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记起江月是因天灾**引起,但朝廷召江月入京却是由苏梦君给皇帝上的本,于大人与苏梦君虽是一党,就连平时习性也相近,但在对待江月的问题上就有天差地别的不同。于大人提起江月是出于公心,而苏梦君更多的是出了私心报复。
虽然苏梦君自己并不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他一直对当年之事都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来都放不下那心思,尤其看到沐春阳一提到江月脸上露出的那份幸福的表情时他就恨不得立即将二人拆开!
苏梦君有这种打算,自然不会因为于大人的放弃而不作为,他还有后招,而且这个后招对沐春阳来说还相当地致命!
一日,风清云淡,从碧蓝的天空上照下金灿灿的阳光,皑皑白雪上树着一座又一座的晶莹雕塑,微轻扶,那粒粒雪沫闪着银光纷纷落下,如此美景也不知道会勾动多少酸文人为它泼墨吟诗!
苏梦君就挑了这么一个好日子来找江月,干的却是他最龌龊的勾当!
“苏大人!”江月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那种疏离却一览无余。
看到江月脸上的疏离苏梦君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但脸上却依旧笑得亲切有礼,他跟江月说:“任大人来了,他让我请你过去。”说着一顿,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了一眼,又说:“也叫春阳一起去呢!他可在?”
听说是任逢难叫自己去江月心中不由得犯了疑,任逢难来杭州向来都是住在她家里,何时先找过苏梦君?况且苏梦君现在又不在杭州做官,难不成任逢难去的是扬州,苏梦君是从扬州来的?
这般想着江月就答:“他不在,与司徒兄弟喝酒去了。任大哥是从哪里来?”
“扬州!”苏梦君答着。
江月一顿,又问:“你也从扬州过来?他现在在哪里呢?”
“任大人现在在城里的瑞丰楼,我自上次来了杭州就没有回去过。”苏梦君答完就催江月去换衣服,快走。
虽然信了苏梦君的话但江月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儿,他跟苏梦君说:“瑞丰楼,那地方我知道,这样吧,你先去,先跟任大哥说一声,我把手头上的一点儿事弄完就来!”说着也不给苏梦君再说话的机会便转身朝里走,这样,苏梦君就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在苏梦君走了江月便让家人去给沐春阳带话,任逢难来杭州了,让他也去瑞丰楼。家人走后江月又在家里呆了差不离小半个时辰,这才收拾了出门。
到了瑞丰楼见着了任逢难,江月倒觉得自己小人了,朝着苏梦君抱歉地一笑,然后落座。
见着江月任逢难非常地高兴,说了家里老小的事又让江月说他跟沐春阳的情况,听了后又责怪江月不把孩子们带过来,江月则说:“莫不成你这次住外面?”意思有两层,一是问任逢难此次来是否公干,二是问任逢难落脚的地方。
任逢难看了一眼苏梦君,笑着答:“我这次来是公干,就不住家里了。”说着朝外看了看,又问:“明天有事后天就要回京,你让人把孩子带过来让我瞧瞧吧!”
一听这话江月便立即去叫人,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沐春阳带着孩子们来了,江月拉着孩子叫任逢难舅舅。雅歌看着一脸花白胡子的任逢难相当地为难,江月和沐春阳教了半天他才勉强地叫了一声“任大舅”,而八丫就更可笑了,碰面不先叫了一声“爷爷”,江月和沐春阳教了半天她死也不改口,就连江月把脸都唬起了她还照叫“爷爷”不误!
“没关系,我就当是爹我死去的爹应的!”任逢难干干脆脆地应了一声,然后说着,说完就哈哈一乐。
听着这话沐春阳也禁不住笑了,江月则有些囧。
孩子们这么一闹惹得苏梦君心里痒痒,也凑过来逗两个孩子,可两个孩子就是不买他的帐,不管苏梦君叫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以“无视”来对待。苏梦君气结,恨不得挥起拳头将两个小东西揍扁了解气。
与孩子闹了一阵又陪任逢难吃过了饭,沐春阳被人叫走,江月说要带着孩子回去,任逢难却说舍不得孩子,让他们再陪陪自己,江月无法只得带着孩子跟着任逢难去驿馆。
从瑞丰楼去杭州驿馆有四条路可走,其中一条最为捷近,只是要路过一条狭长的巷子。苏梦君说天色不早了提议走那条捷近,江月和任逢难也无异议。
一路走,一路闲聊,八丫已经在任逢难的怀里睡熟了,雅歌也嚷嚷着脚冷,这时也走到了巷子的中间,一扇双开的朱漆大门已经开始斑驳脱漆,在雅歌撒娇的时候一个婴儿的哭声从门缝里传出,同时传出来的还有一男一女焦急的声音,男人声音高亢,女的声音凄哀婉转!
听着这一男一女的声音江月感觉有几分熟悉,她还来不及细细分辨那已经脱漆的大门吱嘎一声就被人从里拉开,一个身着土黄色金丝暗纹的长袍男子半包裹着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出同在了江月的面前。
众人皆是一震,不等大家回还过来,一声低哑的呜咽声从女子的怀中传来,顿时众人都被惊醒!
“姐姐!”回过神来的女子顾不得怀中哭啼的孩子,惊恐地叫了一声!许是受惊过度,她忘了她应该立即从那土黄色金丝暗纹袍子里出来。
江月暗自调整一下,伸手将那件暗纹长袍从男子的身上取下来,将它包裹在雅歌的身上,然后把雅歌抱了起来,低低地说了一声:“戌儿冷了,借用一下。”说着就对任逢难低低地说了一声:“走吧!”
“铁嘴鸡!”沐春阳低唤了一声,江月脚下一顿,他又说:“我晚上回去!”
“嗯。”江月轻声地应了一句,抱着雅歌脚下不停地就走了。
看着这样任逢难狠狠地将沐春阳瞪了几眼,最后也只得跟上江月的脚步。
而苏梦君则意味深长地看了沐春阳一眼,冲那个人见犹怜的牡丹微微一笑,随后也抬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到了任逢难那里也没有心思闲聊了,大家只是略微坐了一会儿便分手各自回家。
江月回到家里,先安顿好了雅歌和八丫才回屋,刚入院子就见正房里灯火通明,而沐春阳身着一身月色长袍背手立在门当间,满脸满眼都是要说的话!
“我让琼花烧了热水,你先泡泡?”如往常一样待江月解下披风沐春阳就双手接了过去挂好,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刚才站在门口久了冷的,他的声音微微地有些发颤。
江月将外衣脱掉,一边掠着热水洗手脸一边冷声地说道:“你走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你别这样!”沐春阳这次声音越发地颤得厉害了!
这带着胆怯的声音听得江月火冒,她啪地一声就将毛巾甩到了盆里,转声就朝沐春阳吼道:“别给我做出这副样子来,滚远些!”
沐春阳被江月吓得一跳,帕子激出来的水打湿了他的前襟,他也不擦,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江月。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没有听见我说让你走远些吗?”江月端起洗脸盆,从沐春阳的身边横冲直撞过去,经这一招,沐春阳的身前的袍子已经**的了。
倒完水回来江月瞧见沐春阳还站在那处,还像方才那般看着自己,江月理也没有理,转身就走到了里间,嘣地一起就将浴房的门关了上。
听着门的撞击声沐春阳又被惊得一颤,过了好一会儿才解下长袍,挽起长发来到浴房门口推门。
“你开开,我给你洗头发!”沐春阳推了一把门没有推开,知道江月是把门从里面栓上了,便拍着门叫道。
“不稀罕,滚远些!”江月抓起桶沿上的湿毛巾又打了过来。
毛巾拍贴到了门板上,水就顺着门板缝溅了出来,喷了沐春阳一脸,沐春阳望着门长叹了一声,转身就坐在了门边的兀子上,脸上的水也不管。
江月气大哗啦哗啦地掠着水,沐春阳坐在门边心惊胆颤地听着,时不时地唉叹一声。
门终于开了,沐春阳就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地就跳了起来,望着江月低低地唤了一声:“铁嘴鸡!”
“不想挨打就给我走远一些,在我没想见你之前别出现在我的眼前!”江月扯下包裹着自己头发的毛巾又是随手一甩,湿毛巾激打在木器上响起啪地一声巨响!
“你别这样……”沐春阳刚说了四个字江月就转过了脸,一脸怒火中烧的模样瞪着沐春阳,沐春阳被吓得一顿,吞咽了一下口水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我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了的!”
“滚!我不想听!”江月又吼了一声。
江月开口一个滚,闭口一个滚,惹得沐春阳也生了气,气大了胆儿也就肥了,他冲江月喊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之所以这样还不是让你给逼的!”
“我逼的?”江月眯着眼睛危险地看着沐春阳!
沐春阳脖子一梗,高声地答着:“没错,就是你给逼的!”说着就将江月数落了一通,说江月无情无义,亏得于沣活着的时候那般尊敬她,有什么好的总是想着她,如今这般小心眼,硬是与于家人和杨家人一般容不得江月。
人在出现矛盾的时候就只认得对方的错处,在气头上的时候满脸子都是对方的不好。沐春阳这时候就是这样,所以他现在对整件事的看法都太主观,太偏执,也太执拗了,说出来的话难免难听了些。
其实对沐春阳与牡丹做名义夫妻这件事江月已经早就想通了,毕竟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这些年于沣对自己的好她又不是不记得。
江月之所以这么生气,完全是因为她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尤其那一幕还让任逢难和苏梦君看到了,想着她回过头来在苏梦君的脸上看到的那一抹笑,江月就狠不得将沐春阳撕碎了,哪里还想听他多说。
可沐春阳偏偏不识趣,非得堵着江月闹,说是要把话说清,其实是越说越糟。
结果可想而知,沐春阳在江月几拳几脚后就滚出了房门,而那一夜沐春阳在厢房里窝了一晚,待第二日起来已然不见了江月的人影,连着数天都是他进江月出,堵得江月急了又是一阵大闹,挨得鼻青脸肿后江月又走了。
沐春阳知道自己是闯大祸了,但却并不算太害怕,毕竟江月向他伸手了,这说明江月虽气自己却没有真多想,所以江月越打他他倒是越轻松!
就这样连着过了五六来天,江月果然不闹了,沐春阳找了一个机会又向江月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江月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他,沐春阳虽然生气但总还是在江月面前低眉顺眼惯了,又逢大年节的自然想好好表现把让这年过得少些不顺的好。所以江月不管江月如何难为他,他都小心地应付着,赔尽好话做尽好事,总算在辞岁的那夜在江月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沐春阳觉得,这比什么都值了。
因着沐家二老早有交待,江月他们今年不用回祁州过年,所以今年的年江月他们过得格外清静。
正月初二,又是一个晴好的日子,刚吃完早饭就有人来请沐春阳,说是某处有春酒,江月见沐春阳在家里憋得太久,便放他去了。
这边沐春阳刚出门不到半个时辰,那头就有人来传,说是牡丹来了。
为了年前的那件事江月并不想见牡丹,所以让人打发她回去,哪晓得下人来报说是牡丹非进来不可。从下人脸上的神色看出一些内容,江月狐疑地到了门口,一瞧,气不打一处来,牡丹居然抱着孩子跪在门外,而门外涌了一大帮子看热闹的人!
“六奶奶!”敬畏而疏离的称谓从牡丹的嘴里吐出。
江月微微一怔,冷着脸打量了一下母子二人,淡漠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给奶奶拜年!”牡丹语气平静而疏离地答。
细细地看了看牡丹脸上的神色,江月清楚了,清楚自己以前都太想把人想得善良了,牡丹,根本就是用心不纯!
对待人际交往江月总是把人当纯善人对待,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看人,而是因为不用心罢了。所以,她只细细地瞧了一眼牡丹便知道她意图何为了!
“我不会让你进这个门的!”江月直截了当,干吧脆地把前路堵死!
牡丹微微一怔,抬眼望了一眼江月,又立即将头低下,抱着铭儿冲江月磕了一个头,然后说:“丹儿没有他意,只是单纯地来给奶奶拜个年!”
“你他娘的混帐!”江月看不得牡丹这般做作,一时忍不住出口成脏了!
“嗬……”围观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开始议论起来:
“早听说沐家六奶奶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今日总算见识着了!”
“沐六爷多俊朗斯文的人啊,怎么娶了这么一个母老虎!”
“这沐六奶奶也太过份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着孩子是沐六爷的血骨份上也不该这么糟践其母啊!”
“不对啊,我平时看沐六奶奶人挺不错的……”
“你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造孽哦,那娃娃还没有一岁吧,冷坏了怎么办?”
“唉,沐六爷怎么没有见?这种事该他出来才对啊!”
“还用说吗?定是让那母老虎给打得趴下关起来了呗!”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前两天我还看到沐六爷的脸上有几块淤青和血疤呢!”
“啊……”
围观闲聊他人的人技艺总是很高超,话音不大,但刚好让所有人听清楚,而且还让被议论的人听不出话出谁口。
听着这一声声地编排江月面色越来越沉,心,越来越冷,她跨出门槛,低着头,轻声地问牡丹:“这下你满意了?”牡丹没有作答,她也不计较,又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想要进这个门,休想!”
说完这一切江月也不在此逗留,退步回到门内,吼回家丁便将大门嘣地一声关了上。
将牡丹和一切议论都关在了门外,但江月却并未得到清静,心头如同长江黄河的水一般翻腾着,闹得她想闭一下眼睛都很难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