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天沐老爷在江月走跟苏大人说了些什么,自那日后江大人隔三岔五地就来沐家,每每此时必要见江月,一来二去,就开始有人议论了,弄得江月很是尴尬。
终有一日江月憋住了,对着立在官道上看着自己劳作的苏大人问道:“苏大人,难道我朝的官员都像苏大人这么闲吗?”
“江姑娘怎么这样说?”这个苏大人脾气好像很好,不管江月怎么摆脸子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咱们这个深泽县,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按说也有少的公务等着处理才对,苏大人天天在这里替我们沐家站岗,这真的让我不得不有这个疑问了!”江月似笑非笑地望了回去。
苏大人还是没有生气,反而从官道上走了下来,顺着田梗到了江月的跟前一脸坦然地笑着与江月说:“我是特意来跟江姑娘学习的!”
“您这学生?我可不敢当!苏大人笑话了!”江月后退了两步,转身就从冯五的身边绕了过去,然后对正在给玉米授粉的冯小大说授粉的事了。
被晾到一边的苏大人脸上还挂着一惯淡淡的笑容,屈尊降贵地走到地里,且轻言细语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回大人的话,小民们正在为玉米种授粉!”封建社会里的普通农民对官员天生有一种敬畏,虽然有了江月这个楷模在前冯小大回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小心,就是这样还带出了一点轻微的颤音。
“授粉?”苏大人挑了挑眉,这是他对眼前事物感兴趣的表示。
“为何要授粉?”果然,苏大人紧接着就问了这么一句话。
因着那些谣言的关系江月本不想理这位江大人,可人家到底是官还是少得罪为好,加上人家轻言细语的不耻下问江月再绷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轻咳了一声,江月给他解释道:“授粉可以让玉米结出来的种子更饱满,更有生命力,明年用它做种,长出来庄稼会长得更好。”
“这话我倒真是第一次听说。”苏大人说着,就伸手扳开了一个包米,见里面突起的透明物便问:“这也能吃?”
江月长叹一声,好不无奈地继续解释:“这个还没长成呢!”见他又挑了一下眉,江月又在心中长叹一声,接着解释:“就跟小麦一样,它抽了穗还得长一段时间才能长出颗粒来。”
“哦,原来是这样!”苏大人长叹一声,一转头让玉叶子在俊秀的脸上划了一条血印子,用手一摸,摸出血来顿时脸就黑了,转身就出了地里,快到地头的时候对江月喊道:“你出一下!”
江月实在是不想理这个苏大人,可不理又不行,只得憋着气从地里出来,问道:“苏大人还有事?”
“我叫苏梦君!”本是背对着江月的苏梦君突然转过身来,眼睛贼亮贼亮地看着江月如此说道。
猛地听他这样说江月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傻呵呵地应着:“哦。”
“哦?”苏梦君听江月这样答眉头就是一皱,随即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问江月:“这一块玉米能有多少收成?”不等江月答他又问道:“我听说你们这里半亩地就收了600多斤的粮食?”
“那是土豆,玉米和稻玉的产量没有那么高!”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江月先把他心里的估计给否定了。
听江月这样说苏梦君点了点头,像是理解了,顿了一会儿又问江月:“你说的这个玉米能一亩地能产多少?那个水稻亩产又能成到多少?”
“玉米差不多能有一千左右吧,水稻会少一些,不过不可应该可以达到600到700斤产量!”江月如实地回答。
“600到700斤?你是说在咱们这里种水稻,可以收600到700斤的谷米?”很显然这位苏大人被江月报的产量给吓着了。
江月皱了一下眉,她忘记了应该避锋芒,但话已经放出去想要收回也是不可能,只得点了点头,表示确定。
“就是江南一亩水稻也产不到6、700斤啊!咱们这里真能达到?”苏梦君还是有些不相信。
“这是我初步的估计,应该可以,就算差也差不多少,少说500应该没问题。”江月总算找着了话头,将产量降了下来。
苏梦君听了微微点头,眼神复杂地望向眼前的一片土地,久久之后才神情严肃地问江月:“你可考虑过?”
分明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江月偏偏听出了头绪,她眉头微皱随即装着不知地望着苏梦君,问:“什么?”
“上次我在沐府邀请你做我幕僚的事?”说着也不等江月回答就往前踱了两步,且又给江月做了跟上的手势,见江月跟了上来,便一边走一边与江月说:“我在深泽县任期马上就满了,据可靠消息,我将调到赵州任知州。”
“哦!”江月直接将苏梦君的第一句话给省略了,猛一抬头见苏梦君愠怒地看着自己,她立马扯开一张笑脸又说:“那恭喜苏大了!”
“你果真甘心埋没在这里吗?”苏梦君的语气不复一惯的温和,犀利中带着几分诱惑。
江月哈哈一笑,很是直接地回答苏梦君:“人贵在自知之明,再说我也没有埋没啊,沐老爷一下子给了我数千亩的土地让我发挥,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可以给你数十万亩的土地,近十万的百姓供你发展,你一点儿也不动心?”这一次苏梦君抛下的不仅仅是诱惑,还让江月稍稍体味到了一些强势。
再次江月哈哈一笑,耸耸肩,两手一摊,笑道:“父母生养我这一女儿身,岂是我可以强求的?”
苏梦君知道江月的意思,往江月的面前走了两步,冲着江月淡淡地一笑,说:“即使如此,你也可以一展所长!”
就苏梦君一脸的媚笑,江月就很肯定,这个家伙在□□自己。没错,面对俊朗的苏梦君江月确实是有些心动,不过这话苏梦君没有挑明,江月自然也只能装糊:“那种关书闺房里写写诗、弄弄文的女子叫才女,可以让无尽的才子们赞美的追捧!如若像我这般,挽着袖子裤腿下地干活儿,恐怕就要遭人笑话了!这深泽县于水湾地方小,笑话的人不多我还能忍受,要是让我面对数十万的嘲讽,我可受不了!”
“如你所说,闺阁中的女子可以写诗、弄文,你为何不可以闺阁中做我的幕僚呢?”苏梦君的这话就算是挑明了。
这话隐讳却也明了,江月不防苏梦君会就这样挑明,顿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讪笑着打马唬:“这怎么可能,庄稼又不是长在闺阁里!”
“江月!”猛地苏梦君唤了江月的名字,那和风一般的温言让江月有些呆了,趁这个空儿苏梦君直截了当地与江月小声地说道:“我,想把你带走!你不该过这种风吹日晒的生活,你应该有更好的!”
原以为是好的诱惑,却不想到了江月耳里成了警语。江月这深情的话惊醒了,她此时才觉得自己与苏梦君站得位置多么暧昧,仓促地后退两步,江月咳了一声非常严肃地与苏梦君说:“苏大人,其实您一点都不了解我,你所谓的‘风吹日晒的生活’其实正是我想要的。我从小就梦成为一个农业学家,所以在我的老师跟我讲课的时候我听得非常的认真。这也使我虽然没有多少务农经验和实际的操作的情况下,也能种出好粮食来的一个重要原因。我知道您所说的那种‘更好的’是什么,我非常感谢您一片美意,不过我要告诉您的是,您所说的并不是我所想要的。也许你不相信,其实刚才我已经动心了,当我听见你说你可给我更广阔的天地发挥我自己所长的时候我真的动心了,只是,让我失望的是,您与那些世俗人一般看到了我是一个女人的实事!”
说到这里江月仰起了头,长叹一声,再将视线放回到苏梦君的脸上笑着说:“也许这个世上只有沐老爷和沐夫人二人能够真正的认识我!”
江月在做最后一句呈词的时候语气中透出了无比的伤感,它感染到了苏梦君,这让他有些脸红。尴尬之余苏梦君找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跟江月道歉:“江姑娘,我实在是唐突了,不该说出那些令你失望的话。”
“没什么,你有那个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江月摆了摆,一脸的无所谓。
没有想以江月这般的大方,苏梦君脸更红了,将脸别了过去好一阵子才转了过来,看了看江月的脸色,好一阵子才试探着问江月:“如若我将你完全待为幕僚呢?您可愿意跟我去赵州?”
“完全让为你在农事出谋划策?”江月反问。
“对,完全出于公事。”苏梦君一脸严肃地回答。
数十万顷的土地、数十万的百姓,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舞台啊,这确实是对江月一个特别大的诱惑!江月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许久她告诉了苏梦君答案:“如果真如您所说,我愿意一试!”说罢微微一笑,满眼憧憬地望着远望,说:“我从小就有一个喜好,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望着田野,看着那些一块一块的庄稼。”
苏梦君一听江月说这话立马抛出诱铒,继续诱惑:“你若跟我去赵州,我让人在赵州城外的龙山上盖一个塔,让你站在那塔顶去看你种出来的庄稼!春天看着数以万百姓依着你的设想去耕种!夏天去看庄稼跟满山遍野的山花绿树争光!秋天看着百姓收获!怎么样?”
江月真的被诱惑了,她非常地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对苏梦君说:“我回去跟沐老爷和沐夫人商量一下。”
怕沐家不放人,苏梦君想要江月绕过沐家直接跟自己走,便与江月说:“你既不是沐家的下人,也不是沐家的亲戚,其实想要做什么不必要征求他们的同意。”
“你这话就错了,做人不能那样,不管怎么说我这里举目无亲,是沐家收留了我,给了我发挥所长的机会。而且他早认我做了义女,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没有正式举行仪式罢了。女儿要远行,对父母来说可不是小事,我又能不顾?”江月说这话是有目的的,她是想把自己与沐家联系得更紧密一些,一来自己有个牵挂,二来也可以让自己多一分保障。
见江月如此坚持,苏梦君只好说:“如此,我再去沐家与沐老爷谈谈!”
“不必了,我回去跟沐老爷说就行。”江月怕他背着自己跟沐老爷说些不该说的话。
“如此也好!”苏梦君垂下了眼敛,轻声应着。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便分了手,江月见地里也没有什么自己要做的事了,便回了沐府,正巧碰见沐老爷身边的管事,知道沐老爷在府便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