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村口时天色已晚,村头站着个人,寒冷让他不断地跺脚取暖,伸长脖子不断往路那头看。见到诗画那小小的身子出现在路那边时,他高兴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几剂药。
诗画高兴的问道:“木头哥,娘今天怎么样?”木头竟然来她,心里有了莫名的兴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接。
两年来,扬春这条路快被她走烂了,从来没有过企盼,却没想到在这么冷的冬天竟然有人来接她。心暖暖的,原来,冬天也有不冷的时候。
木头笑道:“娘还好,吃过药后没咳的那么厉害了,我把你的那床被子也给了娘,暖多了。”
“你会煎药了?”诗画愣了一下,拿起木头的手一看,原本白晰的手变的黑黑的,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是被树枝弄到的,好看的指甲也染了一点黑色的碳灰,清洗过,但洗不掉的那种。木头失忆前肯定是身娇肉贵的富家子弟,现在居然在灶房烧火煎药,还真是委屈他了。
“拿这个穿上。”看着木头冻僵的高挺红玉鼻,诗画忙将偷来的衣服递了一件过去。
“这是怎么来的?”木头接过衣服问了一句,将衣服穿好后,又拿起她手中的另一件给她披上。可是她太瘦小,衣服拖到雪地上,很是滑稽,木头蹲下身子将衣服折好绑在她腰上。
“这是市集的一个卖菜大妈送的,我低价卖了好多东西给她,斤两称的足。她家男人刚好嫌衣服旧,想丢了,她说丢了可惜,就给了我。”诗画抬头看了木头一眼,当即笑了起来,他的身材高大,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显的太小了,脚有一大截没有遮住,露出了白色的靴子。那双靴子上还镶了好几颗蓝色碎宝石。诗画顿时后悔,当初救他时心太急,没看清他的鞋子也值钱,早知就把那几颗宝石给掰下来,说不定能换点钱。
“下次去镇上的时记得跟我讲。”木头摸摸诗画的脑袋,拉着那冻僵发紫的小手向家走去。
诗画抬头道:“你怕我偷吃了好吃的再回来?”
“鞋子是按照脚的大小尺寸做的,我穿过的鞋不会有人要的,下次我也一起去,我们请人将鞋上的宝石取下来,可以换点钱。”
脸一烧,想不到木头竟看穿了她的想法。还好天色已暗,他看不到她的抽搐表情。
“木头哥的鞋要留着,你全身上下也就这双鞋取暖一点了,要是没了它,这大冬天怎么过,会生冻疮的。我今天把大家送的东西给卖了,这几天不愁问题。有木头哥在,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切,都过了半个多月了,木头一点恢复记忆的趋向都没有。 如果他一直都恢复不了,那自己跟娘不是还要住破屋,这苦日子何时才是个头,靠木头发财过好日子,何日才能盼到。就算自己能等,娘还能等多久,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生怕第二天一起床,娘就不在了。
“诗画,我会好好照顾你跟娘的。”
“嗯。”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雪地上慢慢行走,天很冷,却有点温馨。
夫唱妇随
拖着冻僵的身子,两人终于回到了家。破房前,木头轻轻的抖落诗画身上的雪。
诗画没有吭声,鼻子有点酸,好久没人对她这般好了。在莫名的记忆中,似乎还是很小的时候,也有人,曾为她这么抖过雪,那时,那个人好像比她高了一点。那人到底是谁呢?诗画摇了摇头,该是错觉吧。木头就像是她的亲爹一样。虽然现在他还没能力让她过好日子,可好像,他开始宠自己了。这么好的男人,娘要是肯要就好了,自己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扑向他,向他撒娇,可是现在他是自己将来的相公,虽说是假,可也男女有别,得保持距离。
进门后,木头倒了盆出门时在锅里烧开的水,水温还算好。拿来一条毛巾让诗画洗脸,洗手暖和暖和。
晚饭是木头做的,清炒南瓜,一旁烧火的诗画愕然不止。木头的动作虽然不利索,却该懂的都懂,做的味道也不错,比起她做的,那简直就是美味。
难道他以前是厨子?但那不是一双厨子该有的手,诗画不禁对木头的身份好奇起来。他到底是何身世,这种富家子弟在这个穷的一清二白,吃不饱睡不暖的家居然住的很是习惯,仿佛他以前过的就是这种生活?
“诗画,我脸上有灰吗?”
木头朝诗画笑了下,很是灿烂,提醒她火苗快烧到脚了。诗画忙回神,将碎柴火往里推了推,“木头哥,你左脸有点灰,快擦擦。”
“这里吗?这里?”木头按着诗画所指的位置用手去擦,结果白净的脸上还真多了几个略带油灰的指印,乐的诗画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木头蹲下身轻轻揪住诗画的耳朵笑骂道:“这个没安好心的丫头,等会罚你洗碗。”
话刚说完,木头的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诗画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害的木头脸红了一下,揪住诗画耳朵的手更用力了。
饭是一碗南瓜加一小锅稀饭,那饭还真的是稀,没几滴米粒,说是米汤还差不多,越吃越饿。木头还是将大半的南瓜给了病弱中的赵雪,他在诗画面前叫她为娘,叫的还是蛮甜快的,可真到了她面前,对着一个只比自己大一两岁,如此美丽的病少妇,那声娘是死也叫不出口。
赵雪面对木头也很不自在,毕竟跟自己年龄差不多,来历不明的男子成了自己未来女婿,加上还是蒙骗得来的。这一辈子她也没做过缺德事,现在好好一个男子竟被自己两母女蒙骗,留在这个贫苦的家受苦。这良心,不安啊!可这一切都为了诗画的将来,这几天她的笑容明显多了,面对自己时,不再是装出来的那种,而是发自内心。诗画那么开心,她怎能狠心将真相说出来。
吃完饭,洗碗还是木头包了,诗画看他床上连被子也没有,晚上肯定会被冻死,便跑到赵雪的房间将藏好的那件狐裘大衣拿了出来盖在她身上,再将被子压在上面,将那张被子还给了木头。
“诗画,白天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了一整天,该做些什么事才好。”木头洗完碗走进了房,在床边做了下来,“现在大冬天的,想找个短工的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而且镇上离我们家也很远,来回不方便,照顾不了你跟娘。我想了很久,发现有一个活可以干,不知这办法可行不?”
诗画眼睛一亮,问道:“什么活能挣钱?”他真的是很钱人么?这么快就认命,肯出力养家了?
见她来了兴趣,木头高兴道:“现在是大冬天,雪一下就是半个多月没停,山林里头很多树木都枯死了。镇上的有钱人家肯定没有备多少柴火过冬,如果我们将那些枯木砍回来卖给大户人家,那不是可以换到银子?”
还以为他有好主意,一听是砍柴卖,诗画的眼睛又黯然起来,“这个冬天太冷了,一出去就会被冻死,山上的雪又深,我们还没砍到柴都被冻死了。”
“不会的,我是大男人,不怕冷,再冷的地方我也去过。而且那些枯死的树木比较轻,不会很费力。再说,就是因为别人砍不到柴来卖,所以才会好卖一点,卖的价钱自然也会高一点。诗画,你就让我去试试吧,实在不行,再另外想办法也不迟。”
诗画想想也是,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特多冷。扬春那些专以砍柴为生的村民今年也没有卖多少柴,镇上的那些大老爷们这个冬天肯定缺柴。
犹豫了一会,诗画点了头,“那我们明天去试试吧。”
“你还太小了,只要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没必要跟我一起去。明天天一亮就去,我会早点回来,你不用担心。”
诗画一听他的话,心里头来气,不服的扬了扬拳头:“别小看我行不行?我的力气大着呢,以前也打过短工的,你没回来的时候我还不是要照顾这个家。”
什么跟什么?他才来半个多月呢,这几年还不是自己挺过来了。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他活不下去,真让人恨。
木头推开冻的发紫的小拳头,笑道:“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回来了。诗画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我会挣很多的钱,给你弄好吃的,让你长的高高的,不再像只饿坏的小猴子。”
“谁敢说我是小猴子我就揍死他。”诗画砸了木头一拳,好一会才愕道:“木头哥,我们没有柴刀,怎么办?”
“那……那能借那些叔伯、大婶的用一下吗?现在是大冬天,他们应该不会拿柴刀上山去砍柴吧?”
“对,牛婶家有。”诗画恍惚大悟,高兴道:“她家男人到镇上打短工去了,应该不会用到柴刀的,可是……她有点小气,不知肯不肯?”咕嘟了好几声,然后眼一亮,“我们现在就去借吧。”
果然诗画的想法没错,牛大婶一见木头来借柴刀,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把木头迎进屋子。诗画厚脸皮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当天黑看不到牛婶的脸色。
牛婶是个小气记仇之人,诗画记得二年前好像偷过她一只鸡。但当时她没有把柄,指证不了是诗画干的,她站在诗画家不远处,指桑骂槐的咒骂了三天。结果惹火了诗画,以后有啥偷啥,专盯着她家来偷,直到偷的她没敢再吭声才罢手。
木头走进去后,看到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红薯,肚子竟不听话的叫了起来。牛婶忙让他坐下,拿了好几个红薯,让他趁热吃完再走。诗画自然也不会客气,自己动手将肚子填的饱饱的。
诗画当然不会白白吃牛婶的红薯,扯着木头跟她聊了一些家常,让牛婶高兴的合不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