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青牙来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于是,我们的谢沁小公子就这么孤零零、苦哈哈地被谢涵捉进了议事堂。
此时, 沈澜之、苏韫白、韩斯、应小怜、栾殊、霍无恤、豫侠、蔺缺已经等着他了。当先是沈澜之汇报了一番他离开一年内的情况, 主要是燕襄带来的战事,所幸他们早有准备,修河的工人和护卫的军队被打散成普通的百姓, 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并且因祸得福, 揪出了不少细作——到底是原燕民迁来的, 不能指望他们所有人的忠诚。
大部分温留百姓都明白这是燕国的侵略, 不会助纣为虐帮助燕军,但也做不到对母国刀兵相向——这也是当初温留如此快沦陷的原因。为此,那些燕民们如今对谢涵很有些愧疚, 他们边境之民,本就擅长帮助守城, 这次却什么也没做......
应小怜回来的时候, 正逢战后, 百废待兴, 他抓住原燕民的这些心理,在战后带领他们重修城池,还念他们遭遇战事发放补助, 很是收拢了一番民心——两相对比,一个是破坏家园的侵略者旧主,一个是不计前嫌的帮助者新主, 人心渐偏。想必下次燕军再犯, 应是能得到他们的全力守城了。
蔺缺和栾殊则讲述了新军情况,有生力量都得到保存, 已经投入重新修河与训练,一季度一次的演练也如常展开,半旬日后正是时候,邀请谢涵观战。
随后,是近来的山贼、马贼横行问题。
沈澜之道:“这些山贼兴起,约莫就是战后。那时百废待兴,我等操持城池建设,未曾注意,零星听到过往商队被打劫,也腾不出人手。半年后城池民生恢复,这些山贼也已经成了气候——打可以,可就要暴露我们的实力了。”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意味深长。
接着,又道:“我算了算,这些山贼半年来,主要干三件事:第一,打劫商队,苏老板的商队也敢动;第二,破坏修河,譬如这次抓琴操小姐;第三,抓过往百姓上山。
今日我要讲的正是这绿水山上一当家,竟然抓了我们一卫士林武杰的妹妹,胁迫那小妹写信给林武杰,要他明日出城,信里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那小妹聪慧,没有说出林武杰身份,估计骗的那山贼以为是个寻常百姓。林武杰很快禀报蔺缺,我准备让林武杰城外赴约,届时我们在四周埋伏,伺机而动。”
这时,豫侠说:“那些山贼很奇怪。不久前,温亭的少海城遭到滋扰,向我求助,我赶去,明显感觉到那些山贼令行禁止,不像一般落草为寇的莽汉。这世上只有训练有素的军队,才会迈出大小一致的步子,挥出整齐划一、连方向都一样的戈矛。”
作为见识过当初率谷马贼的人,谢涵在来的路上就有过某种猜测,现在无疑是加重这种猜测罢了,只是——“温留若治水有成,齐国仓廪充实,确实对周边国家都是大患。可派些零星山贼来能做些什么?”
他纳闷道:“用山贼骚扰治水,拖慢进度?可只要不是毁灭,总有完工的一天。”
应小怜眼珠一转,“或许朝廷有人被收买,治水迟迟无功后,就会进谗言,关闭治水项目,毕竟如今北境年年有朝廷拨的赈济粮。”
“不错。”沈澜之道:“想要真正打击治水,只有三种方式:第一,以战争来破坏;第二,弄走所有治水大师;第三,让朝廷来关闭治水项目。
第一是公然与我国为敌,耗费太大,除了楚国,哪国都腾不出手来;第二,郑演大师有一串护卫队,爰稼穑大师本人就是剑术高手,还有师嘉映还大师门下诸多子弟,这么多人绑架暗杀都难以一网打尽,况且这样把当世两大学派往死里得罪,谁能保证以后国内无水患农患?只有第三,才最具有可操作性。”
谢涵拍板,“若果山贼之意真在长河治水工程,咱们收了这一波还有下一波,无谓消耗我们的人马罢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他们的意图和来历。过程中派兵马清扫把守几条要道,别让来往商队再被抓了。
兰兄、小怜,林武杰交给你们,好生培训一番,最好能带几个人混入绿水山上。”
这便暂时拟定了对待山贼的方针:暂缓攻打,寻因为主,辅以把守要道的治标之法。
等众人走后,谢涵看谢沁,“有什么收获?”
“咕噜噜——”谢沁的肚子发出了尴尬的呻/吟,他迟疑道:“收获了一串可爱的音符?”
谢涵:“......”
他无可奈何捞起人就晚餐。
谢沁纵然万般不爽霍无恤,但在吃饭时还是喜欢的,谁叫人做的一手好菜还会推陈出新呢?
结果饭没吃完,另外两人就给他说这个:
谢涵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入口甜而不腻,酸而不涩,柔嫩多汁,他沉吟片刻,说:“半路接手的军队最难管教,况且你又年轻,这里有兰兄、小怜主持大局绰绰有余,我明日带上些人手与你一同去北境大营。”
霍无恤听出这人是要给自己站台的意思了。他自觉不用,但拒绝对方的同行,那还是他霍无恤吗?
自是脸上露出欢欣的笑容,和松了一口气的释然,“那真是太好了,卑将方才忐忑不安,君侯这话可是给我一颗定心丸。”
谢涵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得意,矜持地又夹一块糖醋里脊,鼻腔发出一声淡淡的轻哼,“嗯”。
就又听人说:“不过林小妹和武杰哥都待我甚善,卑将明日还想再看看情况,后日再走不迟。”
岂有此理?
这块糖醋里脊竟是酸的。
做菜调料竟然没有放均匀?
饭吃的好好的,骤然跳出来块倒胃口的肉,谢涵难免心中不悦,遂语气淡淡,“晚一两日自是无妨,不过你要记住自己身份,不可为一二人耽误决断。”
霍无恤连忙道:“我省得,若一二日没有结果,我也不会等下去,让兰兄到时候给我们报个平安就好。”他瞧着对面的人,认真道:“这世上我只会为一个人更改决断。”
“咳咳咳——”好大的肉块,谢沁好像被噎住了。
谢涵轻拍他脊背,霍无恤倒来茶水,谢沁咳得眼睛都红了,才缓过味来,将碗里半块糖醋里脊扔到一边:哼,好酸臭的味道。
他偏头觑他号称君子如风的亲哥一眼,“哥,食不言。”
之前看你们分别在即,咱啥也不说了。
咋,现在你们还要一起去北境大营了,还有什么话非要当着他的面说呢?
谢涵露出温柔的笑容,谢沁立刻一个激灵,“哥,这是你以前教育我的,不可如此无礼。”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堵住他的哥哥,但谢涵总有他的理由,“是我以前着相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生有崖,用膳时商讨些问题,节约时间,比守礼更有意义。”
不就想唠嗑吗?
大可不必说的如此伟大。
然后谢涵就问他,“对了,沁儿还没说对剿匪有什么看法。”
哈?你之前问我收获,现在半个时辰不到就成了看法?
真是今天加减乘除明天高数代数啊。
在绝对的强权下,谢沁咽下了心中所有苦楚与呐喊,灵机一动,“绿水山靠近北边,可能是燕国。听说燕太子最近施行休养生息政策,但这和搞阴谋一点也不冲突。”说完,未免对方继续问下去,连忙抛出一个转移目标,“对了,哥,之前桑朵拉姐姐在找你。”
说起桑朵拉,谢涵就没法不想到刘决。
谢沁很快吃完,抹抹嘴跑路。谢涵叫来桑朵拉,“原以为回都一两月,不想一去一年。你刚来,我竟抛下你一年之久,实在是对你不住。”
桑朵拉笑了,“我的老师是个大人物,可不是我的奶妈子,要是时时陪着我,那我可就是温留的害虫了。”来了中原这么久,她不仅中原话讲的越发好了,也懂了各国各家的纷争,明白了谢涵的身份与背后含义。
谢涵就喜欢桑朵拉这爽利的样子,“这一年怎么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什么收获,有什么委屈,可还适应?”
桑朵拉说:“我先跟八公子、青牙、小珩他们学了认字,认完再看霍将军给我的医书就看得懂了。八公子他们也是信任我,府里哪个头疼脑热都给我看,有些治得好,有些治不好,我后来知道那些治不好的都去了医府的冷弃否医工那儿,就跟过去请教。”
说着小自得地笑起来,“冷医工夸我有悟性,把我待在身边那个、那个、”桑朵拉一个好词到嘴边,脑子里知道,嘴巴偏讲不出来,急的险些抓耳挠腮,最后苦兮兮看谢涵,“就像那个囊倒出来给我。”
谢涵:“倾囊相授。”
“对对。”桑朵拉喜极,“冷医工对我倾囊相授。”她拉了拉谢涵胳膊,“不过老师,我已经叫了你老师,你们中原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我断不会再认第二个父的。”
谢涵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并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么大的“女儿”。
桑朵拉:“我得了冷医工那么多教导,却连一声老师也不能叫他,老师你说我要怎么报答他?”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谢涵好笑,“美丽的桑朵拉小姐,说出你的真实目的罢,你是想怎么报答他,要用上我这‘老父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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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