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一行几人踏上了前往郦鸣的路上。郦鸣与阜罗相隔一个森林,但由于两国的贸易往来以及现在郦国又有三分之一的土地归于阜罗,连接两国的那条商道也渐渐往两边扩展了些,道路修葺地平整了,沿路的休憩之地也愈发多了起来。
从阜罗主城阜燕至郦鸣,至少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加上一群人一路上又嘻嘻闹闹的,这时间就愈发的长了。
起初,安遥儿、司空砚浓、冷渺清和欧泽睿四人一辆马车,安枫驾车,宁枫与芦枫护航,走得倒也安稳,可谁知,那对冤家某天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儿,居然吵起架来。开始还是动动嘴皮子,到后来居然双双不顾形象地扭打在车子里……还好每次都只是有一点青肿,倒也没什么大碍。冷渺清也就由着他们去了。只是这中间人的滋味,却是一点儿都不好受。
这还不算完,在一行人在一家旅店歇息时,芦枫居然也来凑了一竿子,提出要和他们坐马车!
也不奇怪,那三人年纪差不多,正是爱笑闹的时候,芦枫听着车子里那声儿心里估计也在直挠痒痒。于是,欧泽睿当下便同意了,只是吩咐安枫再去买一辆马车,用双马架一辆车,安枫与芦枫分别驾一辆,将人分成了两拨。
自然是那三个孩子一车,欧泽睿与冷渺清一车了。
一路上,一辆车中叽叽喳喳,不时地传出一些笑骂声和不知是身子哪儿撞到车子的声音;另一辆车中却平平淡淡,只是偶尔有幽幽的琴笛之声泻出,淡若风吟。
这么一走,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几人终于到达了郦鸣边上的一个城镇,在红霜山庄住下后,便开始着手去郦鸣了。
郦鸣此刻早已变成了一座荒城,残垣断壁随处可见,荒草及膝蛇虫乱窜,那曾经繁华的大都市,那曾经与另三国并肩而立的郦鸣,在经历了那场大役之后就再没站起来。她只落寞地躺在这里,看着人们一个个、一群群,头也不回地离她远去,直到那坚固的城门缓缓关闭,她才颓然嗟叹,痛心地囚在这被遗弃的地方。
看着这一片的荒芜,冷渺清心中泛起了从未有过的荒凉感,那种无边无际的寂寞,即便是她在大火焚城之后的逃脱之后,也从未泛起过。
她一步步踏进焦黑的废墟,也不怕那深沉的黑弄脏了她雪白的靴子,那仿佛是走在雪上的轻浮感,让人不由得觉得一阵无力。
这就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啊,虽然她没有见过外面的喧嚣,虽然她只是在斗兽场中活在她一方小小的阳光下,但,兽场中夹缝里的青草,天空中偶尔飞过的苍鹰,甚至那些来观看斗兽的无情的人们,都能让她感觉得到生命的流动。哪像现在,草依然青,鹰依旧飞,阳光依旧普照,人们依旧有着笑,但,就似乎少了一点儿什么。
似乎,那点儿少了的,就再回不来了。
“欧泽。”冷渺清轻轻唤道:“你说,这城我救得了么?”
她没有信心。
触景总伤情。
“能的。”欧泽睿甘醇如酒的声音道:“我先和你说说这郦鸣的情况吧。大家也听听。”
“郦鸣,自从那次三国合围之后,就成了一座废城,里面的东西被焚烧殆尽,就连地也是黑了一层。三国让来让去,硬是没人愿意接手这快烫手的山芋,于是就像你们看到的,这儿成了一座废城,荒草遍野,人烟绝迹。但除了这郦鸣,郦国周边的九个城市却是被三国瓜分了去,上三归宸章,左三为晔,右三与阜罗。所以,以我们需要做的来看,先从郦鸣开始着手恢复,是断没人可以阻碍的。”
“可是这里已经荒了这么久,要整理起来,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司空砚浓接着道。
却是安遥儿接了话:“这个好办,一路上来,就单从我们走过的地方来看,穷的富的差异很明显,先不说富的什么模样,但那些穷苦的,做劳役的,却都是一个模样,那就是不甘!那些人,想必都是郦国人士,郦国被灭,连带着他们都低了别人一等,那些王孙贵族的野心却要让他们来承担后果,谁会甘心?也因此,他们正是我们能用来建立郦鸣的第一波勇士!”
别看安遥儿年纪小,可行商经验却是很丰富,见多自就识广,看人也比一般人要准一些,这番话下来,就是一直与她对着干的司空砚浓,也不住点头。
“好,那我们就去贴告示,郦国有个最大的地理好处就是,周边九城都有与郦鸣接壤的土地,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在郦鸣九个城门口上都贴上告示,这来人,可是挡都挡不住啊!”欧泽睿有些兴奋。
那种近乡的怯怯深情,全都化作了动力,让他干劲十足。
冷渺清此刻也卸去了方才颓然的模样,道:“我们招了人来做事,最好还是要包下他们的吃住,更要考虑的,是来自三国官府中的人。”
“没错。”欧泽睿道:“官府方面的人就交给我去处理,你们写告示召集人,安排事宜,最好,是在土地全部翻修好之前,拿出一张郦鸣新的地图出来!”
“安排人手的事就交给我好了。”司空砚浓道。
“那我就和渺清姐姐一起画那地图好了。”安遥儿挽住冷渺清的胳膊,甜甜道,同时还不忘挑衅地看了欧泽睿一眼。
冷渺清有些不自然,微微挣了挣,却没有挣开,便随她去了:“那就先这样,我们先把告示写好了,写够了,然后开始招人,由砚浓安排,若是出了什么事儿,那就是欧泽出面的时候了。”
“好!”几人异口同声,在这荒凉的大地上竟显得嘹亮无比。
仰望天空,澄蓝澄蓝的,却在目光可及之处,与漆黑的大地相接,搅了一线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