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正在枫苑左等右等等不到冷渺清的欧泽睿有些急了。不是说只是过去和白秋烁说几句话么,怎么都快晚宴了,还不见人回来?
他承认,他嫉妒他们之间的感情,她的决定,也不是他三言两语甚至苦口婆心的劝导所能改变的,可是,听到她说他想让白秋烁离开,他心中那份欣喜的感觉还是不由自主地浮了上来。
白秋烁的离去,冷渺清的决绝,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会有更多的机会但同时也会有更多的挑战呢?
“宁枫,去看一下渺清姑娘来了没有。”等得有些急了,欧泽睿在枫苑的会客间里踱来踱去走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对着门口的虚空说道。
“已经在来了。”一句有些调侃的话从门口飘了进来,作为贴身侍卫的宁枫一向藏在暗处,现下从来在明处的安枫继续去查关于冷渺清的事情了,他的责任也就重大了许多。
一听“来了”,欧泽睿忍不住走到了门口,几乎是踮着脚,在期盼着那不远处的院门的打开。
“吱呀——”不出一会儿,那许久不用衔接处都有些迟钝的木门终于被打了开,两个身着浅红色衣装的丫鬟一左一右拉开了大门。随着门的慢慢开启,那门后的素白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只是,那抹素白,似乎又淡了许多。
“渺清。”欧泽睿快步迎上道。
走得近了,欧泽睿才更加清楚地发现,原来那抹素白,竟是少了一份人气!那萦绕在她身边的缕缕清淡之意,就好像那雪山顶上万年不冰却又触碰不得的冰湖水一样,心生接近却会为其所伤。
“渺清!”欧泽睿看不得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因为接近她而受到伤害,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摇道:“他已经走了!”
他已经走了。
是啊,已经被自己赶走了。
带着那句让她心神不定的话。
“我没事。”冷渺清恍惚间清醒了下来,挥手打开了欧泽睿那抓着自己双肩的手,淡淡道。
声音清冷,无波。
“关于我的事情,你查清楚了么?”冷渺清看着有些激动反常的欧泽睿,淡淡道。
如果说第一句话让欧泽睿心生凉意,那这第二句话,就是让他一下子惊了心。
她这么说,难道……?
不可能,安枫的行动时绝对隐秘的,茑萝的情报组就更不用说,这么想来,她是在套自己话!
“呵呵,渺清,你……”欧泽睿轻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想说着她多想了的话,却不想,才说了几字,便被冷渺清又抢过了话头,清冷冷的语言,让他升起了十二分的防备。
“应该是一点都没有查到吧。”望着那双深潭似的眼睛,冷渺清淡道。
眼看着那嘴角本该温暖的笑意凝在了唇边,那有着如酒般醇厚的声音也不再流出,冷渺清勾起了唇。
“你以为,以你的功夫,拦得住我杀他么。”星眸往边上一挑,那个一身防备随时准备好应付突发状况的宁枫不由得一阵哆嗦。
那么凌厉又冰冷的眼神,带着不可数的自信与孤傲,如山巅之狼一般,让人忍不住膜拜。
“宁枫,没我的命令,不要乱动。”欧泽睿不愧是经历过各国游历的人,转瞬之间就镇定了下来,可那音调之中的微微颤抖,还是逃不过冷渺清的耳朵。
“渺清姑娘,我们还是屋里谈吧。”欧泽睿侧过身,依旧客气地对冷渺清道,但那客气之中,却带了些疏离。
对于要对自己不利的人,是怎么都亲热不起来的吧。
冷渺清微微颔首,先一步跨入厅中,往侧边的座椅走去,全然不顾将自己的背后露在别人眼光之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特别是,这人还是自己刚才威胁过的。
“宁枫,沏壶新茶来。”欧泽睿对门外暗处的宁枫道,也不管宁枫答应了没,就合上了屋门,在冷渺清的一边坐了下来。
屋外,宁枫无奈地飞身往厨房而去,欧泽睿啊欧泽睿,你又不是没听到那女人刚才说了什么,现在还把我支开去泡茶,要是真打起来,你以为你能对付她多久?!当然,现下最主要的,就是把茶赶紧端来,再去监视着那个神秘的女人。
“渺清姑娘,不知你何出此言呐?”欧泽睿作为政客,自然是知道一些缓兵之计和混淆视听的办法,随即便和冷渺清打起了哈哈,装傻了起来。
“我说什么,你自然知道。”冷渺清忽略欧泽睿脸上那硬挤出来的假惺惺的笑容,淡淡道:“我只是想问你,你这园子,怎么那么多枫树?而且,连下人的名字都有一个枫字?爱枫如命的人也不至于会做到这种地步,还是……”
未等冷渺清说完,欧泽睿抢话道:“噢,这个,真的纯属个人爱好,呵呵,你大概是从没见过我这么疯狂的人吧,会觉得惊讶也是正常的。”
将她话中的质疑转化为惊讶,这个男子还真是头脑灵活,牙尖嘴利。
冷渺清微微一笑继续道:“还是……你有那块刻着一枚枫叶的令牌?”
此话一出,欧泽睿脸上的笑立刻就挂不住了。
寒枫令!她说的,那是家里至宝——寒枫令啊!
可是这寒枫令是他们家族的秘密,就连他,也是在接手寒枫令之时,才知道有这么一面令牌的存在!
这个女子,她怎么会知道?
看出了欧泽睿的不自然,冷渺清继续道:“有,对不对?”
当这块寒枫令传到自己手上时,父亲就说过,要拿出这块令牌,必须先见到那刻着四种图案的铜令,并且,必须是当亲眼所见寒枫令能完全契合在铜令上并且出亮光并发光时,才能真正信任那个拥有这这块铜牌的人,并誓死效忠!
他不是迂腐的人,要让他誓死效忠一个人,光靠那块铜牌自然是不够的,那个人值不值得自己效忠,有很大一部分还需要自己来验证。毕竟这段话从爷爷那里传下,而有着那块铜牌的人不知道在他这一代会不会是那种无知又野心勃勃的人,这一切,都有待他自己去考证。
而现下,他不能先妥协!
“呵呵,渺清姑娘说笑了,什么枫叶令牌,在下从未曾见过。”欧泽睿笑道。
“哦?是么?那若是我有这个呢?”冷渺清早就看出欧泽睿自从听到她说出那枫叶令牌之后的不自然,那种有些躲躲闪闪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于是,她决定一试。
“啪!”铜令被拍到桌子上,那红铜与上好的红木交叠的颜色,让人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沉甸甸的。
不出她的所料,欧泽睿一见到这块铜令,那满脸的诧异之色再也掩藏不住。就见他双手甚至有些哆嗦地捧起那块铜令,上下左右前后正反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漂亮的眉毛都纠成了一个结。
“不想拿出你的枫令试试么?”冷渺清淡淡道。那语气之中的建议之情和满满的自信,一览无余。
空气之中的火药味愈加浓烈,那能够压死人的低气压盘旋在整个大堂之上,浓闷得让人窒息。
“主子,茶沏来了。”大厅门外一声话语,冲淡了些两人的僵持之状,而早已在那种氛围下汗如雨下的欧泽睿如临大赦,擦了擦汗后,急道:“进来吧。”
见遍三国,不,是四国的君臣,也见遍四国各种有权有势之人,可居然没有哪一个,能够给他这种被人压制着的感觉,就真好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心境,他不敢再回想,也不想再经历了。
宁枫推门进来,那空气中淡淡的还未散去的势压一下就让他喘不过起来,运行内力几周天之后,终于呼吸顺畅了许多,心中也不由更加警惕起来。
冷渺清才不管他们二人有什么心思,现下他们对她来说,只是说过几句话的人罢了,他们的一举一动,还不能惹上她的注意力。便只接过宁枫递过来的茶水,吹散了浮在杯中的茶叶,微嘬了一口。
端着茶杯,看着那个一派淡然的素衣人儿,那满身的清冷之气似乎将她隔绝在尘世之外,亲不得,近不得。
自鼻中深呼出一口气,欧泽睿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冷渺清道:“请容我失陪一下,去取枫令。”
冷渺清看了看那个似乎终于下了决心的人,点了点头。
欧泽睿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宁枫,道:“你就先留在这里吧,我去去就来。”
宁枫不敢违抗,只得答应。只在欧泽睿离开之后,落座于冷渺清对面的位置上,直直地盯着那个一身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