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岁的江月不见岁月的痕迹,一眼望去越发地觉得风韵非常,而她这个人,越老越爱装十三,经常不是一袭月白,就是轻蓝淡绿,再抹点儿水粉,涂点儿胭脂,整个人竟比那十**岁的小姑娘还要水灵。
至于沐春阳,三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男人一生中最风流倜傥的时候,不仅心与江月心心相印,就是穿着上也与江月“妇唱夫随”,随时与江月一套情侣装展现在人的面前。
如是,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秀美中透着成熟风韵的女人;一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两个人都是像是那不染尘土的神仙,一对神仙侣眷看得人艳羡不已!时间久了也成了京中的一道风景,每到一处总少不得人投以欣赏和艳羡慕的目光。
这是单人出行,每遇双人出行时景象就更不一样了,大姑娘小媳妇,大伙子小青年的多得数不胜数,尤其是那些夫妻不和睦的就更多,多数想看看江月和沐春阳两人怎么就那么地好,有几次江月被他们追着看了三五里路。
现今京城流行一句话:“江月沐春阳看者暖心!”
可见江月和沐春阳的偶像力量是多么地强大!
有人艳羡,那么也就有人嫉妒,尤其是姓苏的那一位。他这几年无时不刻地在为毁江月和沐春阳努力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江月和沐春阳出门的影响虽然算不得万人空巷,但还是很轰动的,苏梦君觉得他报仇的时候到了!
又是一个金秋时节,大康朝又是一个丰收的年景,皇帝听闻真定的水稻亩产达到了800斤,很是高兴,决定去看看,顺便便服出游与民同乐一番,特令江月和沐春阳同行。
为了更好地了解民生,皇帝摒弃车驾与江月沐春阳,以及任逢难和几位皇子一道骑马穿小径而行。就这样走走停停,从京城到真定府竟走了小十天。
入了真定城,看到百姓脸上的笑容大家都很高兴,皇帝知道江月和沐春阳在真定有产业,笑着敲了两夫妇一竹杠,让江月负责他们这群人在真定的吃住行!
虽然这位是皇帝,却是一位俭朴的皇帝,吃住行都很随意不强求人,所以江月和沐春阳倒不为难。
因为皇帝决定不惊扰官府,所以到了真定又研究了一下行程,商量妥当,第二天便下了农村,正巧遇着郭家村晒秋场!
“今年真是好年景啊!”看着一坝子的黄灿灿的稻谷,一行人都喜上眉楣。
在这方面一直比较谦虚的江月也不由得点头,说:“今天收成确实不错,种商诚信,百姓卖力,就连老天也给脸,一年到头都是风调雨顺,小灾大灾都没有过!”
“在淄州也有过一场蝗灾,不过却没有漫延开来。”皇帝附和着点了点头说江月应付灾情很得力,而且对江月这两年对粮农产业结构的调整也很奏效,又对众人说,自己现在真的很发愁,江月立了这么大的功是该赏些什么的。
这样的话皇帝已经跟江月夫妇说过不下十回了,今日又再提起江月和沐春阳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若皇上真要赏臣夫妇不如给臣夫妻下一道旨吧!”沐春阳心思一动,笑着向皇帝请求道。
“哦?何旨?”以往也是江月和沐春阳向皇帝提赏赐之物,所以皇帝听到沐春阳这样说倒不觉得惊奇,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情。
“赐臣夫妻回乡养老如何?”沐春阳呵呵笑着问道。
“养老?”众人一听都笑了,说他俩儿不知道羞,小儿子还两岁不到呢,也需要养老了!而且,他们从未见过像这对夫妻这样精力旺盛的人,这几年那么的忙,两口子居然还能忙里偷闲生个小儿子养!
“沐先生莫不是妇唱夫随厌烦了,想要来一回夫唱妇随?”这会儿气氛不错,有的人开始说话了。
对这话江月有些恼火,不过沐春阳倒是并不在意。沐春阳告诉江月,其实他挺喜欢别人说他“妇唱夫随”的,而且还乐在其中!
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自然而然的表白,江月感觉有些脸红,但心头却是暖暖的,暖得眼睛都有些发热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江月早已经明白沐春阳对自己的感情,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来爱自己,所以,每每沐春阳在人前人后对自己的理解、包容、表白时江月就忍不住激动。
听着他们一句来两句去的说笑,皇帝也乐了,看着江月和沐春阳笑着打趣:“就是嘛,年纪轻轻的养什么老,这话沐春阳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在皇帝的心中,江月和沐春阳所做之事全凭着一记良心,是真正的忠臣,在他们的面前自己却有着与其他臣子在一起不一样的轻松自在,他一直以为他与江月和沐春阳的关系是君臣、师友的关系,能让自己有这种感觉的人并不多。
正因为如此,皇帝心中却十分的矛盾,他既希望江月和沐春阳常留自己身边,但又希望江月和沐春阳能够平静地回归乡野。因为,从他了解到的历史上得到的经验,这样完美臣子总是得不到善终的。
但是,像江月和沐春阳这样立过大功劳的人又怎么样才能够平静地回归乡野呢?
回家养老这一说话就更不得去了,满朝上下谁人不知江月的小儿子才一岁?
这个问题处理不好,要么皇帝自己将遗臭万年,要么江月和沐春阳不得善终!
沐春阳向皇帝提这个要求是发自内心的,但见皇帝说出了那话他也知道自己天真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跟皇帝说他在十多年前的这里发生的一桩桩糗事!
一阵哄大笑,众人都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顺着田间小道又走了一程,他们来到了一个集镇,这所集镇与别处不同,整个镇子不见一人。
“咦!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个镇子很热闹的啊!”沐春阳奇怪地道。
江月也很奇怪,这个镇子离郭家村很近,她以前也常在这里来往,早在十多年前都繁华得不比深泽县城差何况是今朝!她仔细地瞧了瞧,只见家家户户虽然门窗紧闭,但是并非无人居住,因为少数的房顶上还冒着青烟,穿过巷子偶尔还能听到猪狗牛羊的叫声。
“是什么稀奇竟把全镇子的人都吸引去了?”如若不是看稀奇去了,江月实在是找不着别的解释了。
正说着话街头就奔来几个人,急吼吼地招呼着对方,说是赶紧地回去喂猪、喂牛,然后再回去看什么。
“大嫂!”江月拦住朝自己这边来的妇人,问道:“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
那位大嫂抬眼看了江月一眼,很是不耐烦地道:“你这小媳妇堵着我的路做什么?要看稀奇你自己去看嘛!”说着顺手朝着一个方向一指,然后腰一猫就从江月的身边跑过了。
皇帝领着江月等人朝着那位大嫂指的方向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终于见着了“人山人海”。
一个土包包被人围了里外十几层,他们哪里挤得进去,只得问旁边的人:“这全镇子的人都来了,到底看的是什么?”
“大稀奇!”一个村民神秘地说着,另一个村民听见有人打听稀奇,便凑过来一边比划一边卖弄:“你们见过不?一丈多长,半丈多宽哪!”
“什么一丈多长,半丈多宽?”这个说得有些没头没脑,皇帝听得糊涂。
“碑!”最先的那个村民答。
“青黑色的碑,锃亮锃亮!”后头的那个村民说得更详细些。
皇帝眯缝着眼笑道:“原来就是一个大碑啊?这有什么稀奇的?”
“大碑是不稀奇,可你见过从井里头长出来的碑吗?”卖弄的那个村民对皇帝的这个态度有些不满。
一些挤不进去,又想要凑热闹的人听见这边议论也凑了过来,你一嘴我一嘴地说道:
“听说这碑可是有大来历的!”
“从井里头长出来的能没有大来历?”
“奇就奇在这个碑面新,但是做碑的油青石咱们这里却没有!”
“就是啊,要不然说这是神碑呢?”
“神碑?上头有字不?”
“没字老天要它出来做什么?”
“那是什么字呢?”
“不晓得,还没有人传出来!”
……
听着说了这许久皇帝一行人也知道了个大概,都好奇起来,想要去看看那个从井里头长出来的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无奈何围观的人太多他们挤不进去,只能听着村民们一嘴一舌的议论解馋。
围观的人久不离去,皇帝们站得累了便说回去,突闻真定府的官员要来便又留了下来,因为他们知道官员一来必会清场,他们也就可以去看看那个“神碑”了!
于是一行人就这样等着,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便有快马前来,一队兵丁将百姓从那个山包包上趋赶了出来,又用人墙挡开一条道。
再过了半个时辰,一阵车马又来了,车行山前停下,一众官员晕乎乎地下了马车,朝着山包包上走去。
也不知道皇帝的随从使了什么办法,那官员前脚走他们后脚就跟了上去,但守卫的兵丁却没有阻止和盘问。
这碑是正如那些人议论的那样,这是一个从一口枯井里长出来的石碑。碑身高一丈,宽半丈,大青油面石做的料,碑面青光油亮,但碑上的字迹却显陈旧,上文曰:“江寒亿万年,山河萧瑟久。一轮明月出,统御八方朝。月照满山秀,百姓沐春阳!”
要说这碑文的格律并不有多出彩,但碑文上写的字却让人犹受惊雷的感觉!
“呵呵……”江月一阵冷笑,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沐春阳,只见沐春阳眉头紧锁,一脸的凝重,她又朝皇帝几人看去,这几个人中除了皇帝面无表情外众人皆是一脸的惊愕!
“陛下!”沐春阳走到皇帝跟前,低唤了一声,也不管皇帝有无反应他直接说道:“臣觉得陛下该考虑一下臣前面提的建议了!”
“小儿游戏,春阳你又何必当真!”江月看见沐春阳挪到皇帝身边,又听见沐春阳跟皇帝旧事重提,她说话了。
“爱卿有何高见?”皇帝有反应了,两眼深邃地看着江月。
“不外乎有眼红我夫妻二人,想要来个欺天构陷罢了!”江月冷笑着说出自己的猜想。
皇帝打结的眉头动了动,没有于作声,众人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就在这个时候真定府中的官员争议起来,有的说要上报朝廷,将江月和沐春阳这对欺天的反贼抓起来,而另一拨人说的则与江月的说法相同,其余人等一愁莫展地盯着脚面。
吵嚷声越来越大,沐春阳的情绪被带动了起来,他掠膝朝皇帝一跪,大声地叫道:“请皇上为我夫妻二人作主!”说着就拉扯了一下江月,江月心疼她这一身新作的淡蓝长裙,舍不得下跪,让沐春阳拉扯了几下才不甘不愿地跪了下来,同声与沐春阳请旨。
沐春阳一声“皇上”可是惊吓了不少的人,真定府的众官员齐齐地团了上来,皇帝没有办法,只得亮出身份:“江爱卿方才说这是小儿游戏,是何道理?”
江月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道:“陛下可信臣?”
“江爱卿是朕的肱股之臣,朕自然倚重!”皇帝没有正面回答。
对此江月也不以为意,直起身来笑着与皇帝道:“臣想与陛下打一个赌,陛下可敢?”
听着江月这话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皇帝皱了皱眉,终是问江月:“财筹是什么?”
“若臣赢了,臣请皇上赐我回乡办学。”江月最不习跪,说着话就站了起来,顺带着也把沐春阳拉了起来。
看着一个劲儿给沐春阳拍灰的江月,皇帝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后问:“如若你输了呢?”
“臣是不会输的!”江月望着皇帝一笑,然后拉着沐春阳,朝向众人笑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我与他便是这碑文上说的主角。我可以明白地告诉诸位,这碑根本就不是什么天赐的神碑。我马上就可以将这个骗局拆穿,诸位现在就可以在此开个赌局,试一试自己的眼光和运气。江月不妨给诸位透露一下,凡是押我夫妻二人是受害者必赢!”
“爱卿还是莫要把话说得太满了!”皇帝已然相信了江月大半,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阴戾之气!
江月无所谓地笑了笑,问皇帝:“陛下赌还是不赌!”
“赌吧,你说得这么笃定,朕若不赌也太不给面子了!”皇帝抚额,做出一副失算大了的状态。
江月呵呵一笑,对沐春阳耳语两句,然后就见沐春阳跑到人群里,与村民说了几句什么,就见十几个人朝镇子奔去,不一会儿那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村民就带着锄头、铁揪、绳子等工具来了。
待村民到了土包上,江月才与皇帝说出赌注:“臣赌这石碑下必有可以发芽的种子或植物,陛下以为如何?”
“好!”皇帝这会脸上又换了一种神色,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
江月听闻连忙对真定府的官员道:“你们看着他们挖。”意思是让真定府的官员作一个见证。
真定府的官员当事者和皇帝都在场,也无天雷勾地火的架势,知道与自己无碍,乐得看稀奇,江月让他们做见证他们自然乐意。
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围着石碑就是一阵狠挖猛揪,真定府的官员紧挨在他们后面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枯井周围的泥土被挖了空了,这时候,几个村民将碑石用绳子一套,朝着井壁薄弱的方向猛拉。一个村民在边上看着,指挥着力道,突然他惊叫道:“快躲开,快躲开,要翘起来翻了!”
围观的村民和官员连忙朝开跑去,刚跑没有多远便听见嘣地一声巨响,再定眼一瞧,刚刚还耸立在半空的大碑已经躺在了地上,根部带上许多泥土,有的大些的泥块上面还沾连着长长的豆芽!
“这些人真是好聪明!”江月抚额,她为那些干坏事的人脸红:这些人也不知道在豆子上多填些土,土多一点儿,自己再笨一点儿说不准还真给套进去了呢!
“皇上……,这……,这些人太坏了!”任逢难惊愕不已,他也无语了!
任逢难无语,皇帝也很无语,这些人构害江月和沐春阳为的是什么他很清楚,怒气难消,他决定一定要查出这背后之人!
“诸位!诸位!”沐春阳拱起手,朝着议论纷纷的人们大喊两声,待人声渐轻他方说:“诸位都看到了,这是有人构害我夫妻二人,还请诸位给我夫妻二人做个见证!”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们怎么不明白?”一些村民高声地问道。
“呵呵……,有不明白的今天晚上回家就去泡豆子!豆子上压个石磨,过个三五日就明白了!”江月轻笑着引导!
有些发过豆芽的人听闻反应过来,大声地嚷道:“真够笨的,豆子发了芽,自然就把石碑顶了起来,随着芽长得越长,碑就被顶出来的越多,不懂的人看上去就觉得碑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众人了然,齐叹。
江月一笑,转头看向皇帝淡淡地笑着,皇帝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说:“两位爱卿受委屈了!朕,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明白!”
“谢陛下。”沐春阳长作一揖,又让皇帝答应他与江月归乡。
皇帝有些不高兴了,沉下声音说道:“朕都已经说了,一定将此事查明,给二位爱卿一个公道,你们怎么还提此事?”
“皇上!我们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才要请辞还乡的!”江月给沐春阳使了一个眼色,正色地与皇帝说。
“哦?”皇帝想起来了,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却不明白原因何在。
“臣一直都有一个想法,只是当时时机不成熟所以没有提出来,如今边关安定,读书人对农耕也没有以往那般鄙视,臣觉得是时候了。所以想要请辞还乡办学!”江月将自己要办的农业学校跟皇帝细细地描述了一遍,沐春阳在旁边敲着边鼓,皇帝听后很是动容,但却没有改口,江月语重心肠地说:“陛下,臣说一句剖腹的话,如若臣真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便不会办这个学了。那些知识都装在我的脑了里,我不教与别人,便不会有人逾过我,我,以及我的家人一辈子,甚至是几辈子的荣华富贵都紧握在手。可臣不想这么做,因为不想让臣的所学遗落历史里,臣想让它们都被传承和发扬。这于国、于民,于臣都是有利的,所以臣请求皇上,准允!”
以前江月曾给皇帝提过,让他注意培养人才,当时江月是这样跟他说的:“一个人再本事,也终不过百年,总是要死的,他的事业终究是要有人来继承的。”
这些年皇帝深有其感,他深深地为江月的全局精神感动着:“好,朕答应你们。只是朕只答应你们回乡办学,却并不准辞,二位爱还是朕的肱股之臣!”
江月和沐春阳相视一笑,有些无奈地道:“那微臣二人就再吃几年陛下的赏俸!”