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再起吹干了她的泪,她不哭了,但依然哀伤着,自孩子死后她已两三月足不出户,日日或捧着给孩子做下的小衣裳发呆,或站在窗前凝视苍穹仿似天上有着一张可人的小脸般。赵汣不愿她这样,可又没劝解的方法,便只常常在不远处拧眉深沉望着她,然后悄悄做着自己认为能让她精神过来的事。
此日,他急步入了房一把抓住她一只手:“跟我来,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她慵懒挣脱开他的手,只用手摆弄着放在床榻上的小衣裳,细细折过,再打开再细细折起来。
“素芹。”他一把抓过床上的小衣裳,蹙起眉头:“孩子已经走了,你这样又能如何。”
“还给我。”她站起身伸手要去夺他手上的小衣裳,他将小衣裳往身后避藏起来:“你要小衣裳就跟我过来。”
她见他拿着小衣裳出了房门,只好跟了过去,出了屋,房外的光亮便刺了她倦怠无神的双眸,她迟疑住脚步微了微眼,待适应了光线,便接着跟上他的脚步入了王府的一处园子,望着园子里一派小农景象她顿住了脚步,在丧子的悲痛她早已忘了春季时赵汣和王府的小厮开垦过这园中的花圃,现在那原本种着各品花卉的花圃上已长出了丝瓜,南瓜、芋头、花生等等,甚至园内还养了小鸡。
她惊讶过,颦眉哀伤:“孩子都没了,种这些给谁吃。”
他靠到她背后,将双手圈在她那瘦弱的美人肩上:“给你,孩子没了,我还有你,你看看,你现在多瘦,我将你搂得这么紧都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然道你除了孩子,一点都不在意我吗?”
“我……”她仰身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哽咽难言。
“如果你心里还有我,今日起你就将自己的身子养好,来年再为我怀个孩子,这些小衣裳便不会白做了。”
痛失孩子让她顿然觉得生命的苍白,却忘了原来身后还有个人一直守着她,包容着她失心疯般的悲痛,却从未责备一句,而这个人是孩子的父王,同样也饱尝着丧子的痛苦。
她感受着背后胸膛上温暖,缓缓磕下双眸轻应了声:“嗯。”默了下,轻叹:“我不是个好王妃。”
他低头亲吻在她一侧白皙得毫无血色的消瘦脸颊:“往后你要补偿我。”
她轻微开了三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
“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她想这是最好的补偿方法。
他将清瘦的她打横抱起,边走出园门,边道:“你现在回房好好吃饭,睡觉,什么也别想,比做什么给我吃都好。”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将纤纤玉臂环在他的脖颈上,任他抱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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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话 ...
时日悄悄地又溜走了几日,园子里的蔬菜越发成熟了,赵汣陪着范素芹一起蹲在南瓜地边挑着方熟的南瓜。
她捧起一颗大小适中的南瓜看了看:“就这个,做南瓜饼和南瓜盅将将好。”
“嗯。”
赵汣点头应着,拿着剪子剪下了她手里那颗连在藤上的南瓜,然后轻而易举地一手托着南瓜,一手扶起她,她顺手拎起身旁一只装有青菜的篮子跟着他的脚步一道去了厨房。
夜幕时,主屋厅中的食桌上摆满了她做的菜色,她扶袖为他舀了一勺南瓜盅内的汤水放到他身前的碗内:“汣试试这个。”
他看到她已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且憔悴的面容也有了光彩,心里高兴着也拿起筷子为她夹了一口炒青菜放在她的碗里:“试试我种的菜好不好。”
作为王,这是他头回种菜,虽然他只是播了种子,然后每天到园子里看看小厮有没有给菜施肥,菜长大了没有,但看着亲手种下的菜长大还是让他不由喜悦。
她脸上挂着淡淡幸福的笑,与他相视一笑举着筷子夹着菜放入了嘴中,轻轻咀嚼,眼中泛起莹润:“菜的味道很清爽,像是泉水养出来的。”
的确是如此,他为了种出好吃的菜特地去郊外请教过菜农,于是根据菜农所说让人到京城野外取来清泉浇灌菜地。
他浅笑默认,见着她眼眶潮润,用一只手背抚上她的脸颊:“为何又哭了,以往的事都过去了,别想了。”
她忍下甜蜜的泪,轻应:“嗯。”
赵汣和范素芹正吃着晚饭,老汪一脸着急跑入厅门,作揖道:“禀王宫里来人了。”
他咀下一口饭菜,不以为难:“来的什么人?为什么事而来?”
老汪禀道:“御林军奉皇上的命来搜查王府。”
他觉察事有不妙,但又想不出赵澥搜查王府的缘由,只得落下筷子起身赶往前庭接旨。
前庭院落内,熊熊火把光辉下映出了黑压压一片威武雄健的御林军,虽说是奉命搜查王府,却显着一股攻入王府的气势。
赵汣赶到御林军前,用眼神询问军队前一位穿官袍的男子,男子呈着谕旨上前,向他作揖道:“臣奉万岁旨意搜查咸王府。”
他想自己老实本分地呆在王府过日子,还能招惹到什么罪祸,便坦然问:“本王犯了什么罪?”
那位官员树立,打开谕旨宣道:“咸王听谕旨,据报咸王包藏祸心,密谋造反,朕特命御林军副统搜查咸王府,钦赐。”
他心里一怔,但想到自己并没什么造反越轨的行为,速又振作心神双手领旨:“咸王赵汣接旨。”
“咸王失礼了。” 姜玦将圣旨交到他手里,用眼神示意了一□后的御林军,那些御林军便一哄分散奔入了咸王府内。
“汣。”范素芹站在他身后,见到御林军的架势有些忐忑,便紧挨上了他。
他不理候在面前的姜玦,牵过她的一手走向前庭大厅:“不必担心,兴许是一场误会,他们搜查不到东西就会回去。”
事发突然她不知该从何问起,只跟着他入了大厅,踌躇踱步在厅门边等待搜查结束。
那些御林军侵入咸王府的各个角落,将紧张播撒每处,许久之后,几个御林军提着个青布包袱到姜玦面前:“禀大人,我们在东屋搜到了一件龙袍和一块私刻玉玺。”
姜玦轻微了下嘴角,领着那个提着包袱的御林军进了大厅,将包袱提到他面前:“龙袍、玉玺证据确凿,请随下官入宫。”
他见姜玦从包袱里拖出一件明黄黄的龙袍心惊不已,愣看着憋嘴沉下了口气。
姜玦见他不动声:“咸王请吧。”
他绷紧脸:“待本王换身衣裳。”
“咸王请快一些,下官还需回去复命。”
“嗯。”他沉应走向厅内侧室,她觉察到氛围的不对忙随在他身后:“出了什么事?”
他迈进室门:“我只是进宫一趟。”
“别瞒我了,那是龙袍,为什么府里会有这样的东西,私藏龙袍是死罪,汣,你什么事都不和我说,到了这样的时刻,还瞒我。”
她十分害怕失去他,恐惧让她整个人显得颤颤巍巍,泪眼朦胧,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上前一把揽过她:“我从没私藏过那些东西,你不用害怕,我入宫向万岁禀明就会没事。”
她缓了口气,一颗晶莹的泪从她眼中落下,拥上他健硕腰身:“真的吗?和万岁说明就可以吗?”
他轻轻抚着她的额发,温柔沉应:“嗯。”
他们相拥了片刻,赵汣换上一身常衣就跟着姜玦入了宫,而她则留在了王府内静待。
大厅上的蜡烛已被换过了一遍,赵汣还没回来,她已难耐困倦地将头撑在椅把上打着瞌睡,小葱上前:“小姐,入屋休息一会吧,坐着干等也不是办法。”
她抬了抬倦眸:“我到床上也是睡不着,就在这里等着。”
小葱知道她的脾气便没再相劝,只回主屋拿了件披风盖在了她身上。
当新换上的蜡烛快被残尽时,已到鸡鸣十分,她见他还是没回来,按捺不住心里的着急忙让宝墨入宫打探他的情况,然后便又是满腹着急的等待。
宝墨一去半饷,再回来时把一张大纸递到了她面前,她拿着纸打开看见“休书”二字,满眼晕眩,抖着手虚声问:“怎么回事?王呢?”
宝墨举着袖子抹泪道:“王回不来了。”
“王出了什么事?”
宝墨啜泣:“王妃别问了,收拾好衣物搬回娘家吧。”
她急火攻心,对宝墨怒道:“大胆,我问你话,你让我别问,王怎么了?”
宝墨掂着胆量往后退了几步:“奴才是遵命不得说,且,且你已不是王妃了,快收拾衣物回范家去。”
小葱气不过宝墨,挺身叉腰向前:“你这个该死的宝墨,我家小姐就算得了休书,也不许你这样狗眼看人低,没上没下的……”
“小姐——”
小葱这骂着宝墨,范素芹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地上,那张不知如何得来的休书轻飘得若片浮云落在了她的身旁。
小葱和厅内几个丫鬟慌着手脚把她扶上了坐,方转身要去追问宝墨,宝墨已没了踪影,不多时老汪一脸哀伤入厅对小葱:“小葱姑娘,去把王妃的衣物收拾了,要什么就都拿走,别再逗留府里了。”
赵汣的休书就在眼前,小葱没有办法,只得回房去帮她收拾衣物,接着就与府里的几个丫鬟将晕晕乎乎的她送上了马车。
到底出了什么事?昨夜还一起有说有笑地用着晚饭,今日就得了一纸休书劳燕分飞。他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昨夜的御林军,今日的变故,应该不是没有联系。
回了范宅她缓过了劲,便要毛豆子入宫找姜瑭打听,她知道他能出入宫闱一定能知道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