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灯影绰绰,一抹身影在正房门口徘徊,一声声地叹息低沉而又没落,这是沐春阳在房外渡过的第五个夜晚了。屋内灯火通明,江月的侧影被灯光印在了薄而明亮的窗户纸上,虽看不见面容,但从那抹侧影中沐春阳依旧看到了她颦着的双眉。
徘徊许久沐春阳终于鼓足了通气伸出了手,只是将门推了两推都没有推开,他低低地唉了一声,仰起头望着廊下的灯笼叹道:“年啊年……”
今天是大年初七,按照俗礼是人过年的日子,白天江月脸色还很不错,沐春阳以为他今天晚上可以进得房门,哪晓得……。沐春阳又叹了一声,到底还是转身去了厢房。
小梅早就聊到沐春阳会被关在门外,早在吃完晚膳的时候就将洗漱的水准备在了厢房,但看到沐春阳走过来还是忍不住失望。
“你怎么就这样过来了?”小梅问道,把着门不让沐春阳进去,说:“好歹也得求一求才行嘛!”
沐春阳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也是,可回头瞄了一眼又放弃了:“今天过年就让她少发些火吧!”
听得这话小梅怒其不争地瞪了沐春阳一眼,扭头就走了。
“得,我成这个家里多余的人了!”沐春阳双手一摊,抱怨着就进了屋。
一夜无眠,沐春阳在镜中看着皮饱眼肿的自己又叹了一口气,推开窗户,望了望正房,只见房正紧闭这才放心去洗漱。
“吱嘎!”沐春阳刚洗把头发拆散就听见正房门被打开,他顾不得许多撂下梳子就往外跑,见着江月穿戴整齐的一副出门模样连忙奔了过去,对江月喊了一声:“老婆!”
江月只淡淡地瞟了沐春阳一眼就收回了眼神,然后理也不理地就往外走。
沐春阳快速地跨前几步,将江月堵住,腆着笑脸与江月说:“都几天不理我了,好歹听我说两句吧?”突又觉得这话有些没有营养又急急忙忙地说道:“我已经跟她说开了,她的事以后跟咱们家的谁都没有关系。月,你别生气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江月到现在还确定沐春阳对自己的忠贞,但是,她实在是生气不过,再加上沐春阳说这话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和诚意,江月就更不想理他了,瞪了他一眼脸沉了又沉,还是走了。
望着江月的背影,沐春阳重重地哀叹了一声,转身上了正房的西屋,望着雅歌和八丫直难受。
按照沐春阳的想法,江月气上十天半月气总是会消的,所以他虽然天天碰壁倒也不退却,总想着江月哪一天会心软听听自己的解释。
一想到“解释”二字沐春阳又是一声叹息,他问自己难道他真的要把牡丹和苏梦君的勾当告诉江月?沐春阳不知道江月会不会相信,但就冲他不希望苏梦君对她那么费尽心机这一点他就不愿意跟江月说。
沐春阳一直希望江月能听自己的解释,而江月却一直在等沐春阳的行动。还是那句话,她江月不愿意有女人与她分享丈夫,不管是有名无实还是有实无名,她都不愿意。
事实上沐春阳很清楚这一点,只是对这一点的认真还不够,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僵着又冷战了一段时间。
眼看着就要春暖花开了,狮子山上的茶树该追肥了,沐春阳上了狮子山,盯着茶农给茶树追肥剪枝。
“六少爷!”一声焦急地吼叫把草棚上的尘土都给震了下来,也吓了沐春阳一跳。
“干什么?”沐春阳瞥了一眼沐安有些不高兴。
沐安奔了上来,对着沐春阳说:“六少爷快些回去吧,朝廷又来人了!”
听着这话沐春阳一愣,无所谓地说道:“来就来了呗!”意思是说又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什么稀客!
“你还是回去瞧瞧吧!”沐安劝着,见沐春阳还是不以为然便又说道:“这一次与往次不同。”
这次沐春阳听进去了,转过身来问有什么不同,沐安告诉他:“这次来的人声音不对,像公鸭子叫一样!”
沐春阳听着这话就是一惊,盯着沐安急问:“可带什么东西了?”沐安说没有看清,他觉得不对劲就来叫沐春阳了,沐春阳又问他:“除了那个公鸭嗓子可还有旁的人?”
“没有一个人认得的!”沐安说着一惊,对着沐春阳边比划边说:“我看到有一个人端着一尺多长的方条盒子,明皇色的!”
“确定是明皇的?”见着沐安点头沐春阳心头一悸,连忙扔下手中的茶团拔腿就跑。因是下山的路,又刚下过一场雪雨,山路难行,急急忙忙地沐春阳连摔了两三个跟头。
沐安紧随其后一个劲儿的叫沐春阳慢些,沐春阳不仅不慢反而跑得更快了。
一路奔回家中,沐春阳见家里极其安静,沐安方才说的那一帮子人已经没有了终影,他顾不得突突跳过不停的心脏又急急地往他们自己院内奔。闯进门,见着江月正将一个什么东西收进一明皇色的盒子里他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你应了?”
江月手是一顿,点了点头,将盒子盖盖好。
“你上几次都没有应,你这次就应了?”沐春阳再次张嘴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了,见着江月淡漠地不作答他脑子轰地一响,喉管处就像有一团棉花被塞上一般,但他还是使劲地说出了话:“我都说了他们的事我不会再管了,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我就真的那么可恶吗?让你这般伤心?”
这一次江月抬头看了沐春阳一眼,只是还是没有说话。
“你说话啊!”沐春阳嘶吼着!
“这一次是圣旨,不接不行!”江月说了。
可沐春阳却不觉得事情是这样的,他指责江月:“别做出那副不得已的样子,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要走!”
“那你说我该如何?抗旨?然后再跟你一直斗气下去?”江月陡地提高声音大声地问。
沐春阳一怔,喃喃地说:“你若不想去总是有办法的,你说没有办法只是不想去。再者就算死又如何,我是为了你什么都可以舍的,就怕你不能!”
声音不大但江月却听得很清楚,被气得都笑了,看着沐春阳笑问道:“你平时是怎么做生意的?就跟别人撒泼耍赖吗?”
听着这话沐春阳将脸一红,眼睛一瞪,江月以为他要发怒,哪晓得他却又喃喃地自语起来:“是了,我们两个向来都是这样,你没有一刻是离不得我的,我却是每一刻都离不得你。从一开始都是我缠着你,惹着你,让你打我,让你骂我,赖着你给我做吃的,揪着你不放……”
江月知道沐春阳一直都很在意他们感情的“不平等性”,见他又这般伤心地提起这事便想跟他说:“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其实我也是一刻离不得你的,虽然我打你、骂你,可也都是因为离不得你!”这是江月想了五六年才想通的事实,每每沐春阳抱怨江月清慢他时江月就想给他这样说,可每次都因不同的原因没有说,就如同今天这般。
“……,我一直都觉得我们过得很好,儿子聪明,女儿可爱,我每每技穷时总是能在你那里得到新经,而我也尽了最大的努力让我向你说的那种‘男人’努力。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我错了,一直都是我强求,一直都是我自以为是了……。你跟我说,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要改成什么样子你才看得上我?你说,我改,难道还不行吗?”沐春阳继续唠叨着。
“春阳!”江月低唤了一声,对着沐春阳的眼睛认真地说:“其实你很好!”江月说着一顿,突然笑了:“如果不要一提到以前的事就哭就更好了!”
噗嗤一声,沐春阳笑了,抓着江月的手欢喜地道:“好,我改,我现在就改。”说罢又问江月:“这样你就不会走了吧?”
江月摇了摇头,沐春阳立即又苦丧起了脸,江月有些不忍,差点儿就将事情合盘托出,可一想又觉得不行,于是别过了脸不看沐春阳,淡淡地说道:“我说了这次与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圣旨,如若不遵就是抗旨,抗旨是欺君,欺君大罪是要杀头的……”
“别怕,就算杀头我也陪着你!”沐春阳抢着说道。
沐春阳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江月又生气了,脸色一变又扬起了手,沐春阳吓得头一偏,不过却没有等来疼痛,抬起头来,只见江月已然放下了高抬的手,怒气不争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现在都懒得打你了!”说罢又斜眼梢了他一眼说:“你比戌儿都不如,戌儿做事挨等说都能记住,你说说你都挨了多少回打了,还不长记性!”
“……”沐春阳觉得很委屈,他觉得自己那样说江月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才对,怎么还反骂他?沐春阳想不通,心头小心地反问道:“莫不成要我说杀吧杀吧,把你头杀了我再去娶更年轻更漂亮的?”
虽然只是一句气头将军的话,但沐春阳也只敢在自己的肚子里过一过瘾,说出来的,不敢!
“我看我还是离开一段时间比较好!”江月说的是心里话,这几年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不在沐春阳特别“爷们儿”,但自己一旦在沐春阳就特别地“爷儿”。这一次江月接旨进京有跟沐春阳堵气的意思,也有让沐春阳离自己一段时间好好地反省一下。
“要是我说不准呢?”沐春阳两手叉腰,难得地霸道一回,只可惜最后一个“呢”字特别没有气势,因为他想到了“圣旨”这事。“抗旨”这事儿可是大小由之的事,轻死江月一人,重则死他们沐家一家,他觉得自己是无所谓,反正他是离不得江月半刻的,但是连带上父母……
于是沐春阳又改口了,他说:“那我跟你一同进京!”
江月一听这话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要当家属?”
“嗯?”沐春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行!”江月语气极为坚决,一点儿商量的意思也没有。
“为什么不行,那些官员上任不都带家眷的么?”沐春阳追问着。
“你会被别人笑话的!”江月放软了语气解释。
“我不怕别人笑话!”沐春阳说着挺了挺胸,又说:“这几年让别人笑话得还少么?你瞧我哪次觉得委屈了?别说觉得委屈,我就连一点儿别扭劲儿也没有过!”
“我说不行就不行!”江月自然不让沐春阳跟随,想了想跟沐春阳说道:“你跟我走了,你的那朵名花岂不伤心死?”
原以为过去的事又重提……,沐春阳底气一下子就不足了,同时也觉得这才是江月要走的真正原因,于是便对江月将苏梦君与牡丹伙同构陷的事合盘托出。
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了,沐春阳松了一口气,以为说了就没事了,但他却想错了,因为他前两次答应江月没有做到的原因江月现在已经不相信他的话了。
江月说:“真没有看出来啊,你编故事的本事还不低!”
在江月的话里透着浓浓的失望之情,眼睛里也闪出几丝不屑,沐春阳悔不当初,懊恼得直想抽自己,跺了一下脚跟江月急急地解释:“没有,这个绝对不是故事,月,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原先设计好了的。牡丹在于家受排挤是事实,她来找我让我帮她讨公道事实,后来妖娆四诬陷她与我不清不楚,我在情急之中承认这些事也都是事实。本来当时都已经没事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后来事情就变了……”沐春阳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把不该说的瞒下来,把该说的都说了。
听完这些江月根本就不信,她知道苏梦君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够让苏梦君如此地不折手段!更让江月不相信的是牡丹的行为,牡丹与于沣相处这几年她是眼睁睁地瞧着的,不说于沣对牡丹的好,就因着铭儿牡丹也不会这样,毕竟,夺人夫婿,毁人家庭这事并不光彩,以后铭儿长大了身为母亲的牡丹可怎么跟铭儿说啊?虽说事情可以隐瞒,但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看着江月久久不语沐春阳突然想起一件事,张了张嘴小声地问江月:“莫不成在为苏梦君对你这锲而不舍的心意感动?”
江月一怔,随即抬手就给了沐春阳甩了响亮亮的一巴掌,骂了一声:“你混蛋!”骂完点着指对沐春阳说:“今天你说破天去我也要走!”说完也理不理沐春阳,抱上桌上的东西转身就走!
这一次江月是真的生气了,发誓这次一定要离了沐春阳,免得等她老了连个依靠都没有!
想着沐春阳只顾义气而枉顾周全,将简单的一件妻妾家财争夺案弄到现在这个样子江月就气不打一处来!
再想到沐春阳老是纠结自己过往的情感而不能自拔,江月就气得七窍生烟!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本人将出新,依旧是种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