶的脚步急走,就怕赵汣会反悔让人追上来。
在院内晾衣物的白婶子瞧见范素芹眼带忧虑,满头是汗地踏入院来,不由奇怪:“哎,你们这是去了哪里?这么久才回来,让我好不担心。”
范素芹入了院中,将在集市上的事撇下,朝白婶子僵微起唇角:“我去买了条鱼,午时蒸来下饭。”接着吩咐小葱:“葱,把鱼拿去厨房洗洗。”
白婶子瞧见小葱手里拎着是四大名鱼之一的鲈鱼眯眼笑道:“哎呦,这是条好鱼,没想你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还会上街买鱼,可这鱼应不便宜,你手头有钱还是紧着些花,在外过日子不易。”
范素芹朝白婶子点头应下:“嗯。”
白婶子眼中忽然泛起惊道:“哎呀,这鱼是做不得了。”
范素芹不解问:“怎么了?”
白婶子为难道:“方才我做干烧小鱼将锅子烧破了,幸而那小鱼已烧好,午时也不至于吃白粥,午后我让老头将锅子拿去铁匠那里补一补,这鱼夜里再做吧。”
这可难办了……
一阵温热的风轻拂过范素芹满是香汗的身子,她骤觉得微凉从袖内掏出一条半旧的丝绢顺着额头擦拭至脖颈,愁道:“这么热的天想来鱼也不能久放。”
白婶子也愁道:“也是,这么好的鱼要臭了就可惜了。”
范素芹想必这午时还是吃粥,便急思道:“要不把鱼拆肉做到粥里。”
白婶子道:“将鱼拆肉那鱼刺可不好弄。”
小葱伶俐一笑道:“交给我家小姐就得了。”
白婶子难想这大户人家的姑娘还会下厨做饭,半信半疑地瞧着范素芹,但没多道什么,只应道过:“那我就等着吃范姑娘做的粥。”就继续弯身取着地上木盆内的衣裳晾到面前的竹篙上。
随后,小葱拎着鱼去了厨房,范素芹则入了厨房旁的小厅内倒了盏凉水,落坐在八仙桌旁的小凳上,端着茶盏不紧不慢饮了两口凉水,满心疑问着他就这样算同意吗?自己往后真与咸王府没了关系,甚好,甚好……
范素芹掂着满腹道不明说不清的感觉灌下了茶盏中的凉水,那直直下喉的凉水仿若通过胃腹凉了她的心神,她不禁轻提唇角冷笑。
小葱带着一股鱼腥味跨入小厅道:“小姐,鱼杀好了,洗过了。”
范素芹沉下心绪起身,取了八仙桌上另一只干净的陶盏,拎起茶壶为小葱倒了一盏凉水落下:“大热天的,你应也累了,喝盏水再去厨房。”就出了小厅。
巴掌大的小厨房内,那条被小葱清洗得干净的银白鲈鱼静躺在了砧板上,范素芹围上件白婶子给的围裙靠上砧板握起砧上的庖刀在鱼身上利落游走顺着鱼肉的纹理将那片片洁白的鱼肉从鱼脊上剥落下来,并且丝毫不带一根鱼刺。
鱼肉剥好时,小葱入了厨房,范素芹手上边切着姜丝,边瞥了眼已装入陶碟中的白亮鱼肉道:“葱,将鱼片加入盐,抓些生薯粉。”
小葱按范素芹的命,拿过装有鱼肉的陶碟,在灶上寻了点生薯粉抓入拌好盐的鱼肉里,待范素芹将葱姜备好就一起去了铺子。
…………槑国出品?安冬所著?华丽分隔?盗者退散…………
今卖剩的半砂锅瓮子白粥不温不火地温在铺子内的小炉上,小葱靠上炉边照着范素芹的吩咐,揭开锅盖将端在手中的鱼肉和姜丝倒进粥内,把盖子焖上几刻,再将锅盖揭起用勺子轻轻搅拌过,将留在盘子边沿的青葱粒撒入粥内,这鱼粥也就做好了。
“闻着香,看着味道就好。”
白老汉站在一旁闻见那扑鼻的鱼肉香气才赞落,一个手拿陶盆的大爷走入铺内问:“还有粥卖吗?”
白老汉见着鱼粥已饥肠辘辘,眼还望着砂瓮子道:“今天粥卖完了。”
大爷也闻着那鱼粥的姜葱鱼香,寻见那热气腾腾的砂锅瓮子疑惑道:“这不是煮着粥吗?”
白老汉回望大爷:“这是我们自个吃的粥不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