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的纸伞打开,听着雨水不停的敲打着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吓人声,我穿着莲花盆鞋踏入了水,快速而有力,溅出各式各样大小水花,雨水迎面打在了脸颊上,手臂上,裤裙上,我不管不顾,只是急忙地向御花园奔跑着。,BE,
雨水迷蒙了我的双眸,我驻足在竹林,四下寻找着,放眼一望,皆是密密丛丛的竹,似是要将我淹没。
哪里?他到底在哪里?
我向深处迈去,用手扒开一棵棵竹,依旧是没有。
我该是想得到,他又是在戏弄于我,从起初我们相见时,他根本就未对我真诚过。我果真是傻,竟是信了他的话语。眼角下流下了透明的液体,顺滑到了嘴角,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一样是咸咸的。
就在我转身折回之际,突然感到腰间传来了一股力道,身一闪,彻底跌入了后方。未如我料到的这般惨烈,脊背并未感到疼痛,相反还有一丝丝的柔软。
“朕已等了你整整半个时辰!”
耳畔处响起了赫连琰的怒喊,我惊吓得忙直起了身,退避三尺,用双手搂抱住自己的手臂,纸伞早已滚落到了一边,被雨水和竹林深深的埋没。
“你……你怎还在这里?”
赫连琰瞪了我一眼,瘦削的下巴处稍长了些生硬的胡须,白皙的皮肤在冷雨的捶打下,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却是越发的红艳,一瞬间,让我恍神,竟是以为三爷的缩版。毕竟,帝王之家,还是有些相似的地方,“朕说过会在这里等,不见你人影,绝对不会离开!”
我的心莫名地的震了下,“可,可今日下雨啊。”
“那又如何?”他扬起了下巴,傲气不减,“下雨是老天爷之事,诺言是我之事,事与事之间,并无瓜葛!”
“这是何理解?”我噘起了嘴巴,眉头一蘧,“天气不好,就不该出门,不仅害了自己,还要害了他人。”
“可朕并没有说一定要你来!”他嘴角微勾。
“你……”我气急地一跺脚,然,再一想,“是啊,皇上又没有一定要我来,既是这般,皇上就当萱绫没有来好了。”
才欲迈步离开,赫连琰急忙拉扯住我的手臂,“来亦是来了,如何让朕当作没有来?”看我才要继续驳斥,他刹那收敛了笑意,表情变得严肃,“萱绫,对不起!”
我身一颤,怎地亦是没有想到,他堂堂五之尊,竟会与我一个宫女说出这三个字来。
“你能来,朕就很欢喜。”
我不敢置信的转过了身,面对着他,看向他眼的那抹真挚的笑容,此时此刻,已是没有了嘲讽,没有了往日的桀骜不驯,余下的仅是那满满的真诚。
雨,依旧的下着,垂落在两人的脚边,溅射出坑坑洼洼的小水潭,就像是时辰的烙印,一点一滴的流过。
他拉着我到了一个亭的房檐下,两人促膝而坐,“朕真的已是疲惫不堪了,”赫连琰苦笑了下,“那日你说,朕是皇上,遂,可以左右任何人的人生。其实不然,若真的是这般,那便好了。”
我诧异的扭头望向他,“莫非不是吗?古代帝王,哪一个不是这般?”
他摇了摇头,“朕是个失败的帝王。从朕继位,一直到现下,根本从未真正地亲政过。那些个朝臣们亦是未真正将朕视为皇帝,就好似仅是一个摆设,一件物品。一个月前,朝廷上发生了暴乱,一些大臣们集体抱病在家,朕知,他们无非是想要让朕自动退位。若是四年前,朕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位让给他们,可现下,朕肩负着重任,朕的母后,朕的父皇,甚至还有最疼爱朕的太皇太后,朕绝不能置他们于不顾。”
他回望了我一眼,稍缓和了下语气,再次说道,“朕想,你肯定不解为何会偏偏让你来这边?还要与你讲这些个?”
我眉头紧皱,点了下头。
他笑了下,“因为你是三皇叔的义女!”
“遂……”我试图猜测道,“你要拿我相要挟?”
他笑着摇了下头,“三皇叔现下已是掌握了大部分兵权,朕又有何能耐与他相抗衡呢?朕深知我们之间的悬殊。且……朕想,他是朕的亲皇叔,定是再怎样,亦不会置我死地。”
“那,皇上叫奴婢能干什么?”我更加地疑惑不解。
“萱绫!”他猛地转向我,双手搭向我的双肩,漆黑的眸散发着异彩,“我不会要求你怎样,亦是不会强迫于你。”不知不觉,赫连琰的称呼已是慢慢的改变,不知他是忘记了,还是在故意,我眉头深锁。“你可知,打从一天见到你时,我就知晓你定是不同于其他人,纵然你生长在皇室之已有载之多,然,你的一言一行,却依旧没有改变。我晓得你的心是善良的,懂得辨别是非对错,懂得看清真伪,你在上书房内与侍郎大人几次争执得面红耳赤,在他人看来,你是不守礼仪,可在我看来,这就是你的纯真与坦率。因那就是错,遂你坚定!纵然现下的朝廷势力日益凸显,三皇叔和大司马早已凌驾于我,然,我从未怕过。曾经,三皇叔与我说过‘君,从来是坦荡荡的,只有小人,才会在背后搞阴谋!’遂,我相信三皇叔,他若是要夺这个天下,亦是会光明磊落地来个较量。可现下,周围根本无一个人与我同阵线,哪怕就一个说话谈心的,亦是没有。”
他耷拉下了脑袋,肩上传来的手掌多了一股的力道,不由得让我感到丝丝生痛,“你……”
未待我说完,赫连琰再次说道,“萱绫,我晓得你的为难,毕竟三皇叔养育了你,在你最艰苦的时候,他向你伸出了援助之手,是恩人,亦是亲人。可……我不祈求你完全的站在我这面,但凡只要偶尔能替我解解忧,排排烦即好。让我晓得自己不是这般的孤单。”
“可,可为何定要找我啊?”皇宫大院之内,哪一个人不好,偏偏要找上我呢?
“我说了,因为你的率真!”他眼眸写满了坚定,“且……我看得出来,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这团污泥所浸染的,三皇叔将你护得很好。”
“污泥?”我重复道。
“恩,”赫连琰将身坐正,目视前方,“用它来形容皇宫一点不为过,只要你在这里生活个三五载,必定会有所偏颇,会失去自己的方向,亦是变得不再是自己。”
“遂,”我咬了下唇,“你的意思是说……”
“与我为友!”他再次望向了我。
我与他相对视了一眼,眉头紧皱,表情犯难,双手亦是不由自主地搅在一起,不停地揪着衣角。
“我不求你即刻给予回复,我给你三日考虑!”
我目光四处乱飘,不敢再与他相正视,殊不知,现下自己的内心有多烦乱,一个时辰以前,我还对他怀恨在心,脑海仅是现出三爷的音容相貌,可现下……皆是他满满地哀声细语,仿佛自己即是他,可以深深地体会到他的无奈,他的彷徨,他的寂寞。在这种时候,我理当该是站与他一侧,给予他支持。然,我怕!
可我又怕的是什么呢?
我抱着头使劲地摇着,头脑内就好似那错综复杂、纠结繁乱的绳索,一根根缠绕,一团团乱麻。
“皇上,皇上您在哪儿啊?”
“皇上?”
“啊,看到了!”突然正前方处传来一道尖叫声,语气含着一抹惊喜,“刘公公,皇上在这面啊!”
“哪儿?在哪儿?”
就在我还恍神之际,蓦地眼前一下站出了七八人之多,他们将我和赫连琰围住,脸上写满了吃惊。
“皇上,您,她……”
“别您她的了,”刘公公一甩手,狠狠的揍了下边上的小太监脊背,“还不快扶皇上回鑫宁宫换衣裳!”
“是,是!”小太监赶紧地躬身上前迈来,将坐在地上的赫连琰搀扶起,“皇上,还请您随奴才回宫吧!”
赫连琰走了两步,顿住脚,背对着我说道,“朕会等你的答复。但……希望,不要太久。”语毕,向远处迈去。
在场的刘公公和旁侧的一些个宫女们听后,脸上更是现出了一抹错愕不已的表情,微张着嘴,望了望我,又是瞥向皇上远去的背影。
“还愣着干嘛?赶紧回去伺候皇上啊,若是有个好歹,拿你们是问!”刘公公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率先走去,宫女们耷拉着脑袋紧随其后。
雨不知何时已是停了,远远望去,天空一片蔚蓝,在远方的天与地交汇之间,好似有七条彩带横穿而过,那般的美丽炫彩。空气依旧漂流着湿意,碧绿的竹林在雨水的洗刷下愈发的透亮,深呼吸一口气,处处充满了新鲜的气味,泥土与小草的清香,树木与花朵的芬芳,皆是那般地让人沉醉其。
“回去了。”
有些晕沉的身慢慢地靠向一个温暖的怀抱,待我扭头向上望去,不由得有些小小的失望。
上官梦轻笑了下,“我当是还以为你与皇上合不来,原来并非如此。”
或许是感到头太重,我将身的全部力量倚靠向上官梦,耳畔处清晰的传来她的话语,但我却懒得解释一声。
“不过现下这般亦好,省得你成日里愁眉不展了。按我所猜测,你与皇上本就年纪相当,理当就该是友人。”似是感觉我的身微颤,她赶忙又是揽紧了些,“小心个些啊,哎,本来身骨就不好,若是你知晓皇上来这里了,你与我讲一声,我来即可,何苦让你再被雨淋了呢?”好看的眉宇不由得轻蘧了下,“瞧这身凉的,回去赶紧地净身,喝点姜汤……”一路上,她在我耳畔处不停的婆娑着,就好似自己真正的亲人般,听来那般的温暖而感人,让我又是禁不住想到了三爷……
皇宫,就好似一个偌大的迷宫,四周堆彻了满满的青砖,将内外分隔,俨然成为了两个世界,一个纪律严明,一个自由逍遥。朱红的大门,巍峨的銮殿,雄伟的石狮,还有那栩栩如生的金龙雕刻,一切皆是那般的庄严而肃穆,让人不由得起敬。然,熟料,就在这看似遥远的殿与殿之间,看似陌生的人与人之间,却依旧谣言四起。
“就是她,就是她!”
“当真看不出来啊。”
“……”
我手上拿着一个空空荷包,本想是去领饷银,谁曾想,一路上竟是这番的情景。我耷拉着脑袋,左看眼,右望下,眉头不禁隆起,越发的感到了不自在。无奈下,赶忙掉头折身回到了女贞殿。
“萱绫小祖已是领回来了?”芙儿有些诧异的望着我,将新沏好的茶盏为我奉上,“怎地,难道给得不多?”
我摇了下头。
“不是?那……莫非是饷银被他人给扣了?”芙儿试图猜测着,“那些人难道不晓得您有多得宠吗?哼,不识好歹。”
“不是!”我急忙打住道,抬起手臂,晃了下那个依然空空如也的荷包,“不是这般,是我根本未去领。”
“啊?”她一把将荷包抢了过来,用手一捏,空空如也,眼睛瞪大,“您怎么没去呢?一早儿,梦姐姐还嘱咐过您呢,让您早些,过了晌午,只怕是要排队了。”
“我晓得,可……”
未待我说完,她继续抱怨道,“既是晓得,为何会是空手而回?这个时辰去正合适。”说着,她径自拉起我的手臂,“走,奴婢陪您再去一趟,看他们狗眼到底长到哪里去了?这般不识人!”
“不,不是你想象的这般样!”我甩开了她的手。
她顿住脚,眉头蘧起,只怕现下一头雾水,“那……到底是为何?”
我咬着下唇,脑海再次回想着那些奴才们所讨论话语,终究鼓起了勇气问道,“芙儿姐姐可知晓,为何众人会对我议论纷纷?”
“议论纷纷?”芙儿不解的重复道。
“恩,每一个人一见到我,就好似遇见了新鲜事物一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我指指点点的,还说什么‘就是她,就是她’。到底我做了何事,让大家这般的对待?”
芙儿听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呵呵……原来就是这件事啊。”
“你晓得?”
她点了点头,看到我的不悦,慢慢收敛了笑意,双手扶着腰,试图憋忍住,“小姐啊,这还不是您自己惹的。”
我更加疑惑不解。
“莫非您忘记了,前日您和皇上独处于御花园内?”她看到我一脸的恍然大悟,笑了两下,“其实,奴婢倒是不觉得怎样,甚至还羡慕不已呢,奴婢想,其他人亦是这般想法。毕竟能得到皇上如此信赖的,仅有你一人!只是……碰巧您又是名女,与皇上年纪相当,遂才谣言四起。”
“那……如此说来,皇宫大院之,无一人不知晓了?”
“可不是!”芙儿点了下头,“现下,所有人皆是传言道,自从皇上继位以来,还从未这般地与人亲近呢。可这些皆从你一人身上打破了数言,先不说钦点您为御前伴读,再来就是三番五次地宽恕于您的无理取闹,现下又独自召见您于御花园,咯咯,您不知,这御花园可不是随便让人进入的。”
“那……岂不是连王公大臣们亦是知晓了。”
“那是当然的啦。”芙儿得意地笑了下,“这般才好呢,看往后谁还敢对你随意吆喝,只怕皆是要恭敬三分,奴婢亦好沾沾光啊!”
三爷也知道了吗?可,事实并非这般啊!怎么办?我恨不得马上奔到他面前,对他解释一番,我多么地不希望他会误解于我。我与赫连琰……顶多是朋友,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不知不觉,我连三爷待我的看法亦是在乎了,且在乎得这般的深,而我却毫无意识到……
三日时限很快就到了,尽管我想要躲避,尽管我希望能够拖延,可时辰依旧不停留地走动着。
我站在御书房央处,赫连琰端坐在桌案的后面,一脸的期待,“萱绫可想好没?”
我原地动了下,试图让自己紧绷的情绪得到一丝缓解,咬了下唇,“奴婢已经过深思熟虑,觉得皇上还是太过大胆了。”
“此话怎讲?”赫连琰笑意已收。
我慢慢扬起了头,“奴婢再怎变,亦还是宫女,没有学富五车,没有才高八斗,不过是凡人一个。以奴婢现下的条件,绝非能与皇上为友,实是高攀不起。只怕让皇上会有所失望,寄予重任,却无能无力。奴婢怕担当不起,若皇上当真意与萱绫言好,不如放过奴婢吧。”一番话语,将‘言好’与‘为友’彻底撇清开。
话才一说完,刹那整个御书房内便没有了动静,气氛变得静谧。赫连琰一动不动,仅是呆坐在原位上,搁放在桌案上的双手不由得攥起了拳头,耷拉着脑袋,看不清表情。然,就是在这种不说话的气氛,才越发得让人感到了畏惧。
“皇上,太皇太后要召见萱绫姑娘!”门外传来了刘公公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身一颤,猛然抬起了头,正与赫连琰复杂的眼神相对视。
“皇上?太皇……”
“朕知晓了!”赫连琰冷声的回道,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半刻,他对我说道,“太皇太后甚是宠我,不必这般紧张,只是……规矩定要守,该说的说,不该说则断不要说一丁点儿。”
“……是!”自知推却不了,只得硬着头皮上阵了。
在一个小宫女带领下,我独自一人来到了长春园的一个亭内,此时,太阳初升,重重殿阁,层层楼台,皆是在它的照耀下镀上了一层桔红的颜色,好似处处充满了喜悦与温馨。待我到了那里,才得知,今儿个是太皇太后举办的小型家宴,只有一些个亲信们才有此荣幸,当朝之,自是三品以上大臣,而皇室之内,只有叔字辈可以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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